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2
書接上回。話說這新人類悟醒塵魂歸肉身,即将展開一段新的冒險之旅……唉,等會兒,錯了!諸看官……唉!錯了,錯了!既然悟醒塵已從那虛無缥缈,毫無存在之可能的“六界天外”回到了三十一世紀,這敘述的形式便也得回來了,再不能動辄話分幾頭,多線并行,人物一個眼神變化便開始分析其心理了。那麽,現在開始播放樂曲《怪異的果實》。
悟醒塵盯着頭頂遮天蔽日的茂密樹冠,空氣濕潤,陽光柔淡,一株桫椤在他身邊靜靜舒展枝桠,送來陣陣清香,頗為提神醒腦。看林間天色,悟醒塵判斷這片雨林要麽才迎接了清晨,要麽即将步入黃昏,想到這兒,他沒來由地一陣頭痛,忙坐了起來,扶着額頭,一手按摩着太陽穴,吃力地說着話:“醫生,是我的返鄉症加重了嗎?”
那麽,女醫生要回答悟醒塵的問題了。
女醫生說道:“是的,通過比對您的終端于十年前您尚且有意識時上傳的最後一次身體健康報告和您目前的健康報告,發現您體內的簡稱為465的基因組已經産生了顯著變化,這一基因組主要用于保存對新人類來說毫無存在必要的遺傳自遠古人類的基因記憶,因此,可以推測您的返鄉症已經發展出‘返祖’這一後期病征了。”
悟醒塵道:“十年前我突然在公寓中昏迷也是因為這一基因組變化導致的嗎?”
“實驗室對此種推測抱有極大信心。”女醫生說道。
悟醒塵仍舊頭痛,仍舊揉着太陽穴,他問道:“如意齋還沒下落嗎?”
女醫生道:“距離您上一次提起如意齋過去了兩分鐘十秒,他是您每隔兩分鐘就會想起來一次的人嗎?”
悟醒塵說:“我們在我和您說的夢裏是在一塊兒的,而且在我失去意識前,也就是在我看到那抹綠光之前,我看到他被綁了起來,或許他被人綁架了,您報警了嗎?”
悟醒塵忽而擡起頭,恍然大悟似的看着女醫生:“我知道了,報警!對!是我的潛意識在暗示我要我報警,不然我不會一直夢到一面寶鏡!那是諧音,是文字游戲啊醫生!”
悟醒塵站了起來,開始在雨林中踱步,叽裏咕嚕不停說話:“夢裏面的佛窟,七百三十五個佛窟,還有新的在開鑿的佛窟,那是我的潛意識在推測如意齋的下落,我做出了七百三十多種推測!我在夢裏能想到那麽多種可能,可是你讓我現在猜一猜,我就只能推測出他是被人綁架了,不然他能去哪裏……他會去哪裏?十年了,竟然一下就過去了十年……”悟醒塵小跑着到了女醫生面前,看着她問道:“我能拿回我的終端了嗎?我需要查一查巴黎的拉斯帕大道261號現在是什麽樣的,以前那裏有一家古董店,我不是說在戰争發生前,我是說十年前,如意齋是那兒的店主,他的店燒毀了,他……”
女醫生微笑,拍了拍悟醒塵的手,示意他坐下,說道:“您請冷靜一些,悟先生,您的終端暫時還不能交還給您,您放心,您在這間德州巴黎返鄉症療養院将得到最完善的治療和照顧,您将得到最優秀的團隊提供的最頂級的解決方案。”
“解決方案?”悟醒塵一愣,周身一寒,神情茫然了,倒退着,小腿撞到了一張椅子,他往下坐下,說道:“對不起,失态了……”
他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又開腔:“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現在有些糊塗,太失禮了剛才。”
女醫生微笑:“明白,理解。”
現在,樂曲《怪異的果實》繼續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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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醒塵躺在了椅子上,雙手搭在小腹上,看着一株可可樹,樹枝上垂下來十來顆黃澄澄的可可果,到底是十幾顆呢?他數了起來。
一,二,三……十六,十七……還有半顆藏在一片油綠的葉片下,葉片反光,悟醒塵閉上了眼睛。
現在,女醫生繼續和悟醒塵說話。她問道:“悟先生,那麽說說您昏迷時遇到的那兩起謀殺事件吧。”
悟醒塵的心情在樂曲中慢慢放松了下來,他的呼吸漸漸平複了,語氣也鎮定了不少,他說道:“第一樁是一位阿修羅王将一位力士一撕為二。“
“您的意思是指阿修羅王徒手撕開了力士的身體?“
”是的。”
“力士噴了很多血嗎?”
“沒有。”
“力士的腸子掉出來了嗎?”
“似乎沒有。”
“似乎?”
“力士的腸子沒有掉出來。”
“那麽,力士的頭部也被一撕為二了嗎?”
“力士的頭部被扯了下來。”
女醫生唰唰寫字,悟醒塵睜開眼睛看了看她,說道:“那是夢吧?因為一切都不合常理,不合邏輯。”
女醫生微笑,又問:“那麽第二樁謀殺事件呢?”
悟醒塵說:“魔王波旬一刀砍下了須靈摩的腦袋。”
“波旬是指佛教典籍中的六欲天魔王,是嗎?”
“是的。”
“您指出這位須靈摩是一位飛天,是嗎?”
“是的。”
“但是終端的任何佛教典籍中都沒有這位須靈摩的記錄。”
悟醒塵說:“那麽終端提供了須靈摩一詞在古印度語裏的含意嗎?”
“這是一個不存在在終端裏的詞,”女醫生說,“包括您說的伽蟬,那艾欲之女。”
悟醒塵長嘆一聲。一群火烈鳥在雨林中漫步,樹葉悉悉索索地響,幾根細長的腳杆豎在遠處,幾顆毛茸茸的粉色腦袋探在密林間。火烈鳥的眼睛滾圓,眼珠是紅色的。
女醫生問道:“那麽,波旬用的是什麽武器呢?”
悟醒塵說:“一把刀。”
“柳葉刀,樸刀,還是武士刀?”
悟醒塵搖了搖頭:“當時很暗,沒有看清楚。”
女醫生颔首:“明白,那麽,須靈摩被砍下腦袋後流了很多血嗎?”
“沒有,”悟醒塵想了兩秒後,又說,“應該有,或許是我沒注意到,我沒有仔細觀察床單,牆壁。”
“您認為是因為您沒有仔細觀察床單,牆壁,所以沒有注意到須靈摩的血跡分布是嗎?”
“是的,我當時在注意如意齋,他一掌就把波旬打暈了,我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大的能量,他連一具機械體都擡不起來。”
“夢是做夢者虛構出來的世界,在虛構的世界裏一切皆有可能。”女醫生說。
悟醒塵說:“明白。”
一只粉色的火烈鳥回頭看了看他,它的周圍一片綠色,它粉紅色的羽毛在綠色的襯托下十分刺目。悟醒塵又閉上了眼睛,他問道:“但是做夢者的虛構世界也是架構在做夢者對世界的認知,對事物的概念,架構在做夢者認可的‘真實’上的,不是嗎?”
女醫生還在寫着什麽,唰唰唰唰,聽到悟醒塵心癢癢的,又睜開眼睛看她。女醫生笑容不改,不說話。悟醒塵心裏又是一陣發癢,還毛毛的,他重新坐起來,手擱在腿上,說:“虛構的夢基于做夢者所信賴的‘真實’,那麽這樣的虛構還能被稱為虛構嗎?”
“那麽,您認為您的夢其實是真實的,是嗎?”
“不。”悟醒塵說,“我認為我的夢反映了真實的我,至少是一部分真實的我。”
女醫生問道:“那麽,您認為虛構有超越真實的能力嗎?”
悟醒塵答道:“可能有,抱歉,十年的昏迷讓我的邏輯現在有些混亂,一方面我認為虛構很難超越真實,但是夢就是一個反例,人在做夢的時候天馬行空,但是,夢也是基于人的潛意識,也就是基于人并未完全了解到的關于自己的真相,我現在真的很混亂……”悟醒塵混亂到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真實并非真相,真相并非真理。或許虛構是基于一種我們尚未發覺的真理。”
女醫生說:“尚未發覺的真理?還是您想說的是尚未發覺的原理?您知道的吧,‘真理’與’發覺‘不能組合使用。”
悟醒塵說:“是嗎?十年前……并不是這樣的。”
女醫生微笑:“那麽,您推測您在夢裏對殺人這件事無動于衷也是出自您的部分的真實嗎?”
悟醒塵有些沮喪地說:“我不知道,這很難,我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種感覺,夢會在回憶中樞留下這麽深刻的痕跡嗎?夢不是稍縱即逝,很快就會被遺忘的嗎?它對生活,對工作都是毫無益處的,人不應該把回憶空間耗費在記憶夢,記憶夢遺留下來的感覺上,”悟醒塵捂住頭,頭痛地說,“但是我全記得,記得很清楚,力士被殺的時候我只是震驚,須靈摩死的時候我甚至感覺到痛快……”
“痛快?您的意思是您目擊了一個陌生人的死亡,非但沒有感到惋惜,為他沉痛哀悼,您感到了一種快樂,或者說,興奮?”
悟醒塵遲疑地咀嚼這女醫生提供的詞彙:“快樂……興奮麽……”
“您起了雞皮疙瘩嗎?您的心跳在那時候加快了嗎?”
悟醒塵回憶了番,擡起頭,鄭重地點了點頭。
女醫生也點頭:”明白。“
悟醒塵随即解釋道:“那是因為他在言談中透露出他和如意齋進行了醒行為。”
“那麽,您和如意齋确認過嗎?”
悟醒塵說:“沒有。”
回答完這個問題,頓時,悟醒塵的耳朵根發燙,他捂住了臉,不等女醫生說話,自己就滔滔不絕說了起來:”嫉妒讓我的精神變得脆弱,以至于憤怒,憤怒抹殺了我的同情心,同理心,一定是這樣。”
女醫生問道:“您與如意齋發生過醒行為嗎?”
悟醒塵搖了搖頭。
“您想要與他發生醒行為嗎?”
“如果伴侶沒有表示出相同的意願,另一方不應該強迫對方。”
女醫生點頭,說:“是的,按照常理,這另一方伴侶應該意識到他們在醒方面上的不同步,應該選擇放棄這段關系,轉而去尋找、培養一段在各方面都更合拍的伴侶關系。”
“理應是這樣的。”悟醒塵說,“抱歉,我有些亂套了。”他随即改口,“我完全亂套了,一定是十年的昏迷生活把我的神經系統,記憶功能,情感機制全搞亂套了,內分泌數據肯定也是一團糟。”
悟醒塵咳了兩聲,他坐在這間熱帶雨林主題的診室裏,嗓子不舒服極了。女醫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的聲音是那麽柔和,平靜,像一條細流,緩緩流過悟醒塵的思緒,為他躁動不安的靈魂帶去了點安慰的效果。她說着:“不是您的問題,是返鄉症,您知道嗎,這樣的症狀在返鄉症患者中很常見,遠古人類的基因記憶裏一旦涉及到伴侶關系,有太多能加重返鄉症的基因組了,比如您說的嫉妒,您說的憤怒,您說的真理,您說的真實以及您展現出的對生命的漠視,對死者的不尊重,以及暴力傾向。“
悟醒塵感覺舒服了些,問道:“有什麽治療的方法嗎?”
“您想要得到治療嗎?”
“當然……”悟醒塵抿着嘴唇。
那麽,《怪異的果實》的播放就此暫停。熱帶雨林裏的風趨于靜止,最後一片樹葉從枝頭落下,悟醒塵說:“今天的診療結束了嗎?”
女醫生說:“您的整個療程已經結束了,報告會發送至您的母親曉月那裏。”
“您要讓我回家了嗎?”
女醫生微笑着說道:“建議您從診所離開後,立即前往戰争營地,您的反人類人格已經初露端倪,事不宜遲,您放心,您的母親會從社會服務部得到相當的補助,您也可以随時通過戰争營地專屬終端和他進行文字書信聯系。”
女醫生又道:“當然您也可以選擇回家,但是根據您的診療結果,您或許會傷害到您或您所愛的人,請您鄭重考慮。”
女醫生走到悟醒塵身前,悟醒塵站起來,女醫生笑着領着他出了診療室。兩個穿黑色軍裝的年輕男人就站在診療室外的走廊上,看到他,互相比了比眼色,沒有說話。悟醒塵問他們:“你們是戰争營地的人嗎?”
藍眼睛的軍裝男人笑着說:“不是,就是來找口咖啡喝的。”
黑眼睛的軍裝男人手裏拿着臺虛拟的超級八攝像機,對着悟醒塵,踹了悟醒塵一腳:“廢話!看到這身軍裝了嗎?”
藍眼睛的男人哈哈大笑,黑眼睛的男人跑到了悟醒塵前頭,一邊用攝像機拍他一邊倒着跑,藍眼睛男人抓着悟醒塵往走廊一頭走,悟醒塵問他:“要去戰争營地嗎?終端呢?能聯系下家人嗎?你們知道一個叫如意齋的人嗎?”
黑眼睛男人打着手勢,遠遠地說:“好!這兒就得用手持攝像來表現主人公的不安!Bra、、vo!”
眼看被藍眼睛男人抓到了一扇門前,悟醒塵眨眨眼睛,側耳一聽,外頭很安靜。
走廊上也很安靜。
攝像鏡頭幾乎貼在了悟醒塵的臉上,虛拟的超級八嘶嘶作響,不存在的膠片飛速旋轉。
黑眼睛的男人唾沫亂飛,興奮異常:“對!對!好!好!仰視鏡頭突出人物異于常人的心理狀态,特寫鏡頭拉近主人公與觀衆的距離,一步步将觀衆帶入主人公茫然,不知所措的內心世界!”
藍眼睛的男人一腳踹開了門,門外陽光炫目,悟醒塵不由擡起手遮了遮,眼睛跟着眯縫了起來,他朦胧的視野裏只有那個黑眼睛的男人——他跑到了門外,手裏換上了一臺阿萊迷你攝像機,提着攝像機上的提手仍舊後退着跑着,他還大吼大叫:“跑啊!跑起來!士兵465號!跑!!你在戰場上!《光榮之路》,《拯救大兵瑞恩》,《血戰鋼鋸嶺》,《敦克爾刻》,《1917》都看過嘛!讓我們在戰火裏,在長鏡頭裏奔跑起來!!”
在黑眼睛男人的喊叫中夾雜着一聲咆哮:“火箭炮!火箭炮!”
藍眼睛男人連聲喊:“趴下!趴下!”把悟醒塵拽到了地上。
砰!嘣!啪啪啪啪!噠噠噠噠!
煙塵四起,機槍掃射聲,轟炸聲不斷,悟醒塵趕緊抱住了腦袋,這麽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悟醒塵算是回過味來了,毫無疑問,他現在已經來到了戰争營地。
周遭的槍炮聲停下了,可轟炸掀起的煙塵還在悟醒塵眼前彌漫,他揉着眼睛,回頭望了眼,灰煙之中,浮現出“德州巴黎返鄉症療養院”的字樣。
砰!
又是一記爆炸聲,悟醒塵雙手抱頭,又埋下頭去。
“喂,照你這樣,什麽時候才能到營地?還走不走了?”
聽到邊上的人這麽說,悟醒塵往旁邊看了眼,那藍眼睛男人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點上了一根煙,叼着煙打量他:“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悟醒塵說:“你是說診療結果嗎?”
藍眼睛男人點了點頭,先前因為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接二連三的轟炸揚起的煙塵這會兒終于散開了,悟醒塵看到不遠處的戰壕,看到沙包壘成的簡易防護牆,看到馬的屍體,人的屍體,槍的屍體,巴掌大的炮彈,被炸成兩半的坦克,遠處似乎有山,山上似乎有一座高塔。
悟醒塵問藍眼睛男人:“那裏就是營地?”
藍眼睛男人跟着往遠處高山的方向眺望,眼神瞬間變了,抓起悟醒塵就往近旁的戰壕跑去,嘴裏嚷嚷着:“朱雀!朱雀!”
兩人齊齊摔進戰壕,噼噼啪啪一陣亂響,藍眼睛男人按着悟醒塵,等那亂響聲過去,又傳來轟的一聲巨響,與此同時,戰壕裏下起了沙石雨,悟醒塵閉緊眼睛,屏住呼吸,等到響聲和沙石雨都停下,他咳嗽着揉開了眼睛。那藍眼睛男人已經松開了他,轉過了身趴在了戰壕上,悟醒塵也轉身,趴在戰壕上,藍眼睛男人望着近旁一架直升機的殘骸,四下看看,爬出戰壕,貓着身子靠近過去。直升機的尾部冒着黑煙,藍眼睛男人踹開機艙,拖出了已經不省人事的飛行員。男人拔出藏在軍靴裏的匕首,一刀抹開了飛行員的脖子。那飛行員穿的是白色的軍裝。
又是殺人!
這是謀殺!
不,不不,或許那個飛行員受了很重的內傷,男人只是在給他一個痛快……
不,不不不,這還是殺人!
悟醒塵打了個哆嗦,大氣都不敢出,耳邊突然聽到:“哈哈哈哈,雷德利·斯科特!”
原來那黑眼睛的男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手裏還是那臺阿萊迷你攝像機,他跑得很快,手卻很穩,虛拟攝像機一直在一條直線上運動。
藍眼睛的男人看到黑眼睛男人,看到他手上的攝像機,找準鏡頭,腳踩白軍裝飛行員的屍體,仰天吹了聲唿哨。這時,他的眉心忽而多了一點紅色,他的身體搖晃了兩下,跪倒在了地上。黑眼睛男人興奮地原地跳了兩下,對着藍眼睛男人的屍體,蹲在了地上不停變化角度拍那合臉躺在地上的藍眼睛男人——他應該已經死了。
第二個死人……第二起殺人事件,謀殺……絕對是謀殺……蓄意謀殺……
不,這如果是在戰争營地,按照聯盟的準則,在這兒可沒有蓄意謀殺這回事。
在這兒發生的是戰争。
黑眼睛男人興奮地直喘氣:“哈!狙擊手!不不不,不要《孤獨的幸存者》,不要海豹突擊隊,也不要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屍體……嗯……屍體,《殺手的肖像》,裝置藝術,《湮滅》,”一顆子彈打在黑眼睛男人腳邊,他不以為意,還在繞着藍眼睛男人拍着,嘀咕着,“或者套用泰倫斯·馬利克濾鏡,哈!天才!絕妙!讓人頭暈目眩的死亡!給每個入場的觀衆發一個嘔吐袋!!”
又一顆子彈擦過黑眼睛男人的軍靴。悟醒塵吞了口唾沫,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爬出戰壕,抓了那黑眼睛的男人又跑了回來,他抓着他坐在戰壕裏,氣喘籲籲:“你會死!”
黑眼睛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臉不可思議:“黑方士兵465,這他媽是戰場!戰場上是個人都他媽會死,你他媽的在瞎嚷嚷什麽呢!”
悟醒塵到這一刻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來到了該死的戰争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