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玄陽莫淩煙随鬧喜人群進了德義山莊,以初出茅廬的少俠身份兩人是無法進入內莊參加主宴席的,只能與大部分鬧喜人一樣坐上外宴的桌上,直到天黑都沒能再見到兩位新人一眼。
鬧喜的大都是江湖人,行為處事放得很開,宴上到處是敬酒鬥酒的人們。
這樣的場景謝玄陽一向無法應對。他從不飲酒也很少參加宴席,面對勸酒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好在他身邊還有個莫淩煙。
莫淩煙是西涼莫氏嫡系大少,自小參加過的宴會指不勝偻,常年下來酒量自然很好,應對來人替謝玄陽擋酒之類的事做起來十分順手。
謝玄陽不喝酒卻也被酒味熏得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找了個借口離席,出去透透氣。他漫步在庭院的樓廊裏,微涼的空氣帶走了他腦中的沉氣。
一陣夜風吹過,他聽到樓廊的盡頭似乎有抽泣聲傳來,隐隐約約若有若無,若不仔細聽很容易将它當作風聲。
這條樓廊很長,也不知通向莊內的哪裏。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這條樓廊再往前一段距離絹燈竟沒有點亮,光憑謝玄陽所站處幽暗的燈光無法照亮整個樓廊。前方的廊道黑漆漆的,就好似不知名怪物張開的巨口,從那巨口中傳來的泣聲詭異極了。
若換做是旁人早就心裏發毛半軟着腿跑走了,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謝玄陽。謝玄陽是個修士,他在入天銜宗之前就已經因家裏人的關系與鬼怪打過不少交道,見過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現在不過是陰暗廊道中傳來的泣聲根本無法讓他起害怕的心思。
謝玄陽面不改色地看着廊道,想了想決定去看看那聲源處到底有什麽。他與莫淩煙兩人來這德義山莊本就是為了調查,一點異樣他都不會放過。
他起步走了進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片由山石擺成的假山。今夜的月光很暗,他借這月光看過去竟覺得那山石色有些發紅,像是幹枯的血液。謝玄陽看着一愣,走了過去再一看,那顏色原來是土紅色。
“嗚...嗚……”
那斷斷續續的泣聲正是從這片假山後傳來的,謝玄陽沿着聲音傳出的方向走過去,眼前出現一個轉角。這時那聲音消失了。
謝玄陽眯了眯眼,突然轉過轉角。
“啊——!”
轉角後是個很小的角落,那裏跌坐着一個三四歲樣的小男孩。他身穿赭色長衫,上還有用金線繡出的小鶴。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圓圓的眼睛紅紅的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不、不要吃我!”小男孩看起來被吓到了極致,不但說話的聲音在抖,他全身都在不斷顫抖着。他顯然是将突然出現的謝玄陽當作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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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陽見是個孩子,心裏不由一松。他揉和了表情向小男孩露出一抹友好的笑。謝玄陽本就長得好看,月光下的面容配上淺笑落到不知世事的小男孩眼中瞬間讓他删去了剛剛臆想出的怪物形象,以為自己見到了落入凡間的仙子。
“仙、仙子姐姐。”小男孩呆呆地看着謝玄陽的臉,因驚吓而慘白的小臉漸漸發了紅。
“我不是姐姐。”謝玄陽蹲下身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小男孩的頭發又軟又滑,手感好極了,謝玄陽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我是哥哥。”
“哥哥?”小男孩歪了歪腦袋,湊近謝玄陽嗅了嗅,發現他身上的确沒有小姐姐們的胭脂香味。但這樣小男孩還是不相信,伸出手拍到了謝玄陽胸口,肉肉的小手在他胸口摸來摸去,手下硬邦邦的感覺讓那張小臉都揪了起來。
“好吧,仙子哥哥。”小男孩撅起嘴很不情願地說道。
“你怎麽一個人呆在這裏哭鼻子?”謝玄陽将小男孩從地上抱了起來,這個時節地上已經很涼了,以小孩子的身體坐久了很容易大病一場。他托着小男孩的大腿讓他坐在他的手臂上,另一手扶着小男孩的背。
“我才沒有哭鼻子。”小男孩抱着謝玄陽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道。
“好吧,沒哭鼻子。”謝玄陽輕笑了一聲,那聲音又讓小男孩紅了把臉。“你帶在這家裏人可是會擔心,我送你回去可好?”
“不好!”小男孩一聽頓時提高聲音大叫,“我不要回去!爹、爹爹才不會擔心我,他要新媳婦,才不會….嗚…才不會要七七了呢。”說着他嗓子發哽,抽了抽鼻子又小聲哭起來,“七七最讨厭爹爹了….嗚嗚….”
娶新媳婦?這德義山莊裏今天成親的只有那位岑家主,這麽說這小孩是岑家主的孩子?在外莊都能撞見岑家小少爺,謝玄陽不知自己是這算不算自己運氣好。
“娶新媳婦不等于不擔心你,哪個爹會不要自己的兒子?”謝玄陽扶着小男孩背部的手輕拍了拍他,将他臉上的淚珠抹去。
“他、他就是不想要我。”小男孩嗚咽道,将自己的臉埋進謝玄陽的頸間,“反正我不要回去。”
謝玄陽無聲嘆了口氣,“那七七跟我去前廳好不好?”在低溫的夜間小孩留在室外總是不好的,就算小男孩不想回去,他也得将他帶進室內。
小男孩沒做聲,謝玄陽便當他同意了,将他抱回了宴中。
莫淩煙好不容易擺脫喝酒喝換了的衆人,還在想自家友人去了哪裏,就見謝玄陽從屋外走了進來,手上還抱着個孩子。那孩子錦衣華服,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不由調笑道,“玄陽,你這是從哪家拐來的小孩?”
岑家少爺。謝玄陽做出嘴形無聲地與莫淩煙交流。
莫淩煙心領神會,這個孩子将會是他們調查德義山莊內莊的路引。他們現在雖進了山莊,卻無法進入內莊。現在謝玄陽帶回了岑家少爺,他們接觸內莊也就有了由頭。
“七七,肚子餓不餓?”謝玄陽向小男孩問道,卻不見有動靜。他側頭一看,剛剛趴在他肩上嗚咽的小男孩已經睡着了,紅紅的眼角還帶着淚痕。
“你要不帶他回你房間睡?我去找侍女通知岑家人。”莫淩煙見狀壓低聲音與謝玄陽說道。岑家財大氣粗,在他們這些人進德義山莊的時候就為他們每個人分了間暫住的客房。
謝玄陽點點頭,腳步平穩地抱着小男孩離去。
小男孩睡的很熟,謝玄陽打開房門時不小心将門發出響聲都沒讓他醒來,只是發出了一道輕嗚聲。
謝玄陽将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自己卸下背上的劍坐到一旁的小桌旁看着它。他有個習慣,每天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要抽出時間悟劍。現在那小男孩睡着了,他又守着他無需出去與外面的人周旋,是個悟劍的好時機。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輕輕叩響。謝玄陽看了眼床上的小男孩确定他沒醒,拿起桌上的劍無聲走了出去。
門外是莫淩煙和一位白日裏他在迎親隊伍中看到的岑家人,這人還穿着紅衣,看來是從席中匆匆趕來的。
“他睡了。”謝玄陽與那人低聲說道,“不如你明天将他帶回內莊?”
那人借着門縫向房內看了眼,點點頭應了謝玄陽的話,“少主鬧得厲害,明天家主大人會親自來找他。謝少俠,我讓侍女為你再收拾間房。”
謝玄陽擺手說不用,“我與淩煙一間房足夠。”說着他将房門關緊,怕晚上的夜風吹進去讓小男孩受涼。
門關上擋住了外面的燈光,房內徹底暗了下來。謝玄陽沒看見,在緊閉的房門後本該熟睡的小男孩張開了眼,滾圓的大眼睛無神地看着房頂,宛如一汪死水。
“謝玄陽….嘻嘻嘻嘻~抓到你啦~”
尖銳的笑聲響起,在這昏暗的房間內顯得詭秘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