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5.1.4(下)IIII
悟醒塵試探着喊了聲:“赤英?”
這一聲才出口,他脖子上的涼意加劇,可轉瞬就被一股暖意蓋過,悟醒塵推測,他的喉嚨大概被赤英拿着的匕首之類的冷兵器給劃開了一道口子,應該是為了威懾。果然,赤英壓着嗓音警告他了:“你聾了?讓你閉緊嘴巴!再開口說一個字,就不止流這些血了!”
悟醒塵摸不清他的意圖,更說不準他的為人,遂乖乖閉緊嘴巴,配合地跟着赤英出了房間。房間裏很黑,一路走出去時,悟醒塵注意到房間裏只睡了兩個人,那白紗裙女人不在,不知去了哪裏。赤英走得很快,步子很急,似乎并不介意會不會弄醒房間裏的人,到了外頭,他套着的靴子的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嘎嘎的聲響,萬籁俱靜,這腳步聲聽起來尤為刺耳。
悟醒塵突然很想問一問赤英,莫非他就是那些孩子口中的鬼魂?回頭一瞥,赤英手裏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戳着他的腰。
通天塔裏不見半個人影,從塔頂的圓洞望出去只能望到黑乎乎的一片,夜似乎很深了。
赤英再度警告他:“別東張西望的,老實點,走!”
他拽着悟醒塵進了七樓的盥洗室。盥洗室裏設有一排淋浴間,配有浴簾,燈火通明。此時,浴簾全拉開着,盥洗室裏也沒有一個人。可赤英還是很謹慎,檢查了所有淋浴間後,才拉着悟醒塵進了一間,拉上浴簾,打開老式的花灑水龍頭。他還拽着悟醒塵,和他胳膊貼着胳膊,後背緊貼着牆根站着。幾股水柱澆下來,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來。赤英低聲道:“給這個號碼發一條信息。”
他在悟醒塵手心裏寫下一串號碼,又說:“發,一小時後老地方見。”
悟醒塵打開終端,在赤英的注視下給8772862發消息。一小時後老地方見。
消息才發送出去,赤英就問:“收到回信了嗎?”
悟醒塵直接把終端湊到他眼前,赤英推開他的手,一舞匕首,怒氣沖沖:“他媽的,你說一句話會死啊?”
悟醒塵擦了擦脖子上的血,在熱水下洗手,問赤英:“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有個在戰争營地犧牲了的哥哥,叫赤雄?你也去過戰争營地嗎?”
“怎麽這麽問?”赤英一挑眉毛。
“你說粗話。”
赤英又咒罵了句,卻笑了出來,用力推了下悟醒塵的腦袋,悟醒塵生怕腦袋受了這股外力出更大的問題,趕緊抱頭往邊上退,可他能退到哪兒去?只能是縮在牆腳,可憐兮兮地犯嘀咕:“我才在黑心醫生那裏做了換腦手術……”
赤英拉過悟醒塵,非要和他都在水柱的掩護後了才和他說話,赤英道:“你這是刻板印象你知道嗎?你也去過戰争營地,你不就不說粗話嗎?”
悟醒塵嘟囔:“我才待了幾天……”他問赤英:“你怎麽知道社會服務部在找我?你沒終端啊……通緝令應該也就是這幾天才出的,你什麽時候加入的下界通靈?”
赤英道:“我半年前加入了東京的分部,又花了好幾個月才打入高層,好不容易才得來這麽一個參觀總部的機會,今天早上終于是來到了下界通靈的總部。”
他看着悟醒塵:“他告訴我的。”
赤英用手比了個鳥飛翔的動作。
悟醒塵傻眼了,他在暗示老鷹?赤英認識老鷹?老鷹怎麽告訴他的?他和老鷹見面也就是兩天前啊!老鷹難道是下界通靈東京分部的人?悟醒塵正要将滿腹疑問一股腦兒抖摟出來,有人進了盥洗室,他和赤英相對無言,那人似乎只是進來洗了個手,水聲消失,赤英探頭出去看了眼,回進來,上下打量悟醒塵:“你剛才可以求救,你知道的吧?”
悟醒塵一摸脖子:“這點傷只是皮外傷,我不覺得我處在什麽需要求救的危險中,而且我也好奇你和老鷹的事。”提到老鷹,赤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噓!”
難道他也是潘帕斯雄鷹的人?這到底是個什麽組織?
赤英從褲兜裏摸出了一顆藥丸,問道:“你在這裏見過這個藥丸嗎?”
悟醒塵一眼就認出來這藥丸來了:“這是鳳尾大嘛做的藥丸吧?我在……”他比鳥飛翔的手勢,“他給我看過,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沒在這裏見過。”
赤英又問:“你來這裏之後吃過這裏的東西,喝過這裏的東西沒有?”
悟醒塵看看藥丸,又看看赤英,花灑沖下來的熱水太熱了,淋浴間裏熱氣蒸騰,悟醒塵出了一臉的汗,他擦了擦汗,道:“你懷疑他們這裏的食物裏有鳳尾大嘛?不過鳳尾大嘛在這裏是禁藥啊。”
“他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沒這麽好糊弄吧?鳳尾大嘛的提取物無色無味,摻進食物和水裏根本吃不出來。”
悟醒塵喃喃:“人體攝入鳳尾大嘛的提取物後會産生幻覺,昨晚……确實很像戰争營地裏遇到過的幻覺,昨晚的那杯水……”他又擦了擦汗,“今天沒吃什麽東西,也沒喝水,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赤英掃了他兩眼:“看你現在還站得直,說得出完整的話,應該沒問題。”他又催促:“有回信了嗎?”
8772862還沒回信,悟醒塵問道:“老鷹怎麽會和你說起我的事?他也在東京分部?”
赤英倒很坦誠:“具體不方便透露,反正來這裏之前我從老鷹那裏聽說了你的名字,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你還帶着終端,算是幫了個大忙了,這裏的電話被竊聽了,這裏的人看上去自由自在,其實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監視,我還犯愁找不到法子和外面聯系。”
“電話被竊聽?被誰竊聽?”悟醒塵詫異道。
“當然是滕榮和他那幫手下,你不會真的以為這裏是什麽淨化心靈的組織吧?”赤英捏着那顆藥丸,道:“這是現在黑市上最流行的安慰劑,都管它叫鳳凰,在新人類裏特別受歡迎,據說只要吃了它,就能找到什麽生存的意義,還能夢到自己的前世,自己的祖先,整個人從內到外煥然一新,有鳳凰涅槃的感覺,當然這他媽就是扯淡,這就是毒瓶,聯盟對安慰劑的生意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可是門大生意你知道嗎?你以為他們這幾年怎麽會突然多了這麽多信徒?你以為這個地方光靠賣幾塊破地板能撐這麽久?他們是鳳凰最大的生産商!那些新人類來到這裏之前就被鳳凰給控制了!滕榮靠着鳳凰賺取的利潤在終端投放了不少下界通靈的廣告,他們倡導的呼喚前世,靈魂歸一和服用鳳凰的人的追求不謀而合,這些人自然就會被廣告吸引,來到下界通靈後,又通過食物和水持續攝入鳳尾堿,形成了很強的賴藥性,一天到晚沉浸在飄飄欲仙的感覺裏,一輩子都逃不出這裏了!年輕人就做苦力,老人就殺了做成人肉大餐!”
悟醒塵讪讪說:“人肉大餐倒不至于吧……”
“你看六樓食堂那個盛況,你再看看他們養的那些雞鴨魚肉,夠每天給六樓那麽消費的麽?”
悟醒塵聽了,一陣倒胃口,轉移了話題:“你的意思是他們通過這種藥丸,有意擴大教派的規模?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赤英道:“宗教勢力擴大教派規模要麽是為了政治分權,要麽是為了斂財,要麽是為了滿足教派高層的私欲。”
悟醒塵想了想,說:“還有一種可能,傳播教義。”
他低低道:“黑狗是所有新人類的祖先……夢見黑狗,相當于接近了新人類的真相……”
赤英靠近過來,一臉莫名其妙:“你念叨什麽呢?”
悟醒塵搖搖頭:“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導覽下午和我說過的一些話。”
這句話才說話,他的手環震動,他收到回信了,只兩個字:收到。他向赤英出示這條回信,赤英終于是收起了那把匕首,不過他打量悟醒塵的眼神依舊充滿警惕,聲音壓得更低了,他道:“根據我的情報,制藥工廠就在他們養殖大嘛的房間地下,我現在就要去那裏。你怎麽樣?”
“我?”
“我把我來這裏的目的已經告訴你了,你要是打算和我一起,那就一起,你要是不打算和我一起,就算你賭咒發誓說你不會去告密,我不會相信,我知道你在戰争營地可能已經殺過不少人,不過你也別小看了前警務處組員近身搏擊和抗壓能力。”
悟醒塵道:“我和下界通靈沒有任何關系,我就是來找人的。”
“別說這些屁話。”
悟醒塵問道:“你說的制藥工廠存在多久了?”
“起碼十年前,這裏開始運作就有了。”
十年前,如意齋曾經去過森林裏種植鳳尾大嘛的地方,如果那裏有一個地下制藥工廠,這個制藥工廠存在了十年,他當時發現了它的存在嗎?他去過這個地下工廠嗎?那裏會有揭示他下落的線索嗎?
難道這就是他說的“好戲”?
悟醒塵決定了:“我和你走。”
赤英一點頭,道:“那一路上都得聽我的。”
他伸手要關花灑,悟醒塵攔了下,熱水沖刷這瓷磚地面,悟醒塵問道:“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麽多?如果只是為了借用終端聯系外界,根本不用透露藥丸的事情,你的目的,甚至你的身份。”
赤英還是關上了花灑,他道:“我不喜歡孤膽英雄的故事,我喜歡給自己找幫手。”
悟醒塵無奈:“我沒說要當你的幫手啊……”
赤英拍了下他的後背:“兩個人好歹有個照應!”
兩人就此一前一後出了盥洗室。他們往六樓去。
走在空蕩蕩的通天塔裏,悟醒塵貓着腰,蹑手蹑腳,下到六樓,他一看大喇喇,無所忌憚地走在走廊中間的赤英,不由問了句:“人都去了哪裏?”
“都睡了,你還記得房間裏每人床頭的那杯水嗎?那水裏下了少量的鳳尾大嘛,能讓人睡得很沉。”
“你怎麽知道的?”悟醒塵從剛才就覺得奇怪了,“還有制藥工廠的事,你說根據你的情報……難道分部也是這樣的嗎?分部也有地下制藥工廠?”
“其他分部有沒有制藥工廠不好說,不過東京分部目前還沒有。”
“那食物和水裏下藥的事呢?”
赤英沉默了片刻,才再度開口:“我的一位朋友就是死于攝入鳳凰過量,葬禮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裏面包着一顆鳳凰,而包裝紙就是一幅手繪的下界通靈的宣傳廣告,還寫着,不要喝水,不要吃東西。”他頓了頓,接着說,“差不多兩個星期前,老鷹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這次信上寫着巴黎的一個坐标,我們到了那裏,發現了一間已經實驗室,在裏面找到了一些鳳尾大嘛的殘留和一些戰争營地的制服,還在附近找到了一輛改造過的汽車,本來老鷹是想在附近守株待兔,看有誰會去那間實驗室,會開走那輛車,結果……”
赤英沒說下去,悟醒塵也沒好意思接話,原來被他的飛行器裝壞了光學保護罩的是一間神秘的實驗室。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五樓,赤英抱怨起了樓層之間沒有直通的樓梯,把地板踩得嘎嘎直響,要不是他今早才到總部,悟醒塵可以确定那些小孩兒們說的半夜裏在通天塔裏徘徊的鬼魂就是他。正想着那鬼魂的事,赤英一把拖過悟醒塵,和他躲進了一間挂着雛菊幹花的房間,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和悟醒塵一人躲在門後,一人靠在門框邊,黑暗中,孩子們在床上,在地上,沉沉酣睡。悟醒塵透過門縫往外看,只見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閃進了斜對面一間挂着百合花的房間。不一會兒,這道黑漆漆的人影肩扛着一個什麽東西出來了,太黑了,悟醒塵看不清。那黑影朝他們這裏過來了。赤英和悟醒塵趕緊都縮回了腦袋。赤英更是躲到了門後的角落裏。腳步聲。踏,踏。很輕。黑影可能沒有穿鞋。
踏,踏,踏。很近了。踏,停在了門口!
咔……
門被推開了。
一只慘白的手握着門把手。從悟醒塵站着的位置,他一低頭,甚至能看到這個黑影的腳了!從腳的輪廓和大小判斷,這個黑影是個男人。他确實沒穿鞋,光着腳。這只腳擡了起來,好像要往前邁出來了!悟醒塵大氣也不敢出,他雖看不到赤英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出來他也屏住了呼吸。
一個孩子坐了起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問:“誰啊?”
黑影走開了,關上了門。孩子打了個哈欠,倒在床上,繼續呼呼大睡。
赤英和悟醒塵在房間裏等了一會兒,直到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他們才出去。悟醒塵心下疑惑:“不是說水裏有安眠藥嗎?那剛才那個孩子……”
赤英說:“他們該調整給小孩兒的劑量!”
悟醒塵又問:“剛才那個人是誰?”
赤英道:“我可不是為了抓鬼來的!”
他拽着悟醒塵趕緊走到了底層,跑出了通天塔。悟醒塵仍放心不下,回頭看了好幾眼:“他們去了哪裏?”
赤英道:“反正沒往這裏來!”
草坪上,玉米田裏,果樹上,花房前,一個人也沒有。
赤英和悟醒塵一口氣跑進了森林。這夜無月,森林裏的路本就不好走,他們跑不起來了,一路摸索,走得跌跌撞撞,小心翼翼。
赤英和悟醒塵說着話:“那個單片眼鏡今天都和你說什麽了?我看你們聊了很久,他給你洗腦?”
悟醒塵說:“洗腦?”
“就是灌輸一些理念,讓你認同這些理念。”
悟醒塵說:“沒有,只是說了些故事。”
“哈!用故事傳遞理念,不就是洗腦嘛!”
“他的話語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
“那更是洗腦了,你平靜了,不胡思亂想了,就等于潛意識在認同,在默默接受他的觀念了,這叫什麽?叫潛移默化。”赤英鼓起了掌,“這個單片眼鏡,厲害厲害。”
悟醒塵問道:“你有想過是誰給你寄的匿名信嗎?”
“不光想過,還查過!”赤英扭頭一看悟醒塵,“第一次,匿名信塞在我的口袋裏,第二次,塞在集會的地方的門縫裏,查看了我們所能找到的所有監控設備,一無所獲。”
悟醒塵有些想把克拉拉介紹給他們了,他又問:“那信件本身呢?你說宣傳單是手繪,用的是什麽顏料?水彩,水粉?彩色鉛筆?墨?還有筆跡……用的是什麽紙?合成紙另當別論,要是羊皮紙,宣紙,現在要買到這些可不容易。”
赤英忽然站住,悟醒塵撞到了他身上,看了看他,赤英攬住他的肩膀:“悟醒塵,你要不要考慮加入……”
他又比劃那個鳥飛翔的手勢。悟醒塵笑了笑,不置可否,指着前方:“到了。”
那黑色的長條建築此時更像一個生長在黑夜裏的缺口,還像一個長方形的黑洞。
赤英和悟醒塵走了進去,兩人一人拿了一盞螢火蟲燈,赤英跪在地上照着地面,念念有詞:“一定是在地下,機關……”
不出他所料,沒多久他就在地上找到了道移門,悟醒塵過去,兩人移開門板,赤英抓着螢火蟲燈往下照了照,一道臺階出現在他和悟醒塵眼前。
兩人互相看了看,赤英先下去,悟醒塵緊随其後,沒關移門,留條後路。走完二十來層臺階,迎接他們的是三條伸向不同方向的地道。
赤英塞給悟醒塵一個巴掌大的定時炸彈,說:“咱們分頭找,制藥工廠一定在這裏,”他教悟醒塵怎麽用這個定時炸彈,“你要是找到了,就按這個紅色的按鈕,放下,就趕緊走人。”
悟醒塵說:“這是定時的?多久?”
“半個小時後引爆。”
“萬一我在這半個小時裏找不到回來這裏的路呢?”
赤英笑了出來:“悟醒塵,你是新人類吧?對自己的記憶和空間感有點信心吧!”
悟醒塵撓着後腦勺,又忍不住要咒罵克拉拉了:“這還真不好說……”
赤英想了想,道:“那也行,一起行動,聽聲音傳播的範圍,這裏的地下應該不會很大,就從這條開始吧。”
于是乎,兩人提着兩盞燈走進了他們左手邊的那條地道。走了十來步,一間門前挂着束玫瑰幹花的房間出現在他們左邊,接着是一間挂着薰衣草幹花的房間,接着是挂鈴蘭花的,挂百合花的,挂月季花的。悟醒塵的眼皮跳了好幾下,他人已經經過了挂月季花的房間,可隐約聽到那挂百合花的房門後傳來些輕細的說話聲。并非一個人自言自語,嘀嘀咕咕,像很多人在說話,夾雜這電鈴聲,演奏鋼琴的聲音,笑聲,甚至槍聲……
很像在戰争營地時,677同時播出四部電影。
悟醒塵又回頭看了眼那百合花房間,潔白的花朵毫無生氣地耷拉着腦袋,光線黯淡,它就要在黑暗中消失了。
那個對攝像充滿熱情的男孩兒就住在挂着百合花的房間……這些花朵有什麽特殊的含意嗎?剛才那個黑影肩上抗着的到底是什麽?是一個人嗎?
悟醒塵忍不住轉身回去,推開了那挂百合花的房間的門。赤英來拉他,可門已經開了,赤英立即躲到了一邊,沖悟醒塵一個勁使眼色,要他也躲開些,可悟醒塵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他走進去,那門後的房間裏确實在上演着許多電影,那場面确實和677在土坑裏播放同一個導演的作品集時如出一轍。
只是在這裏,播放電影的不是手環,而是一只從天花板上懸挂下來的圓形投影儀。四面牆上上演着黑白片,彩色片,一烈火車進展,一個漂亮女人在窗口觀望着什麽,面容驚慌,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在房頂上追逐一個黑影,一個女人在花灑下洗澡,一把匕首舉得高高的。
房間中央躺着一個男孩兒,悟醒塵抱起那男孩兒,正是那攝像男孩兒!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轉動着。
悟醒塵道:“這個男孩兒告訴我,他夢見自己前世是個導演。”
赤英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就是他們宣傳的看到前世的伎倆,用藥物讓人昏昏沉沉……然後給他們看這些……”
他也進來了。不過很快他就又跑了出去。悟醒塵起身走出去,只見赤英推開了鈴蘭花房間,門一開,屋裏響起了吟詩的聲音。
朝辭白帝彩雲間……
赤英關上了門,又去開薰衣草房間。
小提琴的樂曲湧了出來。是帕格尼尼!
玫瑰花房間裏在播放刺繡的教程。月季花的房間裏挂滿了莫奈後花園的景致。
赤英氣喘籲籲,關上了所有門,雙手叉腰站在過道上,一時竟也沒有話了。
“啊!”
一聲凄厲的女人的尖叫從隔壁的地道傳來。
悟醒塵循着聲音走到了玫瑰花房間前,赤英過來拉他,道:“當務之急是找到制藥工廠!”
“啊!!”
又一聲尖叫,更為凄厲,更為痛苦。一張驚慌的女人的臉浮現在了悟醒塵腦海裏,他好像看到了塞滿了錄像帶的房間裏的那個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不止驚慌,她還絕望,他們的目光相接時,她在向他求救。她和那個嬰兒——想必是她的孩子,一起被一群神秘的白衣人帶走了。他再沒在通天塔裏見過他們,也沒有在草坪上,農田裏,馬廄裏,花房裏,森林裏見過他們。
他們失蹤了。會有人關心他們的下落嗎?會有人像他找如意齋這樣找他們嗎?
悟醒塵實在不忍,一拍褲兜裏的定時炸彈,道:“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吧!”
他循着那尖叫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