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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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出門時還剛過七點,許知月上午有個培訓要參加,打算直接去公司吃早飯。
出門時被厲西钊叫住,正在系領帶的男人走上前來,伸手将她撈進懷,炙熱親吻跟着落下。
纏綿一夜之後的早上,許知月其實有點不太好意思面對他,但厲西钊态度自然,她也跟着将最後一絲扭捏抛去,笑着回應。
親吻之後許知月幫厲西钊把領帶系好,問他:“你今天不去公司?”
“回滬市,”厲西钊簡明扼要道,“先送你去公司。”
車開到星野門口,下車時許知月沖厲西钊揮了揮手:“回見。”
厲西钊坐着沒動,看着她也沒出聲。
許知月:“喂,你不該說句什麽嗎?”
厲西钊拉下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她手掌心,這才開口:“你去吧。”
許知月想着這個人大概又在裝模作樣,沒有揭穿他,見前座的司機和助理都看向前方目不斜視,快速貼過去在厲西钊臉上親了一口,瞧見厲西钊眼裏閃動的亮光時,才仿佛得逞一般丢下句“拜拜”,快速下了車。
看着厲西钊的車子開走,許知月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笑了笑,轉身進門。
上午的培訓之後許知月接着在公司吃了個中午飯,下午飛昌都。
昌都的機場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屬高高原機場,許知月三年前就取得了高高原航線運行資質,昌都那邊也飛過不少次了,算是駕輕就熟。
飛那邊的航班實行雙機長制,除了許知月,另一位和她一起飛的機長恰巧是她師父嚴衛民,還配備了一位資深副駕駛。
在飛行準備室見到許知月,嚴衛民十分高興,他們今晚要飛去昌都過夜,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吃那邊的特色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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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月笑着提醒他:“師父,你不得忌口嗎?”
嚴衛民當上總飛行師後依舊整天在天上飛,比起坐辦公室,他顯然還是更喜歡開飛機。但畢竟年紀大了,一個不留心就可能有三高或這那的毛病,所以在飲食這方面,嚴衛民一貫很注意。
嚴衛民一揮手,不在意道:“偶爾放縱一次,有什麽關系。”
開完航前會,接着坐機組車進場。
登機之前,許知月收到厲西钊發來的微信:【高原上天冷,到了那邊記得多穿點,明天見。】
許知月:【你明天就回來?】
厲西钊:【嗯,怕你太想我。】
許知月:“……”
她沒有再回,以為說開了厲西钊就能對她柔情蜜意,她果然想太多。
身後嚴衛民笑着調侃她:“都上飛機了還舍不得關手機吶?以前怎麽沒見你這樣?”
許知月不好意思地彎了一下唇角,趕緊關了機。
進入駕駛艙,嚴衛民打發了副駕駛去跟機務溝通,讓許知月坐左座,他自己坐到右邊位置上,順嘴問她
:“那小子對你好嗎?”
許知月點了點頭:“師父,你不用操心我。”
“不能不操心,”嚴衛民道,“那小子家裏有錢,還是我們老板,我怕他欺負你。”
許知月有點無奈,又有點感動,她知道他師父是真的關心她,所以認真解釋道:“師父,我跟他是高中同學,還是初戀,很難得才能再在一起,沒事的。”
嚴衛民聞言略微驚訝:“竟然是這樣?”
許知月笑:“就是這樣。”
她這麽說嚴衛民才稍稍放下心,許知月跟他閨女差不多大,父親早逝,母親遠嫁,一個女孩子孤身在男人占據絕大多數的職業裏打拼,很不容易,他一直就把許知月也當自己女兒看,希望她事業一帆風順,希望她能覓得良緣。
好在許知月有原則有主見,上進心也強,很少需要他操心,這樣很好。
臨城飛昌都需要五個小時,進入巡航階段後,乘務組送飲料進來,三個人都要了咖啡。
嚴衛民咖啡快喝完時,拍了兩下自己胸口,許知月見狀問他:“師父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嚴衛民皺了皺眉,想了一下,回答她:“突然有點胸悶,應該沒什麽問題。”
許知月提醒他:“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我盯着就行。”
嚴衛民沒有逞強,也沒離開駕駛艙,和後座的副駕駛交換了位置,坐下後靠在座椅裏閉了眼。
許知月不時回頭看他一眼,嚴衛民像是在睡覺,但眉峰緊蹙着,額上似乎還有汗,睡得很不安穩。
她輕聲喊:“師父……”
半晌,嚴衛民閉着眼有氣無力地回答:“沒事,我歇一會兒,你們不用管我。”
許知月隐隐有些擔憂,但嚴衛民說沒事,她只能勉強把心放回肚子裏。
兩小時後,夕陽餘晖已度染整條漫長的天際線。
許知月正盯着儀表盤,身邊副駕駛忽然驚呼出聲:“嚴教員!”
許知月立刻回頭,就見她師父蜷縮起被安全帶勒住的身體,已滿頭大汗,痛苦捂住了自己心口。
“師父!師父!”
許知月大聲叫他,嚴衛民卻給不出反應。
副駕駛解開身上安全帶去後面把人扶住,緊張道:“像是突發心梗,得趕緊急救。”
許知月回神立刻打內話聯系乘務組,讓外面的人進來,再接着聯系地面管制,申請去最近的機場備降。
安全員和乘務長很快進來駕駛艙,看到嚴衛民的情況都吓了一大跳。
許知月剛與地面管制對話完,冷靜吩咐他們:“快把師父移出去,立刻進行心肺複蘇,乘務長你問一問機上乘客裏有沒有醫務人員,請他們幫忙,并且通知乘客我們要備降懷城,記得安撫一下乘客的情緒。”
“星野5407,請飛往懷城機場,左轉航向060,雷達引導。”
無線電裏傳來地面管制的聲音,許知月回答的同時跟着調轉航向。
一旁的副駕駛配合,轉頭瞥見許知月壓平的唇線,心知她在擔心被移出了駕駛艙的嚴衛民,又見她跟随指令的動作卻沒有一絲錯亂,這個時候還能維持鎮定理智,着實叫人佩服。
十分鐘後,乘務長打內話過來告知駕駛艙,機上乘客裏恰巧有位外科醫生在,第一時間為嚴衛民進行了心肺複蘇急救,暫時的情況還好,但得盡快送醫。
許知月稍松了口氣,回答:“十五分鐘後,備降懷城機場,做好準備。”
飛機落地時,救護車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待。
嚴衛民被送下飛機,許知月也走出了駕駛艙,見嚴衛民已昏迷不醒,她心髒高高吊着,一手都是冷汗。
從前哪怕遇到故障、特情,她都能配合其他人從容應對,但今天在高空中突然倒下的是她師父,即便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剛才有一瞬間她确實擔憂得差點慌了神。
乘務長過來輕拍了拍她後背,提醒她:“許機長,你跟着嚴教員一起去醫院吧,剛接到公司來的通知,之後會換機組飛去昌都。”
許知月緊繃的神經驟松下,點了點頭。
剛才在飛機上确認了要備降懷城後,她已經讓副駕駛打衛星電話把事情告知了公司的運控中心,好在星野在懷城這邊也有基地,可以讓其他機組來替換他們。
嚴衛民一進醫院就被推進了搶救室,許知月背靠着門外走廊牆壁,渾身都已脫力。
上一次……上一次這樣是她爸爸,也是在飛機上發生意外,她和媽媽收到消息趕到醫院,在搶救室外等到的卻是噩耗,她爸爸沒再睜開眼睛。
許知月慢慢攥緊拳頭,以為早已淡去的噩夢,又一次被喚醒,她才驚覺自己其實一直在害怕。
晚上八點,飛機落地懷城機場,厲西钊腳步匆匆走下舷梯。
他是搭乘公務機來的,在知道嚴衛民出事許知月跟着去醫院後,立刻找人臨時申請航線,第一時間飛來了懷城。
許知月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微信消息發過去也沒有回應,厲西钊助理不得不先聯系懷城這邊的基地。
到醫院時得知,嚴衛民已經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厲西钊快步上樓,卻在看到走廊盡頭獨自站在那裏的身影時,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許知月一個人守在重症監護室外,身上只穿了一件飛行員夾克,背靠着牆低着頭,單薄身體籠在燈光暗處的陰影裏,顯得很疲憊。
厲西钊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許知月,在他的認知裏,許知月倔強、要強、好勝,有着與長相不符,比絕大多數女人都更堅毅的個性,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抓不住她,只能被動被她牽着走,這是第一次,他親眼看到,原來許知月也會有這樣脆弱無助的時候。
他沒有慶幸,只有心疼。
像是有所感應,許知月轉頭朝着厲西钊的方向看了過來。
眼神交會,厲西钊看到她微紅的雙眼,和眼中藏不住的擔憂,大步走過去。
被厲西钊拉進懷裏時,許知月眼睫微微顫動,好似這才回過神,意識到突然出現過來抱住她、給她安慰的人是誰。
“我來晚了,”厲西钊輕拍她的背,溫聲道,“別怕,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