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将軍
莫驚年動一動手,推了個雙炮。
“啊不不不不,不對,走錯了走錯了。”
老賈手忙腳亂把莫驚年的炮擡回去,自己移了一手仕。
莫驚年淡淡定定瞥一眼,不慌不忙喝着玻璃杯裏的烏龍茶,慢悠悠地說道:“第五次了,賈老板。”
酒吧卡座,兩個人占一張桌子,偏不點酒,并肩在喧鬧裏五光十色的燈光中擺一個木制棋盤下中國象棋。
而老賈這厮一晚上都在悔棋。
他還大言不慚:“我鬼知道你這麽能下?輕敵呀!”
“這不是輕敵的問題,這是技不如人。”莫驚年說完這句,進車。
她氣定神閑笑一笑:“将。”
這局是救不回來了,老賈立馬擺爛:“重來重來重來!你讓我一只車。”
他寸還沒得就要進尺:“再讓一匹馬。”
莫驚年:“我再送你一套房?”
老賈摸了摸胡茬,賤兮兮地笑:“你非要塞給我,我也不介意。”
“滾蛋。”
“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技能。”
莫驚年重新布棋:“學的。我那時候打擂臺,還是首都大大小小公園的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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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閑?”
莫驚年壓了壓聲音:“不懂了吧,現在除了酒桌文化還有棋局文化。很多老頭就吃這一套。”
“你變了好多。”
“生活所迫。”
“和黎此和好了?”
“沒有。”莫驚年一頓:“也不是……”
“嗯?”
“她總覺得以前的我們太草率,那這次我們就慢慢來。”莫驚年說:“反正,有的是時間。”
“但是黎此等你很久了。”
莫驚年聞言擡頭看他一眼。
老賈托着下巴研究着棋局,再随口說:“她這人雖然沒有明說,但鬼都看得出來,你走了之後她一直都不開心。顏姐那段時間甚至很怕她哪天情緒一上來就辭職不幹了。”
莫驚年淡淡地笑一笑:“但也沒有。”
老賈只搖一搖頭:“因為她怕你回來找不到她。”
莫驚年閃了閃眼眸,蓋住那抹惆悵。
老賈不鹹不淡說一句:“很狠心啊。”
莫驚年不說話,報複性套住了老賈一只車。
老賈不急,還繼續:“你懂?當時唐玦坐在那裏,打開你的頁面跟她說這個人是你——她愣了很久。”
莫驚年沉默走棋。
老賈繪聲繪色:“那眼神,那表情——真真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将。”
老賈看棋局,莫驚年後方的炮蠢蠢欲動,他移帥,惡狠狠一句:“我是不會讓你馬後炮的!”
莫驚年淡漠道:“您也知道馬後炮呢。”
“但那可是黎此啊!你也忍心?”
“我……”莫驚年反應了下:“你這麽慷慨激昂做什麽?”
“情緒到了。”
莫驚年:“我再說一遍啊,是她甩的我。”
老賈:“但是我們酒吧一致的對外口徑,她不是單身。”
莫驚年肯定老賈這局棋玩的是誅心,要不然她怎麽會這麽難受。
而老賈還不放過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人。”
“我要是不回來呢?”
“那黎此活該倒黴。”
另一邊,調酒桌前,施苒一屁股坐了下來,紅發飄蕩。
她端着最明媚的笑問面前人:“現在不是私人時間了,我可以說話了嗎?”
黎此輕眨了眨眼,“喝什麽?”
“随便。”
黎此摸了個酒杯出來,低頭便開始。
她今天一身米白色的綢緞襯衫,袖口挽兩圈,露出小臂精致骨感的線條,鎖骨撐個輪廓,領口扣子開兩顆,裏面皮膚白皙細膩,叫人分不清她是想禁欲還是在勾人。
“我那天聽到你在叫我了。”施苒盯着她說這話。
“嗯。”
“我是因為你才醒過來的。”
“嗯。”
“我那時候很瘋,甚至很想死,是你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嗯。”
“大概……大概冥冥之中是你給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嗯。”
“所以我對你的感情有始有終,沒有她們認為的那麽莫名其妙。”
施苒情緒愈發飽滿,可黎此的反應始終平淡。
末了,後者手一推。
面前淡紅色一杯酒,吊着一瓣幹檸檬。
紅色很襯她的發,施苒更百感交集。
而黎此終于開口說話,帶着一抹很柔和的笑。
她輕輕地問:“如果那天救你的人是老賈,你還會跟他說這種話嗎?”
“阿嚏——”
老賈猛地打了個噴嚏。
“她不會在罵我吧?”
莫驚年回:“如果地址是你給的話。”
老賈果斷賣隊友:“地址小風給的!”
“你們不是統一口徑了嗎?”
老賈:“小風鼓勵她有夢就去追。”
“行啊,她們倆結婚,小風做司儀好啦。”
老賈笑:“你這人,心态不行。”
莫驚年義正言辭:“我泡你老婆,我跟你說心态。”
老賈嘆道:“你們這兩人——真的是我見過這個宇宙中談戀愛談得最上臉的人,服了。”
“誰說的,我不承認啊。”
老賈霎時換了個色眯眯的眼神,伸手過來攥住了莫驚年棋盤上的那只手。
大拇指撚一撚:“你看這小手,白的嘞。”
莫驚年手沒動,開口沉聲警告:“去死啊,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沒有人告你性騷擾?”
“你擡頭看看。”
黎此隔了三兩桌的調酒桌前,目光穿了過來,表情是波瀾不驚,眼神像針,刺得老賈渾身血淋淋的洞。
“吓人吧?”老賈直打冷顫。
莫驚年在一旁悄悄偷笑。
老賈下一句:“你剛也長這樣。”
莫驚年的笑瞬時垮了。
施苒被這句話問得無話可說。
因為真的很可能,如果是老賈,她會感謝他,但也只剩下感謝。
黎此在問她那些感情是因為救命之恩還是救命之恩附帶這張臉。
她一時半會兒給不出回答。
黎此沒有再逼問,她看着施苒,很認真地說道:“但是倒在那裏的人,無論是誰,我都會救。”
施苒啞然。
然後黎此不緊不慢地說這段話:“我為什麽會救你,不是我多在意你這個人,也不是我有多正義。只是将心比心。我希望我喜歡的人遇到這種情況……她如果有一天像你一樣倒在了地上,我祈求,也會有人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像我救你一樣救她,僅此而已。”
她明明在切自己的路,可那雙深邃的異瞳望過來又叫施苒一點一點沉醉迷離。
喜歡黎此很正常,真的很正常。她好像……更喜歡黎此了。
真是完蛋。
那天回去之後施苒上網翻莫驚年的底細,有關感情的底細,查了好久看到了那幾張照片。
她不得不承認她們的确很般配。至少她不确定如果自己的愛侶出了這種事她會不會有勇氣在那種情況下牽對方的手。
這麽迷人的一個人,這麽完美的一個人,她已經交付了所有的深情,在全心全意地愛着別人。
莫驚年何德何能啊!
施苒這麽想就刨根問底:“可為什麽是她?你憑什麽喜歡一個網紅,何況,她的風評……”
黎此:“她的風評?”
就算洗清了罪名,一塊布被染黑過怎麽可能白得幹淨?
“你看過嗎?網上說的,有理有據,她心機重,她做事情不擇手段……”
“我為什麽要看?”
黎此斬釘截鐵地反問。
“你憑什麽覺得,你們隔着一塊屏幕能看得比我更清楚?”
施苒再度沉默。
而黎此說:“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是網紅。她也坐在這裏,和你一樣,跟我說她的感情不是莫名其妙的。”
“那為什麽你要選她?”施苒難以置信——那她和我有什麽區別?
“為什麽是選?”
為什麽所有人不解來質疑她的感情的時候都要用“選”這個字。
它代表上位者在甄別,下位者一定服從。
什麽時候要用到“選”,是皇帝在挑選後宮。
但絕不是黎此選了莫驚年。
“可能你現在看着我在問這個人憑什麽,她值不值得。可是莫驚年在某些人的眼中也同樣重要。那些人也很不甘,也會問為什麽是我黎此。”
或許是莫驚年誇她可愛,黎此第一次這麽耐心說這種話。
“感情的事情不是用選的,是我們心意相通決定在一起。我說不清楚我是在哪一瞬間愛上她,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後悔過。”
黎此柔情泛濫,勾了一抹淡雅的笑。
片刻後,她再度開口,這句話輕飄飄,可藏着的感情最是執着堅毅。
她說:“以後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