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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更新

走進洛十三的裏外都黑漆漆的住處,蔣雲初停在東次間, 輕咳一聲。

洛十三無聲地笑了, “進來吧,我懶得動。”

蔣雲初走進寝室, 點亮床頭的羊角宮燈,在床前的椅子上落座, “賀家的隐憂,我已知曉, 日後仍然要派人留心賀侯, 但目的是護他周全。”

洛十三倚着床頭, “怎麽說?”

蔣雲初凝着他,“他在找你。”

洛十三揚了揚眉, 不同于以前,他沒回避至交的視線, 沒掩飾眼中的驚訝與痛苦。

蔣雲初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 “讓賀侯與何國公見見你。”

洛十三琢磨了一陣, 搖頭, 慢慢地道:“沒必要。我只相信你和先生、顏顏,可能連累你的事, 我不能辦。”

蔣雲初心裏暖暖的,“這麽會說話,我怎麽才發現?”

洛十三斜睨他一眼,作勢要踢他。

蔣雲初唇角逸出和煦的笑容,“聽我的, 他們和我一樣,值得你完全信任。”

“不。”洛十三仍是搖頭,“能相信是一回事,會不會幫倒忙是另外一回事。他們的心意,我感激,但不代表他們行事理智,哪一個出了纰漏,都會連累你。”不是他冷心冷肺,事實如此。在他這裏,蔣雲初的分量最重。

“見過你,他們就踏實了。我這麽招人嫌,以後他們不相信我了,興許還會冒險行事。”蔣雲初和聲道,“長輩挂念你這個倒黴孩子,好歹讓他們寬寬心。”

“……”洛十三蹙眉。

“安排相見而已,對我們只是小事一樁。這事兒就聽我的吧?”

洛十三凝視着他,“你考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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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初颔首,“聽話,好麽?”

洛十三又看了他一會兒,有些無奈地笑了,說:“好。”從小到大,雲初更像他的哥哥,什麽事都為他考慮到了。

翌日,蔣雲初到賀府見賀夫人。

手劄上并沒點出賀家的隐憂是什麽,而不論賀夫人是否知曉,他都該如實相告:萬一不知情,就要長期提心吊膽地度日。那可是顏顏的母親,他希望她心安一些。但在告知之前,得做些鋪墊,試探一二。

賀夫人也正想見他,問問有無進展,見禮落座之後,寒暄兩句,她笑道:“園子裏的花開得不錯,我們去看看?”說的話不能讓仆婦聽到,又不能與他關起門來說話,只能想這種轍。

蔣雲初自是從善如流。

到了後園,走在湖畔,賀夫人讓下人遠遠随行。

蔣雲初道:“今日得跟您聊些賀侯爺相關的舊事,知道您的态度,我才知道如何行事。”

賀夫人笑着颔首,“應當的。你指的舊事是——”

“賀侯爺的生死之交。”

賀夫人腳步頓了頓,轉頭看着他,輕聲道:“他的至交,是景國公、何國公和你父親。”說着,眼神一黯,“景家的慘案、你雙親的突然離世,對他的打擊特別大。賀家經歷過牢獄之災後,他說,往後行事只為孩子們着想。他再沒跟我提過昔年三位友人,我當然更不會提,提起來,也只有扼腕痛心,更覺無能為力。”

蔣雲初斂目微笑。賀師虞做到了,所做一切,可不就是在為孩子們着想,不止自己膝下的兒女,還有景家的孩子。

賀夫人回憶起往事:“顏顏被送到莊子上那三年多,他得知你也一直在,特別高興。你們回來之後,他看到你,應該挺難受的。

“我也是。

“最早我們四家的女眷相互走動着,你和景家的孩子,我都見過,喜歡的不行。

“做夢也沒想到,你們會在幼年經歷那樣大的風雨。

“那種事,我見到你,總想提,又不敢提。

“沒法子的事,日子總要過下去,看到你和顏顏結伴長大,我想的更多的便是日後了。

“說起來,要不是你年歲小,又有陸先生那層關系,侯爺大概不敢讓顏顏與你常來常往。要顧忌的太多。”

說到這兒,她眼中有了歉意。總是覺得,在那樣的淵源之下,她與賀師虞對這孩子不夠好。

蔣雲初微笑,“明白,大局為重。”停了停,問道,“如果侯爺瞞着您,為我和景家做什麽事,您——”

賀夫人一愣,繼而笑道:“要是那樣,你怎麽看?”

“我是蔣家的孩子,自然感恩戴德。”

賀夫人這才回答他:“要是那樣,就好了。”語氣似是嘆息一般。

要是那樣,賀師虞便仍是她年少時認識的男子,重情義、有血性。

要是那樣,賀家便不會有與蔣雲初反目之日。陸休的得意門生,焉能不知善惡不辨是非?前世若不是痛入骨髓,絕不會偏激行事。

蔣雲初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卻是明白,做長輩的,有些話沒法子與他說透。

“其實,侯爺已經那麽做了。”蔣雲初神色誠摯地看着她,“他在為景家未雨綢缪,盡自己的一份力。您先前所說的賀家隐憂,便是此事。此事我能辦妥,已經請他罷手。”

賀夫人身形一震,“他……他到底做了什麽?”

蔣雲初對她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心裏便有數了。他刮一下眉骨,“侯爺近幾年一直在尋找景家後人。”

“居然有這種事?”賀夫人滿臉茫然地看着他。

“千真萬确。”

賀夫人環顧周遭,腳步輕飄飄地走到就近一張長椅前,落座後,絞緊了手裏的帕子,好一陣才鎮定下來。

蔣雲初走到她近前,很少見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件事,我不告訴您,您心裏就總不踏實,告訴您,又擔心您與侯爺生嫌隙。”

“怎麽會呢?不會的。”賀夫人微笑,“能不能與我細說原委?只管放心,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在他面前,我就會一直裝作不知道,直到他告訴我。”

蔣雲初感激地一笑,“您能體諒我與侯爺,再好不過。”他還真怕弄得兩面不是人。随後,他梳理一下思緒,将賀師虞尋找景家後人的事情如實道來,随後,索性将近期的事也合盤告知。她是最應該知情的人。

賀夫人聽完,心頭一動,想到了很多事,險些落淚。她輕聲問:“景家的後人,現在是不是叫洛十三?”

蔣雲初說是。她如何得知,他也沒問。

賀夫人飛快地擦了擦眼角,定一定神,看住他,讓自己暫且只顧及眼前事。

她就說麽,他這種人,別說提前幾個月提醒,便是提前幾日,也能扭轉局勢。

“做得好。”她滿臉欣慰的笑,“如此,我心裏也就真踏實了。你和顏顏的親事已定,日後賀家的事,你更要費心些。侯爺不見得比你辦事更周到,他那心思是好,擔負的兇險卻太大,若是被惡人抓住把柄,連你都要被殃及。”

“我會竭盡全力,我們凡事商量着來。”

賀夫人點頭,再點頭。

蔣雲初看得出,她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消化掉那些事,又說了幾句話,便道辭離開。

賀夫人親自送他到垂花門外,看他走遠,才折回內宅,去了自己的小書房。

她遣了下人,坐在窗前的圓椅上,開始整合前世今生一些事。

前世,賀師虞對梁王低頭,定與景家有關。

如今看來,沒別的可能。

只能是這樣。

怪不得,前世雲初說,與賀家無話可說。到了那地步,還能說什麽?

怪賀師虞不該尋找已經與他成為至交的景家後人麽?

初衷沒有人能不理解,只是代價過于慘重:一時的取舍,決定了賀顏铤而走險、玉石俱焚。賀顏,是他的命。

而前世最終,雲初并沒放棄賀家與景家——

讓賀朝鎮守西域,給的兵權越來越重,給的将士無一不是最精良的。

他要賀朝為百姓為官、守城,更要賀朝來日清君側,推翻昏君與佞臣當道的朝廷,扶持太子登基。從不曾點名這一點,可很多人都看出來了,大多數樂見其成,少數跳着腳地反對。反對的,自然是自尋死路。

他讓人痛心的地方就在這兒:明明自己可以做到,卻任性地選了歧路。

也是啊,一個已經瘋魔了的人,只有昏君才會允許他有道理或沒道理地報複、宣洩怒火。

賀朝的妻子周氏,逢年過節會帶着孩子回京來,曾偷偷告訴她一些事:景家後人已經到了西域,且帶了衆多人手,已經編入軍中,成了賀朝的左膀右臂,只是礙于冤案不曾昭雪,仍是用化名洛十三。

一面說一面哭,無助地望着她,喃喃地問:雲初到底要做什麽?

做什麽?尋死而已。

婆媳兩個心知肚明,但誰也不願說出口。

不難想見,兵臨城下之前,他便已如心脈俱損的孤狼一般,殺掉自己,由心腹将他與顏顏合葬——遷移顏顏棺椁的事,她震驚傷心之下不曾細問,而今平靜下來,不難想見,顏顏最終的停留之處,定是他指定的地方,沒有人能擾他們安寧。

不可失的紅顏,因賀師虞送命,起因卻是他的過命之交。

那種掙紮、痛苦,任誰能承受?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成全賀師虞,以他離經叛道、驚世駭俗的方式——最終結果是好的,但過程遍布痛苦磨折。

他甚至沒有給自己雙親讨個說法,是覺得沒必要吧?昏君佞臣的說辭,即便是真的,人們也會打心底質疑,不敢說出口而已。

可不就是沒必要,倒行逆施到了那種地步,作為蔣家後人,哪裏還有為雙親鳴冤的餘地。

再者,真正的罪人是皇帝,已經不在了,他是有理由不在意——皇帝究竟是暴病而亡,還是死在了他手裏,也只有他清楚——又一個前世的未解之謎,私下裏,認定他謀害皇帝的不在少數。

至于前世太子被廢,由頭定是何家參與海運,便有了後來雲初遷怒,不肯扶持太子的事。

說起來是她絕不該理解的事,可她兩世為人,真的理解。

他折磨了那麽多人,無法走出心之煉獄的,自始至終只有他。

心尖銳地疼起來。

那個混小子……淚水模糊了賀夫人視線,到此刻,連對他的畏懼都沒有了,唯有心疼。

再想到賀師虞,便是淚如雨下。

原來,他的痛苦,不比雲初與她少一分。

為了至交後人,導致愛女殒命。從顏顏凋零那一日起,他就已陷入人間煉獄。

可是能說他錯麽?

不能夠。

他做了該做的事,錯誤在于,沒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錯了一步,毀了顏顏與雲初。他若先一步料到,寧死也不會的。而雲初施加給他的報複,如今看來,無一不是誅心之痛。

或許她亦有過錯,不是稱職的妻子,要不然,賀師虞怎麽會對她有所隐瞞,被逼問時也不肯解釋,不争取她的諒解。

在他,說了便是等同于加深她的痛苦。

所以,只要她的恨,只要她相對來講好過一些。

賀夫人哭得不能自已,但這一次,再無怨怪,唯有對前世兩男子全然的釋懷、痛惜。

賀顏、許書窈、何蓮嬌站在陸霄面前。

陸霄很頭疼,不知道叔父為什麽讓這三個小姑奶奶來給他添亂。

思忖片刻,他喚人搬來兩大箱子賬冊,“先看帳、合賬。”全無必要的差事,派給她們,過幾日覺着枯燥,自然就去別處了。

沒成想,何蓮嬌聽了竟是雙眼一亮,問賀顏和許書窈:“你們會看帳麽?”

賀顏說:“以前看過家裏、田莊的賬。”

“那就好,你們教我。我算術過得去,卻不知道要怎麽看帳合賬。”

“好啊。”賀顏、許書窈異口同聲。

陸霄暗暗翻了個白眼:合着還歪打正着,如了她們的意?随後的情形,讓他有點兒受刺激:

何蓮嬌一點即通,很快就學會了迅速看帳的竅門,她與許書窈習慣用珠算,一手算盤打得飛快且準;

賀顏看賬奇快,合賬一概用心算。

芙蓉院的前三甲,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陸霄看她們的眼神,多了幾分鄭重。

君子社那邊,李一行、馮湛考試成績優異,羅十七則是第十九名,算是揪着小尾巴過關的,他倒也不在意,開開心心地和李一行、馮湛做起了拿手的功課的副講。

差事到手之後,他們會按月領取朝廷貼補的例銀糧米,不論做多久,這也是三個少年第一次憑自己的能力賺錢,自是幹勁十足。

以前礙于李一行和蔣雲初不對盤,馮湛、羅十七對李一行都有些冷淡,眼下蔣雲初已經和賀顏定親,李一行徹底沒什麽好惦記的了——兩個人莫名地有些同情他,便以慶祝為由,拉他一起去外面喝酒。

李一行情場失意——就沒得意過,心裏是很憋悶,但并沒消沉。

他只想珍惜她出嫁前這一段時光,繼續默默地喜歡她、看着她。

別的他沒想過,不敢動盼着她的親事生變的念頭。那樣,她會傷心的。他又不瞎,她看到蔣雲初的眼神煥發着怎樣的光彩,他再清楚不過。

以前不願承認,是想着蔣雲初的爛桃花少不了,遲早會讓賀顏厭煩,哪成想,喜歡蔣雲初的是不少,趕往上湊的一個都沒有,那厮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吓跑。

喜歡,終究還是盼着她過得好。

和羅十七、馮湛的關系拉近,他很樂意。

至于他留在書院的決定,家裏、張閣老都很意外且不悅,說他不務正業。他才不管。

傍晚,蔣雲初來到書院,先找陸休說了一陣子話,随後去了知味齋。

他沒想到,賀顏已經來了,窩在裏間的躺椅上想心事。留意到他進門,笑一笑,斂起心緒。

他走過去,俯身看着她,端詳片刻,笑微微地問:“是不是想問我一些事?”

“沒有。”賀顏擁着小毯子坐起來,“在想晚間吃什麽。”

蔣雲初莞爾,“賀大小姐,你言不由衷的時候,我看得出來。”

“那麽可怕麽?”賀顏目光澄明如水,含着笑意看他。

“猜出阿洛的身份了?”

賀顏睜大眼睛,随後悻悻地道:“這都猜得出。怎麽我就猜不出你的心思?總是慢好幾步。”

蔣雲初坐到她身側,“早就該料到你今非昔比,在當時就該告訴你。”他很心疼,“想通了之後,不好受吧?”

賀顏握住他的手,“只是在想,你們有多難。”

蔣雲初牽了牽唇,“心疼了?”

“嗯。”

“來,抱抱我們顏顏。”

賀顏投入到他懷裏,“以後要怎麽辦?”

蔣雲初一面拍撫着她的背,一面如實相告,末了道:“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幾家同心協力,不愁撥雲見日。”

賀顏擡臉看着他,悄聲問道:“最該懲戒的那一個,你和阿洛哥哥到底怎麽打算的?”

蔣雲初嘴角一牽,笑得有點兒壞,“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我們确實沒安好心。”

賀顏随着他笑起來,“你們一定可以的。”

“你倒是心大,不怕我變成佞臣?”

賀顏咕哝道:“那種人,就該有佞臣收拾。”又勾住他頸子,“但我知道,你不會那樣的,他不配你跟他置氣到那地步。”

“說的對。”蔣雲初岔開話題,問起她的新差事。

賀顏打心底愉悅起來,與他說了白日裏的情形。

“傻姑娘。”蔣雲初委實笑得不輕,“這時節不上不下的,什麽地方也沒合賬的必要。”

“啊?那是陸霄給我們下馬威,還是怎樣?”賀顏懊惱地撓了撓額頭,“我們被算計還樂了一天,他快樂瘋了吧?”

蔣雲初哈哈大笑。陸霄不會有笑話誰的閑情,倒是先生那邊,聽說之後不知道要笑成什麽樣。

“你笑什麽啊。”賀顏沒好氣地揉他的俊臉,“我都傻成這樣兒了,你就不擔心?”

蔣雲初笑得歪倒在長椅上。

賀顏繼續揉他的臉。

“你就算一清二楚,不也得把事情好好兒做完麽?”蔣雲初摟了摟她,“剛當差,這是必經之路。”

賀顏仍是氣鼓鼓的,“我可是跟你定親的人,他也太不把我當盤兒菜了。”

蔣雲初又是一陣笑。小家夥就是有這種本事,犯傻的時候也沒法子讓人上火,只覺可愛有趣。

賀顏見他笑得開懷,過了一陣子,也跟着笑起來。

兩人沒在知味齋用飯,去了聽雪閣。

許書窈、何蓮嬌已經來了,陸休正笑得東倒西歪,兩個女孩一臉莫名地看着他。

蔣雲初與賀顏一看,又是一通笑。

許書窈與何蓮嬌被他們笑得心裏發毛,把賀顏拉到外間,問怎麽回事。

賀顏一面笑,一面說了原委。

之後,那兩個的反應與賀顏之前大同小異,到末了,也笑起來。

“能博先生、蔣師兄一笑,也算是功勞一件。”何蓮嬌說。

許書窈與賀顏笑得肚子疼。

裏面的陸休聽着她們的笑聲,笑着嘆氣,“真是物以類聚。”

蔣雲初想一想,還真是。但是,這樣很好。

這個月下旬,楊素衣嫁進趙家,楊素雪嫁入王家。

楊素衣出嫁,場面并不風光,這要怪趙家太小氣,只給了一千兩聘金,楊家心疼楊素衣,只是私下多貼補銀錢,給外人看的嫁妝并沒準備多少,準備多了,趙家父子得意忘形,不定說出怎樣難聽的話,還是算了吧。

楊素雪則是不同,王家給了五千兩聘金,楊家感念王家在這檔口結親,像模像樣的準備了豐厚的嫁妝。楊夫人與楊素雪一百個不同意,但這可不是由着她們耍性子的事情,楊閣老及兒子默契地忽略掉。

在楊素衣出嫁當日,官場中沒多少人捧場,看熱鬧的百姓卻是數不勝數,說萬人空巷都不為過。

而就在這一日,蔣雲初帶洛十三見了賀師虞、何岱,地點選在了他名下一所別業,在宅子裏的人手,全部來自十二樓。

賀師虞、何岱先到的,兩人相對坐在外書房喝茶。待蔣雲初與洛十三一進門,兩人看了一眼,便齊齊站起身來。

再怎樣,在他們眼裏,雲初年紀還太小,不是沒可能被騙。是以,之前以為需要委婉地盤問,才能确定對方身份。

然而,不需要的,少年那與景國公酷似的容顏,已是證明他身份的最有力的憑據。

“小名阿洛,如今他是洛十三,十二樓的當家人。”蔣雲初言簡意赅地将至交引見給兩位長輩。

賀師虞、何岱只是怔怔地點頭,一瞬不瞬地凝着洛十三。

洛十三微微一笑,擡手請兩位長輩落座。

兩個人下意識地颔首,落座。

洛十三走上前去,撩袍跪倒在地,“讓兩位長輩勞神勞力,甚至铤而走險,是我不對。對不住。”

賀師虞、何岱終于回過神來,齊齊起身,扶洛十三起身。

兩個鐵骨铮铮的男子,俱是紅了眼眶、落了淚。

蔣雲初看了這一幕,轉身,悄無聲息地走出門去。三個人有太多的話要說,他沒必要聽。

救下重傷的阿洛兩個月之後,他說:“我不知你底細,救你需要瞞着別人。但是瞧你這意思,好像也不願意見人。”

阿洛看了他好一會兒,說:“你想不想讓蔣家立個大功?想,把我交給你的族人,再讓他們把我交給皇上。”

他搖頭,說不想,只想知道你是誰。

阿洛看着他的那個眼神,像足了受盡委屈的小狼狗、小奶貓,真讓他受不了。他沒好氣地說,如實招來,不然不理你這讨債鬼了。

阿洛笑了,笑得很開心,随後如實相告,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樣刺在了他心頭。

後來,阿洛問他,相信麽?

他說相信,只讓你說這一次,日後再不問。阿洛是比他大,但性子很單純,真沒騙到他的本事。

阿洛轉開臉,無聲地哭了。

他說不哭,現在不是有勝似親人的人了麽?

阿洛用力點頭,帶着鼻音說是,你這厮忒讨人嫌,我本來都不會哭了。

那些話說的,讓他特別難受。

阿洛是個很奇怪的人,經歷明明該少年老成,可很多時候就是個小瘋子、小孩兒。

所以,從結緣到如今,他更像哥哥,也很樂意照顧那個任性的人。

在那之後,他們開始一本正經地謀劃,這才有了十二樓的崛起。

他們要招募最精良的人手,要搜集所有能搜集到的官場、皇室秘辛。

這不是明刀明槍鬥法的世道,他們只能适應。

幾年下來,阿洛的城府、頭腦、手段都已不可小觑,除了一陣陣酗酒、偶爾涉險,他沒什麽不放心的。

到今時今日,阿洛有長輩心疼了,不再是除了兄弟情義雙手空空的倒黴孩子。

他輕輕籲出一口氣,唇畔現出清淺笑意。阿洛那手易容術,可以時不時地派上用場了。要是願意,偶爾到賀家、何家小住一陣也無妨吧。

這多好。

被錦衣衛盯上的事,聶宛宛毫無察覺,到了與冰冷女子說定的十日之期,将打探觀望到的消息寫成書信,派心腹送到什剎海。

她是跳進坑裏不自知,錦衣衛跟蹤監視所得的消息,卻讓莫坤為難了:

什剎海的宅子,明裏屬于一個商賈,其實是梁王別院。

親信與兒子,皇帝會偏向哪一個,誰說得準?

莫坤在心裏把趙禥的祖宗十八代罵遍了,才靜下心來,面對事實。

有疑心病的人,你跟他扯扯小謊無所謂,若是隐瞞大事,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皇帝恰好就是這種人。

所以,莫坤決定照實禀明,把這難題交給皇帝,挨一通訓斥也認了。

皇帝聽莫坤說完首尾,神色越來越陰沉,“你的意思是說,聶氏與住在梁王別院的人有來往?”

莫坤的身形又矮了一分,“正是。微臣便是膽大包天,也不敢污蔑皇室子嗣。皇上若是心存疑惑,容微臣将屬下喚來,仔細詢問便是。”

皇帝沒理他這個茬,而是問:“梁王離京,說的由頭是他外祖父病了,總夢見他?”

莫坤答是。

皇帝忽而問道:“那麽,此事是真是假,你不知道麽?”

莫坤立時跪了下去,“微臣……不知情。”

官官相護。錦衣衛到了地方上,一方首腦自會帶着下屬官員百般打點,錦衣衛沒道理不給情面,太多的事,明明知道,卻不會上報,只會定親送上份額不小的銀錢。

他從來就沒有不缺錢的時候,怎麽會反對這種不成文的規矩?

所以,這一次,他也算是沒騙皇帝,根本不知道梁王去廣西做什麽。

皇帝冷冷哼笑一聲,“不知情?這般失職,你總得給朕個說法。”

莫坤向上磕頭,“因着梁王是皇室子嗣,兩廣又是端妃娘娘母族所在地,加之這兩年梁王辦差得力,微臣就沒循例行事,只是打心底覺得,殿下精明強幹,斷不會做出讓皇上着惱的事。”烏煙瘴氣的官場實形,他怎麽敢說?

皇帝将手邊茶盞擲到他近前,“混帳!”

莫坤誠惶誠恐,連連叩頭。

皇帝瞧着他運了好一陣子的氣,末了卻道:“不管你用什麽法子,讓你兩廣那些手下活起來,別再做睜眼瞎。即日起,梁王到廣西的大事小情,據實禀來!”

已經一身冷汗的莫坤忙不疊稱是,好一番賭咒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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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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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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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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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
  19.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