第37章 傳說中的鐵窗淚
想到就幹!反正在這裏看着馬兒們抱頭痛哭, 她心裏也難受。
棗兒一跺蹄子,丢下一句“等我回來”轉身就跑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衆馬。
結果,旋風一般跑出去的小紅馬沒一會兒又旋風一般地刮回來了——她突然想起來, 她只有蹄子, 就算拿到了酒, 她一匹馬也沒辦法把它弄回來呀。小芬一進馬房又被張倌人叫去了, 跟着的兩個人類小厮太笨,她有點嫌棄。
不過……棗兒的目光放到了自己之前住的那間馬舍中, 那裏面, 金毛把自己的小身子埋在高高的稻草裏,只露出一雙眼睛。要不是它們偶爾還會轉一轉, 只怕會被以為那是兩顆黑扣子呢。
看見棗兒, 它身子一動, 就要起來。棗兒忙擡着蹄子止了它, “噠噠”小跑着到了馬夫們平時值守的房間裏,拿蹄子叩了叩緊閉的門。
開門的是吳二, 作為劉狗剩曾經的朋友,他對這匹馬最是敬怕。看到棗兒,他心中一怯,腰先彎上了三分:“棗将軍是找小的有事?”
棗兒一招蹄子, 吳二半張了嘴:這是讓他跟過去?見她回頭咴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棗兒帶着吳二回到金毛在的馬舍,又叫了一聲, 金毛打着哆嗦趕忙跳到了她身邊。棗兒拿蹄子叩了叩金毛的鐵鏈,再望向吳二腰間挂着的那一串鑰匙。
吳二便是個傻子也該明白了:“您是要讓我給這猴子解鎖?”他心裏十分後悔,早知道是這位馬祖宗在外頭敲門,他說什麽也要裝死的!
“可這——”吳二為難地吱唔了倆字,就被眼前這祖宗倒勾着白眉,一臉兇相的樣子給吓了一跳。
再一想到劉狗剩被踹的慘狀,他心橫了下來:不就是只猴子嗎?這猴子又不是沒跟馬祖宗一道出去過!不也沒事一樣回來了嗎?萬一他攔了,這祖宗給他一腳,他還活不活?
這麽自我驚吓一番,吳二就不敢耽擱了,手腳麻利地給金毛開了鎖,哭喪着臉對棗兒道:“棗将軍,您二位玩好了,可得把這猴子還給小的啊。”
“咴。”我馬上就會回來的!
開了鎖,不用棗兒招呼,金毛自個就歡呼一聲,跳到了她背上——就算冷得要凍掉鼻子,猴子也不願意整天被鎖在小黑屋呀。
不過,在她背上樂不可支地叫了一會兒,猴子就被冷得直往她身上貼。它生得瘦小,沒一會兒就擠進了她新做的衣裳裏,大概覺得這挺暖和,猴子哼哼着不動彈了。
等棗兒從馬房出來,路過營房門口時,發現博察木兒和拉哩果又打了起來,這倆貨被關在一起沒事做,就只有打架了。烏丸和銀丸急得都快哭了:“別打了,兩位祖宗!”
Advertisement
不過,二馬一看見棗兒出來,居然同時停了下來,拉哩果問道:“木顏其,你還帶我們去找人類供奉你嗎?”
“咴!”不去了,我還有事。
棗兒狂奔着朝将軍府去,把兩個苦逼的小厮遠遠甩在了身後。
二馬看來是從那一撥饋贈裏嘗到好處了,趕緊跟上她,博察木兒問道:“你有什麽事?”
棗兒着急着往回趕,敷衍道:“跟你們無關。”
拉哩果一個大跨步,攔在她身前,氣哼哼問道:“你要一個馬偷偷去找人類吃好吃的?”
棗兒呆了呆:這家夥在說什麽啊?她不耐煩地一蹄子想揮開它:“不是的,我有事,你讓開!”
拉哩果這個足足能把棗兒套下的死腦筋大塊頭當然不肯讓,非要讓她先說清楚。
棗兒只有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下,結果博察木兒激動了:“其其格也在馬房!我也要去馬房!”
拉哩果毫不相讓:“不行,博察木兒都去了,我也要去!”
棗兒:“……”她什麽時候答應過博察木兒了?
眼看再纏下去天就要黑了,她只好答應道:“好好好,帶你們去,你們先讓開。”
二馬這才甘休,但是,一左一右地把她夾在中間,居然開始默契地監視起她了!
秦牧的酒棗兒之前看到過,就放在後排罩房的一個庫房裏,跟別人送來的年禮堆在一起。
燕子屯的冬天呵氣成冰,除了必要,人們都不愛出門。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棗兒從将軍府前門跑到後門,也只看到兩個穿得像熊似的仆役步履匆匆地趕向了廚房。
後罩房更是空無一人。
棗兒并兩個大家夥跑到庫房前,她想了想,還是不要麻煩別人專門為她開一次門,反正這庫房秦牧帶她來過兩次,東西在哪她清楚着呢。便把金毛弄起來,讓它打開沒銷死的窗戶,指揮着它從庫房裏抱了兩小壇酒并幾個酒杯,放進了博察木兒和拉哩果的褡鏈裏。
做完這一切後,三馬一猴迅速撤離了現場,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人看見。
回到馬房,馬兒們還在傷心痛哭。
棗兒長嘶一聲,見吸引住衆馬的注意力之後,又讓金毛把酒抱出來:“別哭了,我們來喝酒吧。”
紅紅尖叫一聲:“酒?你居然弄來了酒?”
棗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幹嘛大驚小怪的?不是你們要喝的嗎?”
紅紅好像很糾結:“不是的……”其實它剛剛只是随便說的。主人說過,喝酒的不是好孩子……可是棗兒都把酒拿來了,好像不喝又不好……
白毛棕馬一甩尾巴,打斷了它的話:“對,就是這個味道,把酒給我!”
棗兒很大方地給了它一壇子,白毛棕馬痛快地伸了舌頭進去,再擡頭時馬臉上已經是憨乎乎的笑:“痛,痛快!”
痛快?
這酒喝了能讓馬痛快?
棗兒狐疑地望着剩下的小壇子:她拿酒只是為了幫朋友,如果好喝的話——
“我也要喝!”拉哩果馬頭快準狠地伸向了最後那壇酒。
棗兒急忙護住:“等等!給我先喝!”
看這兩個搶起來,大黑也來了勁頭:“還有我,我也要喝!”
金毛縮在棗兒的背上,一顆金色的猴頭一會兒看向白毛棕馬,一會兒看向棗兒,骨碌着小眼睛一臉狡黠,不知在想些什麽。
……
秦牧接到消息趕到馬房,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難聽到想戳聾耳朵的馬嘶聲,一匹大青馬半卧在其其格的馬房前“嗚嗚啦啦”不知在嚎些什麽,那馬一邊嚎一邊還扭着肥大的屁股,一雙前蹄瘋狂地敲擊着其其格房前的木板。
而美麗優雅的白馬張大馬嘴,正一臉猙獰,形象全失地跟大青馬昂昂對吼。
其實博察木兒如果會說話,它一定得叫冤:他明是不是在吼他心愛的其其格,而是在給她唱情歌!他還專門學了人類才會的樂器——打鼓獻給她呢!看,其其格不是很熱情地回應他了嗎?
如果其其格知道大青在想什麽,她一定會氣得破門而出把大青暴揍一頓:她明明是在喊,讓博察木兒這丢馬現眼的家夥有多遠滾多遠,回他奶奶個腿啊!
秦牧一臉木然地往旁邊看去?他現在的座騎大黑在馬房裏瘋狂地轉着圈子,似乎跟它自己的尾巴作上了對?!
不過,當秦牧的目光移到另外一匹馬身上時,他覺得這兩匹馬真的算很厚道了。
至少它沒有像另外一匹一樣,不知用什麽法子蹿到了兩米多高的房頂上,馬舍房頂上的稻草被它又是啃又是踢的,拆了一半。
當然,這三個都不算什麽,最出奇的還是那匹蠢馬!
她跟那只醉鬼猴子湊成一堆,兩只前蹄人立着,猴子歪栽着步子一拳打出去,這蠢馬也跟着一蹄子推出去,呵呵傻笑着邁着羅圈步,一走一滑地,她不是在打猴拳吧?
秦牧還真猜對了,棗兒就是在打猴拳。她現在只覺身輕如燕,精力無窮無盡,一跳就能跳到十萬八千裏外。她既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她縱身一躍!好像耳邊噼呖啪啦一陣亂響,她身前出現了一只金燦燦的猴子。棗兒眼睛都亮了,忙追了上去,叫道:“大聖,請等等!”
那猴子果真停了下來,背對着她,一拳打了出去。
棗兒呆了呆,随即大喜:大聖這是要教我打拳嗎?那必須學着啊!她急忙站起來——咦?為什麽她四腳着地的?不管了!先學着!學好了本事才好對付那姓秦的!……不對啊,姓秦的又是誰?哎呀,想這麽多幹嘛,看大聖都走遠了!
她急忙追了上去:“大聖等等我啊!請收我當弟子吧,我要當你弟子!”
沒追兩步,眼前驟然冒出一個冷面帥哥。那個鬓如刀裁,目含春水,鼻若懸膽,這些都不說了,關鍵是帥哥身材一級棒啊,那小翹臀翹的,真叫一個誘人!
等等,這帥哥冷冰冰的抿着嘴,連個表情都沒有,他該不是個假人吧?棗兒伸出爪子在帥哥的屁股上摁了摁,嗯,彈的,軟的,暖的,竟然是個真極品!
她嘿嘿笑着舉起爪子往那帥哥臉上摸去,突然一頓——
咝,這帥哥似乎看上去有點面善哪……棗兒腦子裏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頸後突然一陣巨痛,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秦牧接住軟成一灘的某馬,眼睛滑過地上滾落的酒壇子:偷的還是他前天從樹下剛挖出來的,三十年的極品胭脂醉,很好……
……
正月初五都過了,遠在邊塞的将軍府仍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邵文盛跟着紫郢走到東廂附近,遠遠的便聽見嘶啞的念誦聲:“……是故,酒之惡可使馬失缰,人失行……不問自取是為偷——”念到這裏,突然一聲“铿”的金鑼音響起。
邵文盛驚訝道:“怎麽這裏還有人在作文章?宋昊不是回去了嗎?”
紫郢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邵文盛一看便知這裏頭有故事,快步走上臺階,紫郢阻之不及,見邵文盛推開了正門,頓時噗地笑出了聲。
只見門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八仙桌放在旁邊。一馬一猴正對門口,各自垂頭站着,左右兩名侍童立于側邊。烏丸手捧一張卷軸,一臉生無可戀地在念邵文盛剛剛聽到的文章,銀丸也是怏怏的,他一手執鑼,一手執鑼,想來,剛剛邵文盛聽見的錘聲就是他所擊打的。
這是在教這兩個畜生開智念書不成?秦牧莫不是給宋昊上課上得有瘾頭了,覺得為人師表不夠,他還想為畜師表了?
邵文盛越想越可笑,哈哈笑了半日,方想起來問紫郢:“這是怎麽回事?”
紫郢想了想,既然将軍都願意讓邵少爺來東廂歇一歇,想來也是不介意他知道這些的,便把年前這一馬一猴做的壞事告訴了他。
邵文盛驚訝地看到,這兩個竟像知道紫郢在說它們的黑歷史似的,頭越垂越低,到最後,那馬似乎是忍受不住一般,嘶鳴一聲,便聽銀丸板着臉又敲一聲鑼,聲音也平板板的:“不得喧嘩。”
那馬還真的不敢動彈了。
邵文盛又是稀奇又是好笑:“所以這就是給它們的懲罰?每天念書給它們聽,它們聽得懂嗎?”
紫郢說到這裏也憋不住笑了:“将軍說了,既然這兩個如此好動愛闖禍,便讓它們聽聽書養養性子,靜一靜。每天棗兒和金毛除了訓練加倍之外,下午便關在這屋裏哪也不許去,只準站着聽一下午将軍專門請江先生寫的罪馬書,若是敢偏頭走神,便用大鑼敲來醒神。別說,還真有用!”
江先生就是之前被定遠侯派來教導宋昊的先生,因為天寒,他身子弱,便準備來年春天回京,正好被秦牧請來寫這個。
“它肯乖乖的留在這?”邵文盛想起這匹小馬的古靈精怪勁,表示不信。
紫郢笑得更狠了,他笑了好一晌,才指着八仙桌上放着的兩件東西,道:“将軍說了,要想出去也可以,必須得披上這個才準出去。”
邵文盛拿了一件,抖開一看,這是兩條白色麻布,一條短些,中間挖了個大洞,上書一個鮮紅的,大大的“罪”字,一條長些,疊起來分為兩爿,一爿上書“醉酒”,一爿上書“該死”,均是朱紅的大紅字。
邵文盛看看頭都快低到胸裏埋起來的棗兒,恍然大悟,一邊狂笑一邊把小麻布往棗兒頭上套,棗兒怒瞪他一眼,剛想擡蹄子,立時又是“當”的一聲脆響,趕緊乖乖站好了不動。
邵文盛順利地把一身囚犯行頭套到棗兒身上,自己站定欣賞片刻,見這小馬戴上麻布後愈發地垂頭喪氣,仿佛真的羞慚不已,哈哈大笑道:“馬穿囚衣,教化禽獸。我倒不知,秦之謙竟是個如此妙人!”
笑夠之後,邵文盛想起一事:“不是說還有兩匹馬嗎?在哪?馬房嗎?”
“那兩匹就在後院。”
“去看看。”
“邵少爺對那兩匹也感興趣?您不是只想要其其格嗎?”
“聽你剛剛一說,覺得那兩匹也有意思得很。我去看看,若是不錯的話,再買一匹也不是不行。”
“……”
二人沒走多久,銀丸又敲了一聲鑼,烏丸一聲歡呼:“終于換我敲鑼了,一刻不停地念了一個時辰,可累死我了。”
銀丸不滿道:“連舉一個時辰的鑼,你以為我很輕松嗎?”
這兩個因為當日看管馬匹不力,被秦牧發配來教育棗兒和金毛,也是一樣的苦命孩子。
棗兒擡着頭望向門的方向,憂傷又絕望:為什麽時間過得這麽慢?還有一個時辰才到吃晚飯結束刑期的時間,這日子沒法過了QAQ
作者有話要說: 說變身的,這就是變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