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的假的
沒有聲音。
黎此在等。
莫驚年已經将自己關在書房三個小時了。
像是在自殘,黎此一條一條地看網上每一個人對莫驚年的抨擊辱罵。
說她狠辣、說她惡心、說她假惺惺、說她人面獸心。
人人唾罵,無論是冷嘲熱諷陰陽怪氣還是人生攻擊都被貼上了正義的标簽。
可每一句都刺得黎此痛不欲生。
受不了了,那是她愛的人啊……
是她藏在心裏的玫瑰,是她等了五年的執着,是她捧在手心的寶藏。
卻在世人的口中是垃圾,是糞土,是渣滓。
莫驚年是一個靶子,用來承受所有人因任何事情而起的情緒。
她已經不能算作人了,她變成了一個符號,是沒有人權的。
靶子嘛,千瘡百孔無所謂。
死活都無所謂。
有什麽人會在乎?
黎此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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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乎她究竟是為什麽會上不了學,她在乎她這五年是怎麽過的,她在乎她身上發生的一切,在乎她有多努力才能走到今天,在乎曾經自己不在的那段歲月裏還有沒有過這樣的髒水像洪水野獸那般将人吞沒。
她怎麽能這麽渺小,這麽無能為力,任自己心愛的人被撕扯幹淨都完全沒有辦法。
黎此握着手機在客廳坐着,心空成了一片。
她什麽都改變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守在這裏。
等到莫驚年從書房裏出來。
此時此刻風波中無數人熱烈讨論的中心,這個人在自己的家裏,穿一件單薄的長袖衣服,一條沒有設計的簡約長褲,素面朝天,盤頭,戴半框眼鏡,踢着拖鞋慢悠悠從書房走了出來,她要出門。
黎此見狀上前抓了抓她手腕,低聲又小心翼翼地問:“去哪?”
“下樓。”
“做什麽?”
莫驚年擡眸看她,有些不明所以,好似不明白對方怎麽一副緊張焦急的模樣,然後她回:“買電池。”
見黎此沒反應,她很耐心解釋道:“鼠标沒電了。”
黎此聞言往裏面看一眼,見半開的書房門,裏面電腦屏幕亮着,工程文件映在中間。
外面翻天了,可這人三個小時沒只字片語竟是在裏面趕工。
“可以放手了嗎?”莫驚年輕聲問道。
“一起去吧。”黎此望回到她眼裏。
“随你。”
入夜。
行人沒幾個,這個小區安保相對較好,她們一路都沒撞上人。
到小區的一個小賣部,莫驚年去收銀臺:“老板,買一排電池。”
坐着的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在用電腦看家庭倫理劇,頭沒擡,他問:“幾號?”
莫驚年:“不知道幾號。就是……鼠标用的那種。”
“大的小的?”
“小的。”
老板這才動作,屁股沒動,旋轉上半身,在身後的貨架上翻一翻,将一排七號電池擱到桌面上。
“15,我掃你。”
莫驚年将口袋摸了一遍,忽然間發現自己沒帶手機。
她正想轉頭看黎此,那人的手機已經到面前。
莫驚年接過,開付款碼,然後在貨架上瞥見了什麽。
她笑一笑:“喲你這兒還有茅臺呢。”
老板才擡頭看她:“整一瓶?”
“真的假的。”
“假的。”
沒有任何猶豫,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童叟無欺。
然後莫驚年說:“行,來一瓶。”
黎此在一旁,聽這話伸手搭上了她的肩。
酒精過敏買什麽酒,還買假酒。
莫驚年知道她什麽意思,開口安撫道:“我不喝,放家裏裝飾,總可以吧。”
老板:“你很懂啊小妹妹。”
莫驚年勾唇:“那是,多少錢?”
“兩千八。”
莫驚年立馬收回了手:“你有本事再說一遍,我馬上12315了。”
老板甩一甩手,“一千拿走,趕快。”
莫驚年這才心滿意足拿着黎此的手機掃碼,再等老板掏出一個假茅臺袋子将酒打包好,又把電池也放進袋子裏。
看,假酒都會做戲做全套。
她伸手提着酒要出小賣部,走兩步回頭。
然後她看見黎此,看見她雙眼中凝着散不去的哀愁。
店裏老板的心思又回到了電視劇裏的家長裏短,這附近沒有人。
莫驚年兩三步走回來,停在收銀臺前,停在黎此面前。
她輕嘆一口氣,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觸摸上黎此眉心。
她動一動指尖,想将她的眉頭撫平。
然後莫驚年望着黎此的眼睛,挑一挑嘴角,想帶她笑一笑。
無果。
黎此只覺得心碎。
莫驚年沒再勉強,她說:“走吧。”
随後,她們一前一後走出小賣部。
“莫驚年——開門啊!”
房門震耳欲聾的響,這話出自唐玦。
門敲了很久,她嘴上還在喊:“你別躲啊!我知道你在裏面!”
“開門——”
“再大聲點,你把整棟樓的人都叫來好了。”
唐玦回頭一看,莫驚年和黎此停在電梯前。
兩人都沒有表情,情緒起伏沒有波瀾。
這句話,莫驚年的語氣平淡無奇。
然後她走過來,再開口:“你不是有密碼嗎?”
唐玦蔫了:“我不敢。”
莫驚年:“你不敢,怕一開門看見我吊死在裏面?”
唐玦沉默:的确……
然後莫驚年問她:“來幹嘛?談解約?”
唐玦見她情緒還算穩定,壯着膽頂回去:“你這張嘴,能不能說出一句人話?”
莫驚年不置可否,視線從唐玦身上轉向另一人。
一路不出聲的秦久纭。
“你呢?來做實和我的緋聞?”
秦久纭出聲:“可以啊。”
“哈?”莫驚年懷疑自己聽錯了。
秦久纭一本正經分析道:“如果我們真的是情侶,就不能算是潛規則了吧。”
莫驚年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看了一眼黎此。
然後她看回來脫口而出:“有病啊你。”
還有人上趕着觸黴頭,不想混了是吧。
莫驚年緩了緩語氣:“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不必上趕着演什麽戲,懂嗎?”
然後她的目光晃了一圈。
面前三個人神色各異卻都不說話,樓梯間死氣沉沉,莫驚年無來由又嘆一口氣。
她一手提着假茅臺另一手開門,“行了,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