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合适人選
唐琰這幾天已經習慣了設計部的工作,投入到軟件中的感覺,和他曾經在畫室裏作畫的感覺差不多,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雲圖公司并不強制加班,不過晚上七點有提供晚餐,因此也有不少人自願加班到晚上七點,吃完晚飯後再回去。
唐琰做完海報之後,天色已經黑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坐在座位上好幾個小時了,饑餓的感覺讓他從忘我的世界回到現實。
他知道雲圖有提供免費的晚餐,便決定在公司吃完再走。
唐琰走進食堂,拿着員工卡刷了兩個菜和一份飯,再去買了瓶飲料,挑了個門邊的位置坐下。
唐琰沒想到留下來加班吃晚飯的人還挺多的,不禁感慨徐總真的很有錢。
正在這時,一雙長腿從門口邁了進來。
徐玖彥平時是個對員工非常嚴苛的人,而且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總是能一眼看出員工在工作上的纰漏,因此公司裏的人都很怕他。
但他同時也是個非常稱職的老板,偶爾也會到食堂看一下夥食,順便觀察觀察留下來加班的人數,從而推測出季度業績。
當颀長的身影出現在食堂時,門口的幾個員工立刻端起盤子去別的地方了,臨走前戰戰兢兢地向徐玖彥鞠了一躬。
低頭吃飯的唐琰并沒看到這一幕,只是感覺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徐玖彥看到不遠處的少年,不禁頓住了腳步,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神棍。
前段時間他讓人力總監送來了新人的資料,很輕松地就在裏面找到了唐琰。他大致看了一眼,知道對方是雲州大學的研究生,而且是正兒八經進來的,所以他才暫時沒有開除神棍。
唐琰擡起頭,剛好看到門口的徐玖彥,眼底也露出了驚訝。不過他轉念一想,覺得對于職場失意的落魄員工而言,加班好像挺正常的。
還真是辛苦,難怪每天冷着一張臉。唐琰這樣想着,眼底不禁又露出了一絲同情。
徐玖彥看到唐琰臉上的同情,頓時皺起眉——這家夥到底為什麽每次都露出這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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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琰環顧了四周,發現大家似乎都刻意避開眼前這位男人,誤以為他在公司裏人緣也很差,一時間同情心更甚,忍不住沖他招了招手。
周圍頓時安靜得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衆人不敢相信那個男生居然敢對徐總做招手的動作。
徐玖彥懷疑自己眼花了——這神棍還敢主動找自己說話?沒開除他已經是大發慈悲了,還敢自己找上門?
“你來這邊坐吧。”唐琰對不遠處的男人說道。
徐玖彥心裏覺得好笑。這人該不會以為他會在員工食堂吃飯吧?
他帶着“我倒是要看看你想幹嘛”的心态,信步走到唐琰對面的位置坐下。
唐琰看了眼對面的男人,問道:“你也加班啊?”
徐玖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實不相瞞,我是第一次加班。”唐琰咬了一口盤子裏的鍋包肉,語氣有些感慨,“主要還是那個牆面海報實在太大了,不然我早就畫完了。”
徐玖彥聽到這句話後,眼底閃過詫異——牆面海報?這不是藝術展的策劃內容嗎?
“要不是樓經理說有獎金,我就讓秦默一個人做了。哎,那人也是,每天沖我翻白眼,還不肯跟我合作。”唐琰搖頭晃腦地嘆着氣,說了一大堆話。
徐玖彥終于确認,樓陽那家夥把他最重視的項目交給了一個神棍。
“我還以為,你只會裝神弄鬼。”徐玖彥皮笑肉不笑地嘲諷道。不過,他心裏對這個神棍的印象倒是好了點,能被樓陽重視說明能力還不錯,肯加班也說明能吃苦。
唐琰看着徐玖彥,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解釋道:“你還別說,就是因為我幫樓經理的母親算命,他才給我們組這個項目的。”
徐玖彥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剛剛才積攢的一點點好印象全部消失得一幹二淨。
唐琰毫無察覺,問徐玖彥:“你不餓嗎?快去打飯啊。”
徐玖彥的聲音冰冷刺骨:“不餓。”
“這個鍋包肉特別好吃。”唐琰又夾起一塊肉,咬了一口,香氣四溢,“感覺比外面的菜館裏賣的還好吃。”
少年吃飯的模樣很享受也很認真,飯菜的香氣鑽進徐玖彥的鼻子,竟然讓他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饑餓。
唐琰這時正好吃完飯,他擦了擦嘴,對徐玖彥說:“我吃完了。既然你不餓,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後,他拖着有些散漫的步伐,背上公文包離開了。
徐玖彥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皺着眉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居然萌發了在員工食堂吃飯的想法。
旁邊的幾個員工見他起身,都戰戰兢兢得不敢對視。
徐玖彥冰冷狹長的眼睛掃視了食堂一圈,忽然對一個路過的男員工開口道:“過來,我有事問你。”
那個男員工和徐玖彥對視了一眼,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走到他面前緊張地問:“徐,徐總……有事嗎?”
徐玖彥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問道:“食堂的鍋包肉很好吃?”
男員工頓時愣住了。
過了大概五秒鐘他才反應過來,忙回答道:“好吃,超好吃,我每次都會點鍋包肉!”雖然語氣有點誇張,但他說的是實話。
徐玖彥平靜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男員工離開後,徐玖彥給食堂經理打了個電話,直接對他說:“給你們廚房做鍋包肉的師傅漲兩千工資。”說完後便離開了食堂。
雖然唐琰的工作量巨大,但他畢竟具有超強的構圖能力,只加班了一次就完成了大部分的線稿,第二天下午就把海報畫完了。
這個時候,秦默的線稿還沒捋順。
唐琰也不急着上交,反正已經完成任務,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魚了。
于是他又打開視頻網站,這次看的是BBC的行星紀錄片。
周圍的同事們看到唐琰開始摸魚,都在心裏默認唐琰放棄了海報的制作,主動退出了和秦默之間的競争。
不過他們也能理解,畢竟讓一個職場新人和一個設計老手比拼,确實有點不公平。換做是他們的話,估計也會放棄。
最重要的一點是——沒人能想到,唐琰在兩天之內就畫完了海報。
秦默見到唐琰這幅樣子,心想一切果然和他預料的一樣,這小子就是個沒本事的花瓶。
唐琰看紀錄片看得津津有味,至于別人怎麽看他,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兩天後,到了交稿子的時間,唐琰才姍姍地将稿子發到單旸的郵箱。
其實他本來也是可以選擇劃水的,但是秦默不僅偷了他的設計還對他進行嘲諷,讓他感覺非常不爽,所以當時才答應了一人做一份海報的請求。
至于樓經理說的獎金,那倒是次要的了。
這天早上,單旸坐在辦公室裏例行檢查郵箱,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唐琰和秦默發來的海報。
他對秦默的海報抱有比較大的期望,所以先點開了。
秦默的海報應該是為了讨徐老爺歡心而做的,色調非常豔麗,上面畫了龍和鳳的圖案,畫得很精細也很好看,看得出來下了不小的功夫。
秦默看着海報,欣賞地點點頭,心道秦默這次畫得還挺好的。
随後,他漫不經心地點開了唐琰的海報。
說實話,這幾天他也知道了唐琰的工作狀态,除了第一天加班以外,其它時間都在偷偷摸魚,他對唐琰的作品并不抱什麽期待。不過,他也想過了,确實不能對新人過于苛待,牆面海報的任務确實艱巨。
單旸打開海報之前還在想,等會兒要怎麽安慰沒被選中的唐琰,然而當海報展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立刻愣住了。
這是一副水墨風格的海報,畫的內容設計得很巧妙,是一名少年跪在水池邊,手裏拿着畫筆,對着池塘描繪色彩,似乎池塘就是他的畫布。
畫的角度是從池塘底部仰視的,層次分明,可以看見一兩條掠過的小魚,浮萍與荷葉的根系,透明的泡泡,捕魚人的船只,一圈一圈的漣漪。
池塘邊的少年看起來有些寂寞,而他手中的畫筆更是整張海報的點睛之筆——
少年似乎用這支筆,描繪了海報外面的三維世界。
單旸在這幅畫前面足足愣了十多分鐘,最後如夢方醒地打電話給樓經理。
樓陽一大早就接到了徐玖彥的爺爺徐建洋的電話,讓他到徐家別墅開個會議。
徐建洋以前經常會詢問雲圖公司的老員工有關徐玖彥的問題,大多和工作無關,而與徐玖彥的身體健康有關。
這一次,樓陽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到了徐建洋的別墅,一到門口就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徐建洋把雲圖公司和徐玖彥交好的經理、總監全都叫了過來。
“诶,你說徐老爺叫咱們來,有什麽事啊?”人群中有人好奇地問道。
“還能有什麽事,估計又是問咱們徐總的近況呗。”有人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樓陽在別墅門口接到了單旸的電話,電話剛響起,管家就打開大門邀請各位經理入門,樓陽沒辦法,只好先挂了電話,給單旸發消息:“我有事,回去再說。”
這棟別墅只有徐建洋一個人住,他的妻子前些年去世後,他拒絕了家人陪他住的請求,是個非常耐得住寂寞的人。
從某些角度說,徐玖彥和他的性格很像。
衆多經理在客廳入座後,徐建洋命保姆拿了上等的茶點招待他們。
幾盞茶過後,徐建洋切入主題,開始詢問最近徐玖彥的情況。
大家的回答也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身體健康、脾氣不太好、看起來和以前一樣之類的。
也有人提到了他最近剛開除了一個助理的事情,開除的理由是那個助理上班時間看星座書。
聊得差不多之後,徐建洋環視了衆人一眼,忽然問道:“那你們覺得,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小玖和算命先生長期見面?我想每天讓大師算一算他的運勢。”
此話一出,客廳內的空氣頓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樓陽嘴邊的“不可能”幾乎要脫口而出。
讓徐玖彥和算命先生見面,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徐玖彥把算命先生關押到警局。
徐建洋見衆人面露難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無奈。
正在這時,財務部總監提議道:“其實……我倒是有個辦法。”
徐建洋眼睛一亮,問道:“什麽辦法?”
“如果只是想讓算命先生見到徐總本人,而且要長期見面的話。”財務總監說道,“不如把算命先生安排到雲圖公司內部,讓他‘潛伏’在徐總身邊。”
話音剛落,集體嘩然。
“你瘋了吧?”
“這潛伏可比間諜還危險啊!”
“你有想過被抓到會怎麽樣嗎?”
有人指出這個計劃最關鍵的漏洞:“那些厲害的算命先生都是六十歲起步的,怎麽可能混進咱們公司啊?難道雲圖改成養老院嗎?”
氣氛再度陷入尴尬。
樓陽也覺得這個方案不太可行,主要問題就是找不到一個能不被發現的算命大師。
徐建洋見大家沒了法子,也不強求他們繼續想辦法,便讓他們離開了。
樓陽跟随着人群走出徐家大門,然而在腳步踏出門口的那一剎那,他好像想到一件被他遺忘的事情。
有沒有年輕點的算命大師?
好像……有啊。
樓陽眼睛一亮,一拍腦袋,轉身就去找徐建洋說了這件事。
原本都已經打算放棄的徐建洋聽到樓陽說的話後,忙問道:“有合适的人選?你說說,是個什麽樣的大師。”
“很厲害,非常厲害。”樓陽贊不絕口地說道,“而且……他現在就是雲圖的員工。”
徐建洋皺眉道:“雲圖現在還有六七十歲的員工?不太好吧?”
“不不不,”樓陽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大師年方二十三。”
徐建洋聞言,愣了愣,旋即問道:“二十三歲?我沒聽錯吧?有這麽年輕的大師?靠譜不靠譜啊……”
“徐老爺您要是不放心,”樓陽說道,“不如親自見一面。”
徐建洋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