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日常/大戲将至
索長友直言道:“我估摸着得到秋日。”
蔣雲初颔首,“很好。”
他要看清楚太子的為人, 也要讓太子看清楚自己, 皇帝要是一下子死了,有些事還真有些麻煩。
索長友沒再耽擱, 道辭去找莫坤。
蔣雲初回到房裏,更衣時與賀顏說了原因。
賀顏幫他整理着衣服, “不用記挂我們,照顧好自己。”
蔣雲初笑着抱了抱她, “有事就吩咐常興。”
“嗯。”賀顏攜了他的手向外走, “我送你。”
雪狼跟上來, 這一次,悶頭走在蔣雲初身邊。他出門, 它總是有些不大高興的。
蔣雲初揉了它一把。到了垂花門,他擺手示意賀顏、雪狼回去, 步履如風地去往外院。
賀顏和雪狼都望着那道高瘦挺拔的背影, 直到他轉過一道影壁, 消失在視野。
賀顏蹲下, 看着雪狼,“我們再待會兒, 還是這就回去?”
雪狼有些低落,還是很給她面子地搖了搖尾巴。
賀顏揉了揉它的大頭,起身道:“走吧。”
雪狼很聽話,跟着她往回返,只是回了兩次頭。
回到房裏, 賀顏給雪狼梳毛,逗了它一陣子,待它乏了,去了廊間自己的地盤兒,她跟過去,哄它到酣睡,這才沐浴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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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忽然大的過分了,室內也沒來由地空落落的。
只有一點點失落,她擔心他。
但她很快轉移心緒,斟酌起陸休提過的家裏家外的事情,明日起,可以逐一着手了。
無能為力的事,想再多也沒用,那就在別處上心,讓他少一些後顧之憂。
翌日,賀顏讓常興派人去翎山書院,取來陸休需要回複的信件。
一名護衛快馬加鞭,一個時辰左右便來複命。
賀顏瞧着他手裏不小的書箱,“裏面都是信件?”
護衛恭聲稱是,“先生說,自去年臘月到最近的信件,他只撿着要緊的親自回複了——到這上下,還沒找到合适的人代他複信。”
賀顏又是笑又是扶額,讓侍衛放下書箱,打了賞。
接下來,她便留在作為小書房的西耳房,伏案回信。對先生,不知是該佩服他沉得住氣,還是說他不着調。
雪狼在小花園裏玩兒了一陣子,來尋她,不聲不響地坐在她座椅旁,時不時仰頭看她一眼。
賀顏想一想,挪到座椅一邊,拍拍空出來的位置,“來。”
雪狼猶豫一下,很高興地跳上了座椅,有些吃力地轉一下龐大的身形,在她身邊坐下。
賀顏一心二用,看信回信期間,時不時摸摸它的頭、背,和它說說話。
雪狼起先有些拘謹,板板正正地坐着,一味地看着她手裏的筆,過了一陣子,松快下來,挪了挪身子,把下巴擱在她肩頭。
賀顏心裏暖烘烘的,偏頭貼了貼它的大頭,握住它一只前爪。
養心殿。
殿外,錦衣衛、暗衛形容整肅,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皇帝在寝殿歇息,索長友服侍左右。
莫坤與蔣雲初在偏殿用茶點,前者呵欠不斷,見近前沒有宮人,低聲抱怨道:“怎麽讓咱倆一起來護駕?想熬死我?”
蔣雲初道:“找地方眯一覺就是了。”
“在這地方,再乏也睡不着。”莫坤用力揉了揉臉,“得想想轍,咱倆輪班兒。我熬不住,你正值新婚,都拴在宮裏還了得?”
蔣雲初嗯了一聲。
寝殿中,形銷骨立的皇帝額頭上盡是汗水,他發出幾聲克制的呻/吟,驀然醒來。
索長友上前,恭聲道:“皇上,可要傳膳?”
“藥呢?”皇帝蹙着眉,強忍着劇痛,吃力地擡一擡手。
索長友面露難色,“皇上,您昨日便已服了一粒,太醫院判說……”太醫院判一直在委婉地告訴皇帝,是藥三分毒,那丸藥實在不得已才能用,切忌連續服用。
皇帝神色暴躁,額角的青筋直跳,“你聽誰的?”
“……是。”索長友不敢再耽擱,轉身取來一個白玉藥瓶,倒出一粒丸藥,服侍着皇帝服下。
皇帝問道:“蔣雲初、莫坤來了?”
索長友道:“是,就在殿外護駕。”
皇帝輕輕籲出一口氣,緩緩阖了眼睑。這一場從發作就沒真正痊愈的病,他歸咎于方志,暗自磨牙多少回,等抓到那混帳東西,定要萬剮淩遲。
外面,皇後攜幾名嫔妃前來,直接被錦衣衛攔下,詢問兩句便回了後宮。
這種場面功夫,她們不得不做罷了。
皇後心裏的指望,是皇帝早日歸西。他沒苛待過她,也沒寵愛過她,一年一年過去,他對太子越來越苛刻,使得她自惶恐到生恨。
遲一些,端妃單獨過來了,一見殿外的陣仗,心頭一凜,回去的路上,便是竊喜了:暗衛、錦衣衛都被皇帝綁在跟前,正好給了她與梁王施展計劃的足夠的餘地。
傍晚,蔣雲橋、辛氏着人來請賀顏過去用飯。
賀顏從善如流。
蔣雲初一向不帶雪狼去兄嫂房裏,該是同在一個府邸的緣故,雪狼也從不鬧着要跟着,只當尋常事。今日亦是。
賀顏過去之後,先問起璐哥兒。
辛氏笑道:“剛睡着,正好,給了我們安心用飯的空。”
一起用飯的時候,賀顏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夫妻二人的喜好。
蔣雲橋笑道:“有一度,想去游山玩水,眼下添了璐哥兒,只能延期到他大一些。要說喜好,我倒是很喜歡琢磨營造方面的事,大的做不來,蓋個房子、建個園子應該還是可以的。”
辛氏斜睇他一眼,“我看你是吃虧沒吃夠。”轉向賀顏,笑道,“有幾年了,他攬了兩樁建園子的事,到頭來一共賠了兩千多兩,我一直想不通是怎麽回事。幸好別的營生進項不錯,不然真要上火得睡不着覺。”
這類事,賀顏有些見聞,笑着為蔣雲橋開脫:“那是哥哥盡心負責。營造方面,全盤接到手裏之後,要采買物料、尋找能工巧匠,一上手就能盈利的少之又少。”
“聽到沒有?”蔣雲橋笑容舒朗,“我跟你說你不信,弟妹也這麽說,你總該信了吧?”
辛氏因賀顏的才名,對她的話很是信服,釋然一笑,又問:“弟妹怎麽知道這類事的?”
賀顏娓娓道:“小時候在莊子上,陸先生過于清閑,曾幫着幾個百姓蓋房子。在書院,前年他将看着不順眼的幾個地方拆了重建。我覺着這種事新鮮,總問東問西的,他也不嫌煩,告訴了我很多東西,還賞了我幾本前人寫的營造相關的書。”
“是麽?”蔣雲橋雙眼愈發明亮,看着賀顏,卻是欲言又止。
賀顏揣摩出他心思,笑靥明麗,“哥哥既然有心于這方面的學問,回頭我便将那幾冊書找出來拿給你。橫豎我看完了就擱在一旁,再不會看的。”不用再看了,都記在腦子裏了。
蔣雲橋喜上眉梢,“那太好了。”陸休手裏的書籍,必然有着真知灼見,不然他才不會留着,更不會賞了最疼愛的小徒弟。
辛氏見夫君神采奕奕,心下很是快慰,又從丫鬟手裏接過布菜的筷子,給賀顏夾菜,讓她多吃些。
賀顏也不客氣,“要吃魚。”
辛氏的笑容透着寵溺,給她夾了一大塊骨酥魚到碗中。這個小妯娌,她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用過飯,喝過一盞茶,賀顏回正房。
雪狼活潑潑地迎上來,伴着她進到室內。
賀顏吩咐曉瑜、曉雙把之前提過的幾本書找出來,去交給蔣雲橋。
長期的事由如果是自己由衷喜愛的,是一種福分。
她琢磨着,或許可以幫蔣雲橋從這方面着手,蔣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大,恐怕蔣雲初一時間都算不清楚。既然如此,起先三二年,蔣雲橋大可以用來積累經驗,賠了是應當的,沒賠就是賺到了。
最重要的是,這營生是手藝活兒,不會礙誰的眼。
至于嫂嫂辛氏,倒是不用她張羅什麽。看得出,辛氏是賢妻良母類型的女子,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便是她最願意過的日子。想想以前陪着夫君經商的幾年,不知該有多辛苦。
往後,她得對嫂嫂和璐哥兒更好些。
雪狼去廊間睡覺了,賀顏也安排着歇下。沒料到,沐浴後,曉瑜禀道:“夫人,雪狼去了前面。”
賀顏嗯了一聲,待得長發幹透,重新穿戴整齊,绾了個簡單的發髻,徑自去往府門。
寬敞氣派的府門前,雪狼坐在那裏,望着遠處,孤孤單單的。
常興與值夜的護衛見到賀顏,行禮後都苦笑着,不知道說什麽好。
賀顏擺一擺手,放輕腳步,走到雪狼身邊。
雪狼搖着尾巴仰頭看她,小眼神兒怯怯的。明顯是怕她責怪。
賀顏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手伸到它面前。
雪狼遲疑一下,用下巴蹭了蹭,低低地嗚咽一聲。
賀顏喚人尋來一個軟墊,坐下來,輕聲道:“我和你一起等,到子時他還不回來,我們就回去。”
雪狼親親熱熱地蹭到她身邊,大腦袋蹭了蹭她肩臂。
常興看到,動容之後,愈發地不知道說什麽好:雪狼自己等,侯爺興許無所謂,夫人和它一起等,侯爺一定受不了。
夜風習習,溫柔地回旋在天地之間。
賀顏望着空蕩蕩的街巷,想着實際的事情。她知道宮門已經落鎖,不出意外,蔣雲初不會回來。只是應該陪着雪狼等一等,總要讓它有個過渡。
張府那邊,她派人盯到了春節前,聽聞張閣老一直拘着祖孫兩個,心裏便有數了,撤回了人手。
張夫人就算臉皮再厚,也不會再去打擾先生。
程靜影曾問過她,記錄張汀蘭每日行徑的話,是吓唬人還是确有其事。
彼時她笑了一陣。當然是唬人的話,不過,做出一份也非難事——女孩子之間,總有些沒來由的矛盾,不喜張汀蘭的女公子有幾個,對她的動向,只要是值得一提的,她們一定如數家珍。更何況,書院裏還有一些蔣雲初的人手,有一些應該就在學子之中,也能幫忙。
之所以那樣說,是必要的。張夫人、張汀蘭本意就是混淆視聽,她當然就得拿出個諸事一清二楚的态度。
祖孫兩個那般行事的原因,她一點興趣也無,日後最好是互不來往,來往的話,她也不會與之冰釋前嫌。
打過親友歪主意的人,她記仇。
外書房裏的自鳴鐘響起,悠揚厚重的聲音傳到院落之中。
賀顏站起身,“跟我走。”
雪狼沖着她搖尾巴,不動。
賀顏讓神色顯得嚴肅一些,拍撫它的背,用動作給它命令,再一次重複:“走。”
雪狼低低地嗷嗚一聲,垂頭喪氣地與她離開府門,回了內宅。
常興等人長長地透了一口氣,逸出歡快的笑容。
回到正房,雪狼蔫兒蔫兒地走到自己的小毯子上,趴下。
賀顏吩咐婆子把院落通往前後的門關上,走到雪狼跟前,好言好語地哄了它一陣子。
雪狼雖然不大高興,但見門都關了,徹底不用惦記了,只好認頭,終是在她輕撫下酣然入夢。
能遷就她就好。賀顏笑着,回寝室歇下。她是想讓雪狼漸漸明白并接受,蔣雲初不回家的情形并不少見。在她記憶中,他就沒有真正清閑的日子。
寅時,皇帝醒來,感覺身上松快了不少,起身倚着床頭,用了一盞羹湯,喚莫坤、蔣雲初到面前:“今日的朝會不能免。你們巡視皇城各處守衛,若不得當,便重新部署。”
二人恭聲稱是,莫坤心裏想罵娘,蔣雲初則是心甘情願。這差事,應了那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皇帝打量着他們,莫坤滿臉倦色,蔣雲初一如平時,只是面色稍顯蒼白。“這幾日,你們要辛苦一些。”
二人齊聲說不敢當,随後,蔣雲初道:“今日皇上不舒坦,莫大人一直記挂着,已有幾日不合眼。待得部署完皇城守衛,皇上便讓莫大人去值房歇息一半日吧?”
莫坤聆聽期間,很配合地做出擔憂之色,搖頭道:“不必,在皇上跟前,臣心裏才踏實。”
兩個人的幾句話,讓皇帝心裏很是熨帖,唇角牽了牽,慢悠悠地道:“臨江侯說的在理,便是鐵打的人,幾日不眠不休,也撐不住。朕在病中,疏忽了這一點,你們兩個輪值即可,只是,要與各自手下打好招呼,不能說自己上峰不在,便不聽吩咐。”說到這兒,凝着蔣雲初,“你尚在新婚,若非沒旁人可取代,朕斷不會讓你前來。”
“皇上言重了。”蔣雲初拱手行禮,神色溫和而認真,“這是微臣本分。”
皇帝沒掩飾眼中的贊許,喚宮人賜座,問起兩個人手邊的差事,這幾日宮裏、官場的動靜。
二人的差事就是這個,一一作答。
敘談了小半個時辰,皇帝命他們去忙正事,自己由宮人服侍着更衣、用膳。
蔣雲初、莫坤走出養心殿,前者派手下要來一張皇城輿圖。
莫坤問:“還真要重新部署得罪人啊?”錦衣衛是上十二衛之一,他們兩個要是把其餘的十一衛得罪了,往後行事少不得被人使絆子。
蔣雲初睨他一眼,“就是為了不開罪人,才要擺出個像模像樣的架勢。”
莫坤很快會意,笑了。
兩個人看過輿圖,定好分頭巡視的路線,到了早朝的時辰,便又打起精神,随皇帝上朝——莫坤本不需随着上朝,在這上下,也要破例。
皇帝拖着病體上朝,不過是讓文武百官安心,或者說,讓他們死了趁他生病興風作浪的心。再者,生病時邪火盛,誰敢惹他不悅,正好讓他排遣一些火氣。
他沒安好心,朝堂之上的氣氛自然好不了。
內閣處理事情的進度慢,幾個人并一并申斥了一通。
有言官彈劾蔣雲初好賭、品行不正,賀家亦過于張揚,請皇帝降罪,皇帝只問了蔣雲初一句,有沒有再去賭坊。
蔣雲初說沒有。
皇帝都沒讓他與賀師虞解釋,直接賞了那名言官十廷杖。
莫坤與蔣雲初相視一笑。
有的言官的腦子真是不可理喻,可皇帝都讓蔣雲初護駕了,趕在這時候彈劾他,不是明擺着找倒黴麽?難不成還想着激起公憤,讓蔣雲初吃虧?
當然了,被彈劾的情形會越來越多,莫坤就是常年被人追着彈劾的主兒,誰也沒辦法打破這種規律——得聖寵就是罪過。
這日晚間,賀師虞獨自去見洛十三。
洛十三把事情原委、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道:“叔父,阿初也同意,您能幫我麽?”
這類事,賀師虞不敢有絲毫大意,正色斟酌良久,道:“只是找一個人的話,容易,但這個人是怎樣的心性才好?”
“除去心性純良的,怎樣都好。”洛十三笑道,“那樣才不至于左右為難。我們只是推波助瀾,并不需要出面。”
賀師虞颔首,又斂目斟酌片刻,道:“半個月能給你準話,來得及麽?”
“來得及。”洛十三的笑容愈發明朗,“這本來就不是着急的事兒,您能幫忙就好。”
“既然有了眉目,當然是越快成事越好。”說完了要緊的事,賀師虞道,“喚人備酒菜,咱爺兒倆有一陣子沒好好兒喝幾杯了。”
“我也是這意思。”洛十三哈哈一笑,揚聲吩咐下去。
在宮中逗留兩個日夜之後,這天夜間,蔣雲初回到府中。出宮的時辰不晚,北鎮撫司有不少事找他,他便過去了一趟,看了幾份卷宗,給出建議讓他們試試。耽擱的時間不短,到家已是夜半。
沒看到雪狼傻乎乎地等,他暗暗松了一口氣:每次看到那小崽子等着自己,固然感動,可也真不大好過。
常興送他到垂花門前的路上,告訴他,這兩天夫人都陪着雪狼等到子時,然後帶它回房,關閉正屋前後的門。
蔣雲初一邊的眉毛揚了揚,幸好只是關閉正屋所在的第三進的門,裏外的下人能及時傳話,不然他還得叫門。
他進到正房院落,循着抄手游廊往正屋走的時候,值夜的丫鬟婆子便先一步趕去正屋報信。
還沒走到正屋,白色的龐然大物便跑到他面前,仰頭看着他,歡實地搖着尾巴。
蔣雲初停下,俯身揉着它的頭,“小崽子,記挂着我?”
雪狼的頭一扭,用下巴蹭着他的手。
“又添毛病了。”他語氣特別柔和,唇角也徐徐上揚,“走着。”
雪狼跟他到廳堂門口,便踩着輕快的步子去了自己的地盤兒,懶懶地倒下。
蔣雲初略一遲疑,走過去,蹲下,哄它入睡。
他進院落的時候,賀顏就醒了。他在家中走路,會刻意将步子放得重一些,方便下人提前看到,且不會被吓到。
等了一陣子,他還沒進屋。
她知道,一定是在哄雪狼。他那個人,你給他多少好,他會百千倍地還上。
她翻身向外側,等着他。
他進屋了,徑自去沐浴更衣,她就快再次入睡的時候,他回來歇下。
“阿初。”她揉一揉眼睛,語帶笑意。
蔣雲初擁她入懷:“吵醒你了?”
“不是,聽到你回來就醒了。”賀顏摟住他,“磨磨蹭蹭的,想讓我把你關在外面麽?”
蔣雲初笑着,托起她的臉索吻,不溫柔,很急切。
不消片刻,賀顏的呼吸就亂了,身形因着舌尖、心頭的顫栗蜷縮起來。
“顏顏,我想你了。”他說。
她呢喃一般地說:“我也想你。很想。”
旖旎流轉,绮麗的火焰于無形中燃燒、蒸騰。
翌日一大早,蔣雲初便又進宮。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他沒兩日回家一趟。
賀顏送他時道:“別總這樣來回折騰了,在錦衣衛值房歇息也是一樣的。”
蔣雲初笑微微地看住她,“不一樣。”
“……”賀顏只當自己什麽都沒說。
随後幾日,雪狼在賀顏柔婉的陪伴引導之下,改了等蔣雲初的習慣,應該也是與她愈發親昵之故,有她在家,它也踏實得很。
這天,回事處接到了楊素衣的帖子,當即送到內宅。
帖子上的言辭非常客氣,說府裏不方便的話,在外面的茶樓也好,只是需要她選地方。賀顏看過,一笑,吩咐道:“說我明日得空。”
這類帖子很多,她大多婉拒了,讓人回話說得空會登門拜訪。楊素衣是有些不同的:錯過,得了懲戒,那麽,不鹹不淡地走動着也無妨。
轉過天來,楊素衣帶着幾色禮品到訪蔣府,賀顏以禮相待。
比起上次相見,楊素衣的氣色好了一些,精氣神兒也足了一些。
閑談時,不可避免地談及各自的夫家,楊素衣道:“你這邊的情形是明擺着的,我那邊也一樣,只是你處處順心,我處處啼笑皆非罷了。”
“看開些。”賀顏寬慰道。
“以前是破罐兒破摔,眼下倒真是看開也放下了一些事。”楊素衣有些悵然地道,“以前年紀小,長輩只是寵着,便是白讀了那麽多書,一點事理都不明白。”
“少不更事,說的就是我們出嫁前後吧。”賀顏笑着把盛着櫻桃的盤子推到她手邊,“我也是摸着石頭過河。”
“你在陸先生跟前當差那麽久,該明白的,他早就提點你了。”楊素衣綻出柔美的笑容,“說起來,先生對我們并不寬容,但我還是很欽佩他。”
賀顏側了側頭,“回頭我告訴他。”
“千萬別。”楊素衣忙道,“他恐怕聽到楊家倆字兒就要黑臉。”
“哪能啊。”
話題就這樣轉移到了書院方面,可談的居然特別多:兩個人同在書院時,立場算是對立的,對一些人的看法也就不乏大相徑庭的情形,無傷大雅,只是都覺得很有趣。
不知不覺,聊了近一個時辰。楊素衣起身道辭,賀顏親自送她。
楊素衣輕聲告訴她:“其實我本沒臉來,是趙子安那厮要我試試,看能否與你走動起來。他也沒別的,惹不起侯爺,更不敢往他跟前湊,只是想讓人覺得我們兩家不是水火不容。但你要是為難,我日後便不來了。”
賀顏轉頭凝着落寞的楊素衣,柔聲道:“不為難,只管隔三差五地來坐坐。家裏有宴請的話,我下帖子給你。只是我不能去你那邊。”
楊素衣慌忙擺手,“可千萬別去。烏煙瘴氣的,我都快變成潑婦了,你沒看出來麽?”
賀顏忍俊不禁,“哪有,更爽直了些而已。”
“但願如此。”楊素衣也笑了,又認真地問,“我真的可以來?”
“可以。”
“謝謝你。”楊素衣匆匆地握了握賀顏的手,停了停,又道,“以前……對不住。”
賀顏輕推她一下,“啰嗦,快走吧,下次過來,給我帶些零嘴兒。”
“好啊。”楊素衣來時忐忑,走時歡歡喜喜。
隔一日,王家有帖子來。賀顏一看,是王舒婷寫的拜帖。那女子與楊素雪是一丘之貉,她才不要見。
她不相信王舒婷那種人會往好處轉變,想登蔣府的門,不是為了家門,就是想為自己得到什麽好處。
她吩咐回事處的管事:“這位王小姐的帖子,日後不用收了。”
管事正色稱是。
時光在蔣府溫馨的氛圍中悄然流逝,轉眼到了四月中旬,花紅柳綠,春和景明。
賀顏逐步适應了成婚後的日子,和雪狼一樣,很會自得其樂,料理完內宅的事,在家中會客、哄璐哥兒,或是帶着雪狼回娘家、去書院。
另一面,關注着宮裏和蔣雲橋的情形。
皇帝愈發地精力不濟、肝火旺盛,總覺得兒子、臣子要害他。
要不是清楚蔣雲初還有別的事要安排,賀顏真想去上香禱告他快點兒駕崩。
蔣雲橋哄兒子的時間明顯減少,常在書房潛心研讀賀顏送他的幾本書,聽先生說,還去過書院一趟,請教了不少問題,回來之後,總想着找個事由練練手。賀顏聽了,笑得大眼睛眯了眯,跟阿初商量一下,就可以讓這位兄長如願以償。
這時節,滿心歡喜的不只賀顏,還有端妃、梁王。
一個多月的煎熬等待之後,外面的心腹終于傳來好消息:人找到了。
梁王與端妃相繼看過找到的少年的畫像,大喜過望,吩咐心腹好生調/教少年,端妃亦開始準備對賀師虞、何岱施壓。
四月二十一,端妃以為皇帝祈福七日的由頭,離宮去了白雲庵。
作者: 重頭戲之一要到啦,有點兒興奮^_^
上章紅包已發,本章紅包已經準備好了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4828306 1瓶;
謝謝親愛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