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秋千
今晚月色很美,純粹意義的美。就一個半彎月亮挂在上頭,時不時吹一陣風,拂得人神清氣爽些。
莫驚年和黎此從西餐廳出來,消食散步拐角進了個老舊的街心公園。地方不大,這兒在綠化植被裏還藏了個小秋千。
挺清靜的,工作日的晚上,沒什麽人,最多也是踏着鵝卵石路背着手溜達的老人。
莫驚年挽着黎此走過去,坐在了秋千椅上,然後她擡頭看一眼黎此,後者就懂,于是走到她身後輕輕推着。
黎此把莫驚年蕩了起來。
“黎此。”
莫驚年的聲音伴随着空氣呼嘯。
“一直沒問過你大學學的是什麽專業。”
“怎麽突然問這個?”
“因為今天又有人邀請你進娛樂圈了,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你真的是個演員。”
“我學的專業很冷門,你應該想不到。”
“什麽?”
“文物修複。”
“啊?”莫驚年驚呼一聲:“你在故宮修文物啊?這真的很冷門,冷門到邪門。”
黎此理所當然:“所以我在酒吧調酒啊。”
莫驚年笑:“那你幹嘛學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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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覺着聽起來挺有意思的,真的學起來其實也的确蠻有意思,就是沒什麽用,找不到工作而已。”
“那就業指标怎麽辦。”
黎此淡定:“我不用考慮這個。”
“哦……哦,哦。”一聲比一聲重,莫驚年覺得自己都多餘問,她包租婆永不下崗。
但實話實說,仔細琢磨黎此這個人和這個專業還蠻搭的。
莫驚年想了想,文物修複的黎此,好有意思。
她文質彬彬,清冷疏離,低着頭在專注地擺弄那些細小工具去縫補幾百年的歷史痕跡。
黎此說道:“我以前覺得和文物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有意思多了,文物說的話都比人話好聽一些。”
“那之後呢?你怎麽做了調酒師?”
“我們專業不讀研的話畢業即失業。我失業的那一年渾渾噩噩覺得每一天都一樣,每天睜眼閉眼,時間流逝得毫無意義。于是真的有一個選擇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可以退而求其次,和人打交道也好過每日無聊自己和自己打交道。”
“就因為無聊?”好無厘頭。
“嗯。”不好意思,因為有無厘頭的底氣。
“那你修複過什麽嗎?”
“你啊。”黎此懇切道:“我修複了你。”
莫驚年在秋千上蕩,語氣輕和落下一句一句:“知道嗎?你這個人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神秘。你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可以輕而易舉撩起別人對你的窺探欲。”
“未知才是最美的。它留給人想象的空間,讓人可以在腦海中按自己的意願捏造一個你,盡管你不是,可那又怎樣,你又不會說出來否認。”
“因此你留給每個人的印象都是無可挑剔的。”
“這是你與人而言最大的魅力。”
“我發現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黎此打斷她:“可你剛才才說未知才是最美的。”那你到底是要了解還是不了解。
莫驚年笑了笑,解釋道:“這個理論的主體,僅限在那些內在已經沒什麽搞頭了的普通人,你不一樣。”
她說完這句,腳落地,停在黎此身前。
莫驚年轉頭望過來:“黎此,你比我想象的你,要更完美。”
她再說:“對我而言,你越了解,就越有魅力。”
“我喜歡那個不為人所知的你。比如調酒的這雙手,其實更擅長修複文物。比如你對事物都很冷淡,卻喜歡偷偷吃醋。比如你看起來很禁欲……”莫驚年笑着意味深長歪一歪頭:“其實也不是。”
她目光垂落一瞬:“我知道這一切都建立在你愛我的基礎上。”
又望回來,深邃缱绻:“所以,謝謝你愛我。”
黎此不開口,只低頭又擡了擡手,一只手輕輕捧着莫驚年的臉頰。
這個人的雙眼盛着沉寂的湖泊,卻總是為眼前人波濤洶湧。
她們的視線粘連在安靜的空氣中不斷升溫,這個情況下,沒點什麽都說不過去。
黎此差一點要低頭,不遠處傳來動靜,莫驚年霎時做賊心虛條件反射轉了回去,她慌手慌腳再把自己蕩起來。
黎此便在身後看着她柔情地笑着。
那動靜越靠越近,是個男孩,大概七八歲。
叽叽喳喳說着什麽分辨不出,到踏過鵝卵石路走到這兒來便立馬驚呼了一聲:“啊——”這一聲驚訝失望埋怨和委屈交織。
然後他撇嘴之後回身,朝灌木掩蓋的遠處喊了聲:“媽媽!秋千被人占了!”
遠處的人大概不懂他什麽意思,就敷衍了一個哦。
小男孩便看過來,莫驚年悠在秋千上分一個眼神來和他對視。
幾秒之後,他轉回去,朝他媽的方向一字一字抑揚頓挫喊着:“可是我想玩秋千啊!它被人占了!”
等他這句話吼完,莫驚年終于插了一句。
她小聲很多,就恰好夠周圍人聽清,說:“這秋千擱我一個人玩也不太好吼。”
然後她站起來伴随着一聲:“來。”
再搭着黎此的肩對她說:“該我推你了。”
旁邊正打算走過來承接秋千的心碎小男孩懵了。
而黎此微微挑了挑嘴角,回一聲:“好。”就坐了上去。
莫驚年蓄勢待發的模樣雙手放她蝴蝶骨上,傾身小聲在黎此耳邊嘀咕:“小屁孩,道德綁架誰呢?”
這時小男孩的媽媽到了,外表不出奇,就普通家庭婦女模樣。
她掃一眼三人,揚了揚頭,随意說道:“你讓她們讓給你啊。”
小男孩別扭撒嬌:“媽!”
“自己說去。”
他沒辦法,只得兩三步過來,開口是:“我想玩這個。”
莫驚年:“好我知道了。”
小男孩等了好久,又忍不住說:“那你下來啊!”
黎此:“不下。”
“啊?”
莫驚年:“我說我知道,我沒說讓給你啊,先來後到,你排隊好吧。”
“媽!”
他媽皺着眉打量了會兒,不耐煩沖她們說:“啧!你們大人玩什麽秋千?哎——小孩子都不讓什麽意思啊?”
莫驚年看都沒看那女人一眼,躬身手搭到黎此肩上,然後問小男孩:“這秋千你家建的?還是上面寫兒童專屬了?”
“媽!你看看她們!”
女人:“瞧你們人模人樣的怎麽臉皮這麽厚呢!”
莫驚年不甘示弱:“你們誰啊?我好端端在這兒蕩秋千,你一來我就讓你?”
“媽!”
“別喊了!走了回家,耽誤時間。”
“可是我想玩——”
“沒瞧見嗎?人家都不想給你,她們沒素質,你玩不成的。走了!”
莫驚年偷笑:這大概是黎此這人第一次和“沒素質”這三個字搭邊。
等到那兩人一前一後氣急敗壞走遠,黎此才轉過來問:“開心了?”
莫驚年:“這有什麽好開心的?我也不是非要跟他争這個破秋千。”
“那為什麽?”
“我平生最恨有人道德綁架我。”
過了會兒,莫驚年又說:“而且小孩兒不能慣,不然長大了就會覺得全世界的東西都理應是他的。哭鬧是沒有用的。總要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要什麽就能有的。”
黎此笑,還一句:“你也一樣,越了解越有魅力。”
莫驚年:“幹嘛突然又說回來?”
“因為你的真實想法總是藏在一張惡毒又不留情面的嘴下面。”
“看來你對這張嘴的意見很大啊。”
黎此果斷:“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缺點。”
莫驚年步步緊逼:“例如?說幾個優點聽聽?”
“很軟。”
“沒了?”
“很性感。”
“然後?”
黎此下一句:“稍等,我體會一下。”
說完,她探過來占了一吻。
她仔細品了品:“很飽滿。”
“還有呢?”
還有,黎此就摟住她細長脖頸要一場熾熱纏綿的吻。
夜深人靜,樹林灌木叢中藏着一座秋千。
有兩人忘我地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