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個宿敵我罩了
陸燈握着他的手腕, 擡起目光。
“淮葉……”
顧庭向回抽了抽手臂,沒能拉得動,只好把人攬在胸前, 貼上耳畔輕喚了一聲。
他将聲線放得低醇柔和, 懷裏的人類青年卻似乎全然不為所動, 只是拉着他的手細致看了看,掌心騰起淡綠色微芒,覆上那幾處傷口。
顧庭想要開口, 望着陸淮葉專注的眸光, 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血族的恢複能力極為強悍, 他想要試出怎麽咬才能不太疼, 又不至于失血太多, 還特意用上了血族用來僞裝人類時的藥劑, 把身體狀态調整到了類似人類的水平。好不容易留住了這幾道傷口,是為了綜合對比怎麽愈合得最快的。
下次找個機會再試也來得及。
陸燈替他恢複了傷口,又把袖口重新放下去, 才終于重新擡起頭。迎上純血先祖仍顯得心事重重的目光, 不禁忍俊, 攏着他的手握住:“放心, 我不說。”
堂堂純血先祖在自己胳膊上練習咬人, 說出去确實難免大跌身份。顧庭松了口氣, 揉了揉他的短發, 正要把人領出去吃飯, 手臂卻被忽然拉住。
陸燈擡手攬住他的肩頸, 顧庭微怔,随即擡手将他擁住,兩人離得太近,幾乎已能清晰感覺得到人類青年鼻端呼出的清潤氣流。
他的小獵物在對面仔細打量了他一陣,選定了頸間一處位置,傾身覆過去。
有些好奇于陸淮葉怎麽會選中這樣的位置,顧庭卻依然體貼地稍稍俯身,好讓對方能親得更輕松些。期待半晌,意料中的柔潤觸感卻沒有落下。
暖意始終虛落在肩頭,顧庭有些好奇,側身想要看看陸淮葉究竟在做什麽,奇異的觸感卻忽然自頸側傳來。
安靜的心髒狠狠一跳,顧庭手臂驀地收緊,用力箍住懷中的身體。
陸淮葉在咬他。
和血族鋒銳的獠牙相比,人類的咬合無疑是極溫柔的。他的小獵物伏在他肩上,根本沒有使上多少力道,不輕不重地在他頸間咬了一口,一點都不疼,只在他心口極輕極酥的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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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間透出暖熱觸感,柔柔碰在頸間。
被他咬住的頸部血管裏,血液幾乎已重新開始呼嘯奔湧,顧庭繃緊身體,瞳中彌開淡淡血霧。
陸燈擡起頭,眉眼仍彎:“記住了嗎?就咬這裏,不用擔心,我恢複得比你快——”
話還未完,他已被顧庭整個抱起來,濃厚黑霧轉眼遮蔽視線,再睜開眼時,已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雖然一起睡也很好,但他記得對方原本是打算帶自己去吃飯的。
陸燈眨眨眼睛,稍仰起頭。血族先祖的瞳色已轉猩紅,眉宇蹙緊,似乎在盡力抑制某種沖動,手臂硬邦邦硌在身下。
顧庭望着他,輕緩出聲:“淮葉……好嗎?”
他的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到窗外落進的幾隙月光,瞳色愈深,幾乎已轉成足以吸納靈魂的深黑。
“好。”
陸燈翹起唇角,指尖觸上純血先祖的唇畔,去尋他的獠牙:“不要緊張,一回生二回熟——”
顧庭已覆了下來。
……
原來是問的這個。
這個也好。
有了前幾次漸漸深入的經驗,陸燈已經不再覺得緊張,趁着親吻的間隙稍稍向後撤開,彎起眉眼,迎上血瞳中洶湧直白的深情。
什麽都能給他。
兩具身體共享一處的蓬勃生機,顧庭的身上也帶了淡淡溫度,血液重新流動帶來鮮明的疼痛,讓他越發繃緊身體,動作反而愈輕柔。
“淮葉……”
身體因為生機的充盈而極度敏感,觸碰的溫度刀割似的在皮膚上炸開,卻也混雜着極致的興奮。顧庭攏着他,目光将臂間的人嚴嚴罩住,低頭去吻他,吻得密不透風。
陸燈握住他的手臂,微仰起頭,黑眸中光芒清晰,傾身回吻。
黑到極處的濃暗夜色裏,血色薔薇悄然盛放,嫩綠藤蔓探出絨芽,在蕊間細細一碰。
風動。
容納,彌合,盤桓。
月影透過窗隙,被夜風吹得輕晃,灑落滿地銀輝。
清炖乳鴿糊了。
次日中午,陸燈才終于一身疲乏地醒來。
真正來過一次,才知道原來遠比單純的纾解累得多。身體沒有一處不發酸,慵懶得動都不想動,陸燈難得地沒有立即起身,窩在柔軟的被褥裏發着呆,腹間忽然辘辘一響。
“睡好了嗎?”
柔和詢問在耳畔響起,覆上來的溫度已歸于潤涼,在落在身上幾乎發燙的明朗陽光裏,令人尤其舒服。
迎上顧庭的目光,陸燈眼中沁開融融笑意,點了點頭,被攬着傾靠進懷裏,眼睛又被倦意墜着,忍不住再度合上。
輕吻落在額間,水杯被帖在唇畔,輕輕一晃,唇邊漾及些許清涼。
顧庭擁着他避開陽光坐下,看着懷裏的小獵物不自覺地往懷裏埋進去,眼中愈透出暖色,輕攬着他坐穩:“喝點水。”
陸燈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水,摸索着去找顧庭的衣角,牽在指間,将曬得發熱的臉頰貼上沁涼胸膛。
到不覺得有多困,只是實在太過放松。心神頭一次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放空到極致,就只想尋到那個熟悉的懷抱靠進去,睡到地老天荒。
食物的濃郁香氣盈滿鼻間,腹間再度辘鳴,終于把險些重新沉入昏沉的意識一把扯了回來。
陸燈睜開眼睛,迎上顧庭眼中輕柔笑意:“吃點東西,我改簽了晚上的票,時間還很來得及。”
雞湯熬得金黃鮮亮,細細撇淨了浮油,濃香勾得原本空虛的腸胃愈發難忍。
總算被驅散了纏倦睡意,陸燈咽下那一勺雞湯,不僅濃郁鮮香,連鹹淡都調得剛好,擡頭望向顯然嘗不出正常食物味道的血族先祖,眼中不由顯出好奇。
“好喝嗎?”
見到他眼中的亮芒,顧庭終于松了口氣,微笑起來,把他又往懷裏攬了攬。
“托你的福,我的身體曾經被中和了一陣。機會難得,我就去試了試了配方用量——看來效果不錯,以後想吃什麽就和我說。”
在生機被充盈到極致的時候,他短暫地轉化到了人類的形态。可惜這種過程依然是可逆的,血族的身體無法駐留生機,在陸燈醒來之前,他就已再度恢複到了原本的狀态。
沒想到自己的力量還有這種功效,陸燈眨眨眼睛,翹起唇角點了點頭,接過他手中的湯匙碗筷:“晚上就走嗎?”
“是觀光游艇,裏面的設施很好。上去就可以睡覺,路上大概會走三到四天。”
顧庭點點頭,看着懷裏的小獵物一口口吃着自己做的東西,滿足地揉揉他的短發:“要是天氣好的話,我們還能拍拍照片。”
他的行蹤都要向特勤局報備,要是直白地說出自己要去尋找祭壇,一定不會被批準,只能以外景采風的理由出去,路上就急不得。
要尋找的祭壇離這裏距離不算近,在這趟旅程終點的叢林裏,只要動作足夠快,未必會引起特勤局的注意。
察覺到他在出神,陸淮葉在他懷裏擡頭,顧庭安撫地收了收手臂,夾起塊炖得酥爛的雞腿肉喂過去:“多補一補。”
和陸淮葉在一起,氣氛安然溫暖得讓他幾乎忘記那些必須要提防戒備的條例,但想要對方不為自己的身份為難,他就必須盡可能遵循特勤局的條框規章。
遵循也沒關系。
觀光游艇不像普通的懸浮艇速度那麽快,相對卻要平穩很多,正巧他坐不慣人類的交通工具,這樣舒舒服服地走,還能當成是觀景旅游。
沒來由地對這趟行程生出些期待,顧庭挑起唇角,低頭碰了碰蹭在颌間的柔軟短發,又把人往懷裏攬了攬。
身體相合的時候,他才終于看到陸淮葉身上的血十字标記。
陸淮葉的力量絕不止表現出來的這樣內斂柔和,他早就知道,卻依然沒能想到對方竟然身負聖痕。
聖痕是血族天生的克星,并不只是因為擁有聖痕的人類實力普遍超群,更是因為擁有這種記號的人類可以通過它剝奪血族的力量,并且将其化為己用。
血族的身體對于生機極度匮乏,過于親密的碰觸下,陸淮葉不自覺地将身體裏的大部分生機都交給了他,幸好他及時找準了那處聖痕,把自身的力量也嘗試着度了回去,才避免了對方也不小心陷入沉睡。
就是還得多曬曬太陽。
顧庭挑挑嘴角,低頭望向懷裏的人類小家夥。
陸淮葉吃得心滿意足,把最後一點湯也喝淨,正拿着餐巾細細擦幹淨唇畔,察覺到他的目光,擡起頭,被顧庭含笑落了個吻。
有了聖痕就好辦了。
他也有能力把他的小獵物好好喂飽了。
天色将暗時,陸燈和顧庭一起登上了那架飛艇。
用以游覽用的懸浮艇龐大得足以遮蔽陽光,被打造成複古的船型,舢板鋪了舒适的絨毯,設施應有盡有,在暗淡下來的天光裏顯得尤為壯觀。
背着畫板的青年跟在攝影師身旁,混在游客的人流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高大的攝影師牢牢牽着他的手,不時停下腳步,同他耐心講解着機位和光影。
游客們朝着相機的鏡頭露出慷慨的笑容,有些人朝他們揮手致意。氣氛輕松愉悅,沒有人察覺到顧庭的身份,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即将開始的旅程。
陸燈舉着相機,注意力落在每張掃過的面孔上。
這段劇情只是支線,對那個暴走的異能者沒有具象描述,系統眼疾手快,在畫面裏截了幾張模糊的圖片,大致能還原出一張側臉的照片。
要憑這張照片把人找到,多少有些難度。顧庭改簽過一次,說不定已經因為改簽,錯過了原本的那一趟行程。
正沉吟間,頰側忽然貼上沁涼的碰觸。
陸燈回過神擡頭,顧庭已微笑着伸出手,接過他手中的相機:“是不是累了?我們去房間,先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再出來。”
意外發生在下午。他們要在艇上停留三天,即使就在明天下午出事,也還有一整夜加一個上午用來預先準備。
舢板上的游客已經寥寥,陸燈收回心思點點頭,望向他手中的相機,目光忽然微亮:“跟我來。”
顧庭微怔,被他拉着走到舢板邊沿,看着他利落地支開畫架鋪上畫板,輕笑着溫聲調侃:“什麽景色這麽重要,還要畫下來?”
“你。”
陸燈抿起唇角,眼裏透出笑意,攏着因為這一句話忽然僵硬的純血先祖戳在舢板邊沿,一絲不茍地擺好姿勢,在他唇畔飛快親過一口:“不要動。”
血族不能留下影像,但畫是可以的。
他知道顧庭做攝影師,不只是為了能四處走走,也是因為想要把看到的東西記錄下來——至于更應當被好好記錄的部分,就交給自己來。
浮艇緩緩啓動,平穩得連藤蔓拖着的調色盤都沒有絲毫晃動。陸燈挽起衣袖,認真地端詳着面前的身影,迎着落日鋪下的粼粼金光,落筆。
落日的餘晖已散盡熱度,即使是血族也不會被灼傷,顧庭卻依然覺得臉上莫名發燙。
他的小獵物話不多,喜歡安靜地瞧着他看,目光卻大都是柔和溫潤的,罕有這樣毫不掩飾的專注,仿佛那雙潤澤黑眸裏只盛得下他一個。
猜不到那只畫筆下都在描繪着什麽,顧庭越發按捺不住,趁着陸淮葉低頭專注作畫的機會,想要閃現過去看一眼,就被藤蔓順着腰側固定回了原地。
青藤柔潤,沒有陸淮葉準備攻擊時那些尖銳的利刺,拖着他站回原地,一片葉子還安撫地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顧庭生出濃濃好奇,試着撫了撫那片葉子,忽然聽見畫板後傳來一聲輕響。
擡頭時,陸淮葉的身形已被畫板擋住大半,耳尖泛起淺淺紅暈。
意識到這些植物似乎和對方的心神有所呼應,顧庭挑挑眉梢,忍不住又去碰藤蔓上柔軟的觸須,終于被隔着衣袖卷上來,結結實實綁在了船舷上。
根據剛才的反應推斷,這大概就是陸淮葉在手腳并用地抱着自己了。
顧庭心曠神怡地被綁了個結實,微低下頭,細致研究起了葉片上的脈絡。
好不容易把對方控制得不再亂摸,陸燈在畫板背後長舒口氣,抻抻衣角,繼續專心致志地落筆。
飛艇平穩航行,深藍色的天幕下,落日已經只剩下一片橙紅。
顧庭背對着已暗下來的日光,身形被勾勒出淡金色,又漸漸暗淡下來,融進漸濃的夜色裏。
純血先祖肩寬腿長,身形高大峻挺,瞳孔在暗夜裏折射出一絲淡紅,被藤蔓綁得一動都不能動,顯出難得的神秘危險。
陸燈挑挑唇角,随手翻出兩株熒光草照明,色彩在畫布上漸次暈開,已塗抹出大致的基礎輪廓。
筆刷在瞳色上微頓,正斟酌着該用那種顏色,陸燈的右腕忽然傳來刺痛。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握着的畫筆也跟着一顫,在畫布上落下一團深紅。
顧庭神色一緊,身形驟然化作黑霧,擺脫了藤蔓的束縛,将人抱進臂間:“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陸燈攥着右腕輕輕搖頭,額間沁出些冷汗。
清楚那是特勤局用來控制特工的地方,顧庭越發放不下心,把人整個抱起來,力量透體而出。将舢板上的一應畫具精心收攏,轉眼已回到了定好的房間裏。
想要帶着陸淮葉在這一路上走得舒服些,他特意定了頭等艙,雙人間寬敞明亮,舒适的床鋪被收拾得齊整,桌上還放了剛被送來不久的小食茶點。
顧庭此刻卻全然顧不上屋中的條件,只是小心地将始終垂眸不語的人類青年平放在床上,将那只右手攏在掌心,擡手拭去他額間的細密冷汗:“還疼不疼?”
“不疼了。”
陸燈搖搖頭,心思還停留在剛看到的通知上。
他兩次險些當面和特勤局的專員發生沖突,雖然都被陰差陽錯緩和下來,上面卻一定早已對他不滿。
這次的痛楚意外強烈,不僅是作為通知提醒,大概也是在警示他記住自己的本分。
但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保留通訊儀只是權宜之計,他不想現在就和特勤局産生沖突,有必要時自然可以想辦法把這東西直接移除。真正叫他擔憂的,還是自己剛剛收到的那條加急通知。
顧庭不願追問他的秘密,卻畢竟實在放不下心,攏着他的手半蹲在床邊,微仰起頭:“淮葉,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