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個宿敵我罩了
陸燈眨眨眼睛, 終于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也沒能料到顧庭會想到這種地方去。雖說現在看來對方只怕依然沒能學會咬人,但這樣歪打正着的誤解, 似乎也意外的正合适應對眼下的情況。
望着那雙因為忐忑甚至轉成血色的眼瞳, 陸燈把頭埋進他懷裏, 察覺到監控的力量也在這幾句石破天驚的承諾下錯愕波動, 又半信半疑地漸漸消弭, 忍不住輕輕挑起唇角。
就算是, 明明也沒關系的。
見他不語, 純血先祖的手臂愈發繃實, 低頭想去看他的神色, 卻已被懷中的小獵物擡臂捕獲, 仰頭主動吻了上來。
顧庭收緊肩臂, 心髒幾乎複跳。
系統只能屏蔽純科技方向的監控,對于這種搭配異能的通訊儀效果并不明顯。察覺到監控的力量已經識相地灰溜溜撤去, 陸燈終于不再分心,阖目仰起頭,繼續專心致志地吻他。
雖然已經在喂血的時候演練過一次, 可畢竟那時候是心無旁骛地為了把奶瓶塞進對方的嘴裏, 現在沒了目的,才終于記起臉紅心跳。
清醒着的顧庭遠不如沉睡時配合。陸燈才是第二次親自上陣, 嘗試着撬開他的唇齒無果,心跳又激烈得無暇呼吸。不得不稍稍向後撤開, 卻忽然被那雙眼睛裏混着欣喜激動與強烈恐懼的光芒晃得微怔。
自己似乎是忘了什麽事。
迎上顧庭仍未散不安的凝注, 陸燈彎起眉梢, 在他唇角輕碰一下,溫聲保證:“我不走。”
“一直都不走?”
顧庭的聲音仍啞,用力攥緊了他的手。
眼中露出融融笑意,陸燈認真點了點頭,低頭靠進他頸間:“一直都不走。”
只要是兩個人在一起,怎麽都沒關系。
狂喜的力量波動驟然卷開,陸燈眨眨眼睛,在顧庭的胸口擡起頭,擡手按上那枚吊墜,及時壓制住了緊随着啓動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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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還是白天,代表黑夜的血色薔薇卻依然一朵接一朵悄然綻放。
陸燈微怔,随即意識到了對方的意圖,眉眼舒開柔和弧度,阖上雙眼。
茂密的枝葉遮蔽住明亮的日光,草地柔軟成一張天然絨毯,四周轉眼靜谧下來。
他不在人類聚居的地方長大,待在這樣早已熟悉的叢林中反而更加放松——雖然顧庭的認識出了些偏差,但現在補上,似乎也還來得及。
顧庭原本打算把他抱回卧室,驀地發覺身畔的變化,腳下微頓,擁着小獵物緩緩半跪下來,眼中透出稍許遲疑的柔和征詢。
陽光已被遮去大半,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片清涼。只有幾縷光線穿透葉隙,映在身下的朗淨黑眸裏,滿滿地盈開整眼引人心悸的金色碎芒。
顧庭忍不住俯身下去,将懷裏的人輕輕放平,細致地一點點吻他。
落下的親吻分明不帶溫度,每一次卻都卷起異樣的滾熱。雖然已為後面的事做好準備,真到了這個時候,陸燈卻依然難以自制地生出些緊張,身體不自覺繃緊,在他懷中抿緊唇瓣,悄悄別開目光。
沁涼觸感撫慰地貼上頰側,顧庭不知何時已停下動作,只靜靜擁着他,一手攏在腦後慢慢揉撫:“就到這裏,好不好?”
陸燈微怔,轉回目光。
緊張是一回事,都已做好了準備,真到這一步就停下,即使問不出口,心頭也依然不由生出隐隐空落。
“我們慢慢來,每次就到你能接受的地方為止。”
迎上那雙眼裏的恍惚疑惑,顧庭挑挑唇角,低頭吻了吻他的眉心:“淮葉,你不是我的食物……”
雖然清楚對方大概永遠都不會激發自己的封印,顧庭卻依然把頸間的吊墜取了下來,交到陸淮葉手中,攏着他的手讓他握緊。
陸燈呼吸稍滞,将那枚平安扣握緊,微仰起頭,被吻過的皮膚不自覺地愈燙。
其實再多一點,也沒關系。
顧庭正要起身,腕間卻忽然傳來屬于對方的力道,落下目光,他的小獵物已撐起身體,帶着毋庸置疑的力道主動吻上來。
陽光在濃睫上一顫,滑落墜在葉尖。顧庭心口一撞,不覺收緊手臂,被溫熱柔軟的舌尖生疏卻一絲不茍地撬開唇齒,磕磕絆絆侵入口中。
陸燈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又不能現在再和系統要指南,遲疑着放緩動作,悄悄睜開眼睛。
緊貼的胸口透出低沉柔和的輕笑聲,陸燈臉上一燙,正要向後撤開,卻已被潤涼懷抱滿滿擁進來,整個裹住,重新攬着脊背輕覆下去。
“淮葉。”
顧庭攬着他細致擁吻,綿長的親吻結束,身下的小獵物已忍不住咳喘着微蜷起身體,臉頰通紅滾燙。
将身體稍稍撐起,顧庭的目光描摹着人類青年秀澤清朗的眉眼,擡手輕撫上去,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耐心地等着他從急促的喘息中平複。
心跳隆隆,陸燈的視線有些模糊,眨了眨眼睛,耳畔喘息的回聲中,傳來顧庭柔和深沉的嗓音。
“……我們成家,好不好?”
仍跳得急促的心髒忽然停滞一瞬,陸燈怔了怔,恍惚着擡起頭,迎上漆黑雙瞳裏仿佛能引人深陷的星芒,忽然沁開藏着水色的欣然笑意。
“好。”
怎麽會不好。
精神力異常的波動一瞬,顧庭心口微動,才驚覺自己在沒有主動施加暗示的前提下,居然被引動了精神力的共鳴。
在陸淮葉先于他發現敵人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對方的精神力似乎尤勝自己。可陸淮葉卻還是會受到自己的暗示,不僅是說明對方對他全不設防,更意味着——陸淮葉在把開啓心門的鑰匙主動交給他。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中酸軟,忍不住想要更深地吻下去,動作卻仍然彌溫柔,俯身覆上唇瓣。
輕柔的浪潮将身體與意識一并卷起,在浪尖上精心呵護着,漸漸包裹,浪潮在石崖上激起水花,漸次彌天。
淋漓汗水中,風聲穿過林間,鈴铛清脆一響。
……
陸燈幾乎已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
即使是幾度瀕死的危險境地,他也從未體會過這樣特殊的感受。從頭頂到腳尖,每一寸身體都乏懶得不想動,熬過最初無處憑依的不安恐懼,奇異的感觸揉遍全身,極度興奮過後的倦懶讓他昏昏沉沉,幾乎忍不住再度睡去。
顧庭脫下上衣覆在他身上,低頭在他額間落了個輕吻,眼裏透出柔暖笑意:“還怕不怕?”
承諾就是用來履行的,他的準備并不充分,自然也不能就這樣草率地做到那種程度,只是幫陸淮葉纾解出來,沒想到他的小獵物敏感到了這個地步。
耳畔的嗓音低醇溫柔,陸燈臉頰微燙,在他臂間搖搖頭,想要撐起身體,已被顧庭連着衣物一并抱起。
血族的身體力量遠超于人類,陸燈索性不再費力,把發燙的臉頰埋進冰涼的胸肩,被他抱着向前走了幾步,卻忽然意識到些不對。
“家裏有淨衣間,以後想洗衣服就告訴我,我來弄。”
顧庭溫聲解釋着走向水邊,吻了吻他的唇畔,力量透體一攝,就把濕透的衣物床單卷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把奶瓶毀屍滅跡,陸燈胸口騰起不安,顧不上太多,在腦海中敲系統:“有辦法把東西再憑空收回去嗎?”
系統心痛得滿地亂碼,正往十字架上串着大蒜,收到宿主的詢問,機械音一頓:“那是三級的權限……”
陸燈心中微沉,抿了抿唇,一道藤蔓悄悄從林間蔓上來,試圖把那只奶瓶冒險偷走。
鮮綠的小芽才探出嫩尖,顧庭的動作已停頓下來,目光落在衣物床單仍灑落的斑斑血跡上,瞳色微凝。
鮮血的氣息掩在水裏,又被沖淡大半,他之前都沒能察覺。可哪怕僅剩下最後一點氣息,他也依然分辨得出尤其這種甘甜鮮美的鮮血味道。
是陸淮葉的血。
只是做這種事,無論自己狂化到什麽地步,也是不至于弄出這麽多血來的。
想起那時陸淮葉無力掩飾的虛弱冷顫,顧庭胸口驀地縮緊,力量一瞬散開,那團衣物也跟着落下去,把要偷奶瓶的嫩藤砸了個正着。
控制植物做細致動作時,心神也必須要徹底融入控制體。陸燈全神貫注地操控着藤蔓,眼前忽然一黑,頭暈目眩地眨了眨眼睛,倉促收回意識,好不容易卷住的奶瓶卻也因此滾落出來。
“誰!”
顧庭厲聲開口,将懷中的人牢牢圈在臂間,瞳中彌開淡淡血氣。
如果汲取力量,其實依靠的還是血族代代傳承的傳統方式。
血族狂化下,是能直接将一個人徹底吸幹的。如果他昨晚真的咬了陸淮葉,如果不是幸運的沒有出現意外,他現在或許已經——
無數紛亂的念頭在腦海中不斷交錯,遠比之前更加強烈的後怕重重撞擊着胸口。顧庭的手臂繃得死緊,蓄勢待發的力量翻騰奔湧,視線擲向聲音來處。
嫩綠的藤尖咻地鑽回地下,草地上沒有入侵的外敵,孤零零躺着一只才被拖出一半的奶瓶。
視線落在瓶身的斑斑血跡上,顧庭眼中正凝聚的壓抑痛苦微滞,蹙了蹙眉,心頭忽然飛快地劃過極為不祥的預感。
剛剛還以為自己狂化後暴起噬人的純血先祖眼前隐隐發黑,面對着地上的奶瓶伫立半晌,低頭望向懷裏抱着的小獵物,不安地扯了扯唇角,神色無聲懇求。
陸燈眨眨眼睛,掙紮良久,還是一頭埋進了冰涼結實的懷抱裏。
在卧室趴到晚上,陸燈還是決定去書房看看。
抱着他洗過澡,又把他送回了卧室,純血先祖就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雖說血族即使想不開也不會有什麽更嚴重的後果,但不親自去看看,依然無論如何都難以放得下心。
系統還在小黑屋裏磨十字架,陸燈啞然地挑挑唇角,只好由着它忙,穿好衣服出了卧室。
輕敲了兩下書房的門,裏面卻意外傳來一陣倉促的嗆咳聲。
陸燈微怔,心頭當真升起些擔憂,擡手扶上門沿:“顧庭?”
“……我在,稍等一下。”
屋裏隔了片刻才響起回聲,嗓音似乎尤其沙啞。陸燈愈蹙了眉,又不能讓系統幫自己看看裏面是怎麽一回事,只好依舊守在門口,聽着裏面古怪地響了一陣,腳步聲快速朝門口靠近。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
顧庭似乎看不出有太多異樣,只是将他展臂抱進懷裏,輕輕揉了揉額發:“睡好了嗎?”
沒有對方在身邊,即使睡着也只是半夢半醒,隔一陣就會驚醒,難以真正睡得踏實。
在早已刻入基礎數據中的生存守則裏,沉默是活下去的法則,把自己的弱點洩露出來往往是致命的。
陸燈抿起唇角,迎上顧庭眼中的關切,眉眼舒開,搖了搖頭抱住他,低頭貼上潤涼頸間:“……你不在。”
違反準則的警報數據轉化成本能的不安情緒,騰入腦海,卻又被更高一級的命令語句所中止,在基礎數據組成的攔截網裏重新修改,添上了一個新的名字。
可以說出來。
對着他,可以說出來。
精神力的波動引得顧庭心口輕動,低頭望向人類青年微垂着的眼睫,攏着他的手握住,低頭吻下去:“以後不會了。”
在他的懷抱裏微笑起來,陸燈迎着沁涼的親吻阖上雙眼,把身體交給他。顧庭将他穩穩抱起,一起坐在沙發裏,慢慢拍撫着脊背,眼中卻似乎仍有心事。
陸燈在他胸口靠了一陣,擡頭望他:“奶瓶的事——”
畢竟是自己做主買的奶瓶,陸燈想要道歉,卻被顧庭吻住,把剩下的話堵了回去,無奈地笑了笑:“不是因為這個……”
看到好好站在面前的人類青年,他就想起那時陸淮葉無意識冷顫着,想要更深地偎進他的懷裏,卻又被凍得愈寒的情形。
方式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陸淮葉為了他,究竟流了多少的血。
懷裏的身體動了動,顧庭低下頭,溫暖的氣息靠上來,輕緩釋開他的眉峰。
顧庭順着他的力道展開眉間緊蹙,低頭貼了帖懷裏溫暖的臉頰,握着那只手稍一沉吟,擡手去挽他的衣袖。
慣用手和通訊儀都在右手,陸淮葉要給他放血,最方便的就是左手的手腕。
傷口都已好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道還餘淡淡白印。陸燈本能去攔,卻被顧庭把手攏在掌心,挽起袖口仔細查看,指尖輕撫過那一道淡色的印痕。
正要張口,懷裏的人已猜到他的詢問,預先答話:“不疼。”
陸燈是真的不疼。他特意用了醉星草,造成傷口的同時就會麻痹痛感,根本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感覺。要不是浪費的血太多,其實根本什麽事都不會有。
顧庭撫着他腕間已不甚清晰的傷痕,依然低頭吻下去,摸索着同他指間交攏,輕聲開口:“我要出一趟遠門,陪我一起去好嗎?”
哪怕吸的血再少,哪怕真的不疼,他也是會心疼的。
他知道一處祭壇的位置,只要去那裏補足力量,即使再有什麽特殊情況,也不需要再讓陸淮葉為他而受傷了。
陸燈由他抱着,心裏忽然輕動。
劇情還是到了這個關口,顧庭一旦為了祭壇登上懸浮游艇,就會遇到那個暴走的異能者,就會為了保護艇上的乘客爆發力量,然後将自身置于危險之中。
他原本是想過讓顧庭根本不上艇的,但那一艇的乘客卻也畢竟無辜,如果沒有這一段劇情,只怕都會在意外的事故中喪命。
去也沒關系,自己可以想辦法找出那個異能者,提前把事态控制住。即使因為劇情的慣性,再度難以避免地将事态激化到那種地步,自己也至少可以攔在顧庭的身前。
會有辦法的。
在心裏理順了念頭,陸燈擡起目光,點了點頭:“好。”
見他應下,顧庭的眼中終于多了些笑意,握了握他的手:“我給你做了清炖乳鴿,聽說是補血的,還在煮着。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吃……去嘗嘗好嗎?”
還不知道對方連在血族狀态下居然都能學會做飯,陸燈原本都已打算自己煮面吃,聞言目光微亮,點點頭起身,等着他一起去廚房。
顧庭笑了笑,同他一并起身,伸手去替他整理衣物,袖口隐約露出的繃帶卻忽然引得陸燈目光微凝。
開門時顧庭就去抱他,那只手一直護在他背後,都沒發現什麽時候居然纏上了繃帶。
“沒什麽,不用管它。”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庭面色微僵,擡手去擋,陸燈卻已拉起他的手臂,鐵刺草的葉鋒在指間一亮,将随手倉促纏上的繃帶劃開。
一排整整齊齊剛咬出來的窟窿落在臂間,由深到淺,邊上居然都還用極細的馬克筆逐一标記了咬合力度和角度的數據。最下面的一個,已經開始有愈合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