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1.2
悟醒塵急急忙忙從克拉拉那兒跑出來,上了車,可車才開出去兩三百米,他一個急剎車,把車停下了。這車不過是輛外表僞裝成專車的舊式燃油引擎驅動的汽車,要靠它從巴黎到九龍城,開個半年都不一定能到。那怎麽辦?租專車?拿什麽租?要錢沒錢,要信用沒信用,還得小心會不會暴露行蹤,想到這兒,悟醒塵一拳砸在了方向盤正中央。孰料他這一拳下去,方向盤後的儀表盤裏,一行小字在時速和耗油量中間一閃一閃的。
“是否進入高速模式。”
悟醒塵點了下“是”。
嘶一聲,方向盤在悟醒塵眼前放平了,緩緩塞入儀表盤下面的一個黑色空間裏,司機座跟着向前推進,靠背向後傾斜,悟醒塵躺在了座椅上,感覺不到腳下的油門和剎車了。儀表盤上多了行字:請輸入目的地。
悟醒塵趕緊坐起來,在儀表盤的空白處寫下:九龍,圓滿劇場。
車前擋風玻璃亮了起來,位于九龍城小巷裏的一幢六層小樓的立體建築藍圖呈現在了玻璃上,第一層和第二層內部閃爍着“圓滿劇場”四個字,像一個按鈕。
悟醒塵伸手按下這個按鈕。
儀表盤上出現了一行文字:目的地确認,左後車窗損壞,行駛中請勿将身體任何部位伸出窗外,請盯緊随行寵物的舌頭。
他才看完這行字,瞬間,一股無形的壓力将他整個人牢牢摁在了椅子上,一陣狂風從他身後呼嘯而過,要不是扣着安全帶,他可能早就被這股強風甩出窗外了。悟醒塵不由屏住了呼吸,風太大了,在他身後吹個不停,風聲像馬蹄聲,還像喊殺聲,仿佛正有千軍萬馬朝他奔騰而來,他想看一看身後的情況,可稍一動脖子,風就把他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氣都透不過來,加上壓着他的那股壓力還在,他只能小幅度地活動手指,緊緊抓住安全帶,靠眼角的餘光勉強瞥到自己身側的那扇透明玻璃窗外實時更新着五條街內的車流動向。一輛輛專車在建築立體藍圖裏穿梭,藍色的線條相接,融合,交錯。突然,右窗紅光頻閃,悟醒塵一看,原來是右窗玻璃上顯示的實況裏,兩條街外有一輛警車駛過。看到警車,悟醒塵急吸了口氣,完全躺在了椅子上,風勢還是很猛烈,不過只要他一動不動地躺着,那胡亂鼓噪的風也奈他不何。整輛車上似乎只有司機座的位置是安全的,是不會受到那飓風影響的。汽車偶有颠簸,不比專車舒适,不過稍加習慣後,這輕微的颠簸卻起到了恰到好處的催眠的作用,悟醒塵本來就有些困了,盡管狂風亂吹,嘈雜喧嚣,可他竟然縮在司機座裏睡了過去。
他又做夢了。還是夢到一條黑色的狗,一個黑色的山洞。黑狗領着他往黑色山洞深入。他什麽也看不見。一雙綠色的眼睛一閃。悟醒塵驚醒了過來。風聲停下了,風也停下了,左右窗外是熱鬧的餐館和酒吧。人們走在路上,前後總保持着相當的距離。“圓滿”兩個紅字倒映在他的手臂上。
悟醒塵下了車,走進了圓滿劇場所在的小樓。
一個女孩兒等在門後,看到他,露出笑臉,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裏帶,說着:“觀看演出請往這邊走。”
悟醒塵說:“我不是來看表演的,我找人,找你們老板。”
女孩兒把他推向一簾黑色的幕布。
“三十一世紀!”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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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禮花在空中炸開,漂亮的舞蹈女郎背着蝴蝶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她們飛得高了,遠了,完全化身成了漆黑夜空中的美麗蝴蝶。
一條銀色的長河在悟醒塵腳下流動,那河裏到處都是鮮花,花瓣旋轉着綻開,花朵旋轉着流向遠方。蝴蝶們往下飛舞,花朵們往天上旋轉,花朵成了蝴蝶身上的新裙子,每只蝴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在舞臺上跳起了踢踏舞。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圓號吹着歡快的四拍,踏踏踏踏,踏踏踏踏,鋼琴流瀉出爵士舞曲。蝴蝶朝人們飛吻,每只蝴蝶都是那麽美。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人人都擁有一張漂亮臉蛋,所有人的臉都挑不出缺點,所有人的身材都是那麽勻稱健美,再沒有高矮胖瘦,再沒有畸形和醜态,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人人都能擁有最時髦的服裝,最時髦的妝容,人人都是穿衣打扮的行家,再沒有低級的審美趣味,再不存在珍惜的資源被用來制造低廉的服飾而被浪費的可能。
蝴蝶們舞進了花園裏,白色的蝴蝶,黑色的蝴蝶,黃色的蝴蝶,紅色的蝴蝶,機械的蝴蝶。花園裏建築工人,政客,清潔工人齊聚一堂,共飨盛宴,其樂融融。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再沒有種族的概念,再沒有任何階級。
蝴蝶們坐上了最新的穿梭機,蝴蝶們駕駛着最新的汽車在太空裏翺翔。
十年過去,科技已經發達到這個地步了嗎?專車已經可以在太空裏随意駕駛了嗎?到底是誰在駕駛這些專車呢?一臺精密的機械?還是一個遠程操作的駕駛員?到底是誰在更新專車的世紀呢?一頓飯的功夫,一輛新車就能還了舊車,量子清新劑,量子清潔液,到底這些量子是什麽?到底它和之前的清潔液有什麽不同呢?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嗎?
一條長發美人魚游到了悟醒塵身邊,美人魚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濕漉漉的頭發甩到了一邊去,露出了頸後的一段條形碼。只有經過聯盟人類與機械體交流促進委員會許可的機械體才會擁有這樣一段條碼。
0000。
悟醒塵的目光追着美人魚的條碼,他游到舞臺上方了,舞臺上,舞蹈女郎們和機械體歡快地合唱着。那些機械體是人扮演的嗎?
“悟先生,您來了啊。”圓滿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悟醒塵身後,聽到他的聲音,悟醒塵扭頭就說:“他不是如意齋,他是和如意齋一模一樣的機械體,如意齋不在你這裏。”
圓滿說:“請走這邊。”
“這就是三十一世紀!”
禮花在空中炸開,悟醒塵聽到黑暗中有人啜泣,有人感動地喊bravo,有人鼓掌。
一朵銀色的禮花旋轉着落下來,穿過悟醒塵的手,落進了地上銀色的長河裏。他搓了搓手指,低頭看銀河,那花朵就像幻覺,摸不着,也找不到了。悟醒塵跟着圓滿走上了一段旋轉樓梯。
兩人默不做聲,一前一後地走着,到了樓梯的盡頭,圓滿掀開一卷幕布,走進去。
幕布後是一間塞滿了東西的房間,地面是玻璃做的,一低頭就能看到樓下整個舞臺,房間裏實在塞了太多東西了,一張深藍色天鵝絨布的圓床,一張紅色的皮沙發,好些木頭櫃子,人物石膏像,男的都像大衛,女的都像維納斯,還有一些青銅的人手和人腿靠着一堆紙質書堆着,書本壘得很高,因而那書本上放着的臺燈也在很高的地方。一片暗黃的光芒從高處落在紅沙發上。
房間裏還另有一些臺燈,插着燃着的蠟燭的銀燭臺,臺燈光和燭光也都發黃,墨綠色的牆紙在這樣的光照下像是結在牆上的一層厚厚的青苔。牆上還挂着不少瓷碟,有畫着十六世紀貴婦游園的,有畫着白鶴的,也有油畫,大多數都是風景畫,還有兩張佛經,一張寫意的山巒水墨畫,人物畫只有一張,畫的是趾高氣昂的拿破侖,地上似乎還有些油畫,反正一個角落裏堆了不少卷起來的畫紙,花瓶啊,動物标本啊,挂毯也不少,活脫脫一個無人打理的博物館儲藏室。
圓滿說:“都是他的東西。”
他道:“之前古董店燒了,有些東西留存了下來,他就寄放在我這裏。”
悟醒塵說:“那他會來找你的。”
圓滿笑了笑,走到一張擺着兩瓶威士忌和兩只酒杯的小桌前,說:“不一定。”他問悟醒塵,“要喝點什麽嗎?”
悟醒塵看了看那紅沙發,搖搖頭。圓滿說:“你在找他?”
悟醒塵說:“你把他改造成如意齋的樣子的嗎?為了演出?”他點頭,道:“是的,我在找他。”
圓滿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喝酒,笑着說:“一個建議,不用找了,他如果想再見你,他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果他對你厭煩了,他走了,就不會再出現了。”
悟醒塵想到了什麽,一看圓滿,急急說:“他說過我煩人,但是那是在我的幻覺裏。”
“你怎麽判斷那是幻覺還是真實?”
“因為……因為我攝入了會産生幻覺的藥物。”
圓滿上下打量他,悟醒塵辯解道:“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圓滿走到了紅沙發前,坐下了。他低着看看着樓下的舞臺,又一場演出開始了,也許是因為玻璃的隔音效果,悟醒塵聽不到一絲音樂聲。他也在沙發上坐下了。
圓滿說:“有一天,為了找演出時要用到的機器人,我去了附近的機械體回收廠,聽說在那兒能搞到物美價廉的機械體。他就坐在小山似的斷手斷腳前抽煙。我問負責人,這個機器人怎麽賣?負責人說,他不是機器人,是真的人,不知道怎麽搞的,和一堆要麽是故障了,要麽是被人遺棄了的機器人,機器動物一起被運了進來,要不是他突然自己睜開眼睛開口說話,割了自己一刀,流了血,他們都要開始拆他的胳膊和腿了。他們還打算把他的頭發剪下來賣了。你知道嗎,有人專門收集那樣的黑色長發,據說用來煮湯喝能延年益壽。沒有一個新人類的頭發能長到那樣的長度……”圓滿擡頭對悟醒塵笑了笑,“只要稍微改動基因序列,連頭發的長度都能控制。”
悟醒塵說:“然後呢?”
“然後我問他,要不要來我的劇場做演員,包吃包住,他對我笑了笑,答應了。你看過他的笑容吧?真虛僞,徹頭徹尾地假笑,我從沒見過那麽不加掩飾的虛情假意,但是讓人看了卻很受用,很願意相信他是發自真心,是真心實意地要跟我走,還很感激我感謝我,甚至會對我知恩圖報,甚至會依賴我,依戀我。”圓滿喝酒,還看着悟醒塵,“要是他在這裏,聽到我說這些又要諷刺我了,我說了太多我了,這很自戀,他會說,我的愛情裏淨是自戀的味道。”
“自戀……有味道的嗎?”悟醒塵猶豫着問道。
圓滿大笑,搖晃酒杯,喝酒,說:“或許是酒精的味道吧。”
悟醒塵舔了舔嘴唇,說:“這是威士忌吧?”
圓滿起身給他也倒了半杯酒,悟醒塵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辣得直咳嗽。他道:“自戀的味道确實很讨厭。”
圓滿又笑了,站着,繼續說:“他在劇場很受歡迎,有一次,一個男演員在後臺和他說話,男演員的身材真不錯,男演員真年輕,我在門外看着他們,男演員問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紐約,那裏有更大的劇場,更大的表演空間,他們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他對那個男演員笑了笑。
“我問他,你打算去紐約嗎?我說,你想去就去吧。我問他,我能去紐約看你嗎?他說,你有些煩人了。”
“第二天,他就不見了。”
“我也找過他,找了很久很久,聽說有人在埃及看到他,我就去了埃及,聽說住在金字塔的殘骸裏,我就找過去,我遠遠看到他,沒有打招呼,什麽也沒說,我就走了。”
悟醒塵問:“他在金字塔的遺跡裏幹什麽?”
圓滿說:“他生了堆火,坐在地上抽煙,頭發很長,長到像一件衣服一樣披在他身上,長到他在地上的影子,那些頭發好像一只手。”
悟醒塵說:“你為什麽不和他打招呼?”
圓滿微笑:“我能和他說什麽呢?要是你找到了他,你會和他說什麽?”
悟醒塵說:“我會和他道別,我找他就是想和他道別。”
圓滿舉了舉酒杯,看向沙發後,說道:“我找到克拉拉,給了他很多錢,我說做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機器人給我。”
悟醒塵問道:“他是怎麽回到你這裏的?”
“他從克拉拉那裏聽說了這件事,他問我,那個機器人是不是在聯盟注冊了身份的,我說是的,他就笑了。”圓滿稍眯了眯眼睛,聲音低了些許,呓語般的說:“你就被他的手抓住了。”
悟醒塵喝酒,低頭看樓下,美人魚又出現了。他在空中翻了個身,正面朝着悟醒塵了,他微笑,嘴角、眼角彎起來的弧度和如意齋一模一樣。美人魚又翻了過去,游走了。
悟醒塵追着他看,問道:“他會說話嗎?”
“會,他還會做很多其他事。”
悟醒塵說:“可是他不是他。”
“但是他不會消失,他也可以坐在一堆冰冷的金屬前面抽一根短短的香煙,手腕上裹着一圈繃帶,好像很脆弱,很需要別人呵護。”
“你想摸一摸他嗎?”
悟醒塵一怔,圓滿按了下牆上的一個電鈴,很快0000就上來了。他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摸出煙盒和火柴。
圓滿說:“你知道花了我多少時間才教會他要這樣劃火柴,劃火柴的時候要這樣看旁邊的人。”
0000靠在沙發上,嘴裏咬着一根煙,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火柴,他劃火柴,眼睛卻不看火柴,他的眼神往邊上滑,掃過悟醒塵。火柴燒起來,他的下巴稍往前伸,香煙湊在了火苗上,煙點上了。
0000甩滅了火柴,一只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抽煙。
他像如意齋,太像了,像得悟醒塵盯着他這麽片刻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出汗,忍不住想問他,這段時間他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想問他是不是去過戰争營地。
戰争營地……
一想到這個詞,悟醒塵渾身發冷,不敢看0000,不想再說一個字,再多待一秒鐘,起身離開了。
他的車還停在劇場門口,他上了車一看,方向盤上多了個信封,悟醒塵往車外看了看,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物。他拆開信封,裏頭有一張曉月被綁在椅子上的相片,還有一張字條,寫的是:不想給這個女人收屍的話,就去默認地址。
悟醒塵發動汽車,儀表盤上顯示:前往默認地址。他點了下“默認地址”,儀表盤上沒有展開任何具體地址信息,車前擋風玻璃上也沒有顯示目的地的建築圖。
車子把悟醒塵帶到了一棟不起眼的兩層建築門前。門開着。
悟醒塵轉身摸了摸後車,原本想用光學保護罩布料把車子遮起來,結果什麽都沒摸着。他下了車,走進了這棟兩層建築裏。
這裏似乎是一座廢棄的游泳館,經過一條走道後,悟醒塵就來到了一個廢棄的泳池前,一個男人坐在裏面,邊上是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臺紅色的座機電話。男人雙手捧着一只大碗,呼哧呼哧吸面條,熱汗直流。
悟醒塵的肚子叫了一聲。他已将很久沒進食了,面條香氣濃郁,他不由吞了吞口水。
男人一擡頭,問他:“要吃點嗎?”
他把面碗放到了桌上,努努下巴。悟醒塵餓壞了,跳下泳池,拿起面碗就喝了一大口面湯,牛肉面湯,燙得他打了個哆嗦,香得他又喝了第二口。男人笑了聲:“慢點,別燙着。”
他拆了包餅幹,大吃特吃。悟醒塵往嘴裏扒面條,顧不上說話。男人問道:“你不怕裏面有毒?”悟醒塵嘴裏滿是面條,斷斷續續說:“你要是想我死……在我從劇場走出來就……有辦法弄死我了,你是潘帕斯雄鷹的人嗎?”
他趁咽面條的空當,遞上車鑰匙,說:“抱歉,因為一些特殊情況,無奈之下借用了你們的車,車就停在外面。”
他還道:“車窗壞了,我可以給你寫一張欠條,我會支付相應的維修費用,還是你現在想要我的一條胳膊?右手和右腦已經預約出去了,抱歉……”
男人擡眼看他,擠出了一腦門擡頭紋,神采奕奕地問:”你不救你媽了嗎?”
“那是張合成照片不是嗎?我見過很多。”悟醒塵說,面條吃完了,他端着碗喝面湯。
男人說:“你是從戰争營地逃出來的吧?你見過這種藥丸嗎?”
悟醒塵喝光了面湯,放下碗,一看,桌上多了瓶藥丸,他倒了一顆出來,又聞又捏,好一通研究,說:“沒在戰争營地見過,但是在家裏見過。”
“家裏?”
“我的前任伴侶會服用這種藥丸,這不是緩解工作壓力的藥丸嗎?”
“這是鳳尾大嘛做的藥丸。”男人說。
“鳳尾大嘛……”悟醒塵告訴他,“在戰争營地發生了一起投毒事件,中毒的人體內都檢測出了鳳尾堿。”
悟醒塵說:“你不殺我是覺得我能提供些情報給你?”
男人一擺手,遞上餅幹:“別總殺不殺,死不死的,咳,我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嗎?”男人說,“根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有人在利用戰争營地的士兵測試鳳尾堿的毒性,它的致幻性很強。”
悟醒塵拿了一塊餅幹,搖頭。奶油曲奇餅幹,口感酥松,悟醒塵又拿了兩塊,一邊吃一邊說:“确實有人在一個營地的飲用水裏投毒了,其他我也不清楚,”他問男人,“那你需要我的左手嗎?”
“幹嗎?”
“修車窗啊。”
“哪兒有人動不動用自己的手付錢的!”
悟醒塵吃着餅幹,不說話了。男人道:“你走吧,車也開走把,把從車上拿的東西留下就行了。”
悟醒塵點了點頭,脫下外套,交出地圖和手套。男人敲了敲桌子:“這張地圖你看過了?”
“看過了。”
“記得哪些地方畫了紅圈嗎?”
“我說不記得就是騙你。”悟醒塵說。
男人哈哈笑,又塞給他兩塊餅幹,兩人快把一把餅幹吃完了,男人一挑眉毛,問道:“你不想回戰争營地嗎?”
“不想。”
“或者只是現在不想。”
“為什麽這麽說?”悟醒塵還問,“為什麽讓我把車開走?”
男人說:“樂善好施是我們組織的守則之一。”
說着,男人伸出手,悟醒塵也伸出手,男人在他手心放下一塊餅幹,悟醒塵突然一陣尴尬,說:“不好意思,還以為你要給我名片。”
男人哈哈大笑,拍了下他的手:“最後一塊了!我們沒經過什麽自我介紹,遞名片的就聊了這麽久了,你不是早該明白了嗎?”
“我們都不屬于這個社會了,悟醒塵。”
悟醒塵接過了那餅幹,拿在手裏沒吃,問道:“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麽?”
“怎麽這麽問?”
“那為什麽你願意讓我開走你……”悟醒塵頓了頓,“你們組織的車?”
男人一笑:“要是你有鳳尾大嘛的消息,可以聯絡我,注意失物招領版面。”
男人說:“你可以叫我老鷹。”
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老鷹接起電話,沒說話,過了會兒,看着悟醒塵,把聽筒遞給他。
“找你的。”老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