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肆、非耶
哄妹妹對柳驚濤來說實在太容易,柳浮雲親眼目睹他變戲法一樣從柳夕的枕頭下摸出一支金釵,很快就把原本背過身不理他的柳夕哄得一樂。
和自家哥哥雖然生不起氣,柳夕卻也不輕易放過他。使着性子讓他以後不準拿她的婚事說事,又讓大哥保證會盡快給她找個嫂子,這才放過了他。
兄妹三人第二日就北上返家,回去之後當然被被抛下的柳靜海好一頓抱怨。不過當柳靜海得知自家二哥居然戰敗以後,立刻把這些小事抛在腦後。
柳風骨得知這件事後,也有些驚訝,但他馬上就鼓勵兒子勤加練習,争取日後逆襲——一點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
“那葉炜真這麽厲害?”夜裏,柳靜海賴在自家二哥的房間裏不肯挪窩。“過三年你又要去江南?”
“對。”柳浮雲脾氣好,也不去趕他,反而吩咐下人把柳靜海的被褥搬來,打算和弟弟抵足而眠。“三年後正好是名劍大會召開的日子,我們兄妹四人一起南下,放心,這次肯定不會抛下你啦。”
咳……可不能讓三弟知道其實大哥打算帶他去七秀坊相親來着。柳浮雲心猿意馬的想到。
“哼!”柳靜海冷哼一聲,有些得意洋洋的覺得哥哥們果然離不開自己,一面捧自家二哥的面子。“我就等着給哥哥你擺慶功宴吧!”
柳浮雲揉了揉他的頭,笑着答道:“好。”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料到,不久以後,他就失去他此生罕有的幾個敵手之一。
幾個月後,葉炜闖入藏劍退敵的“驚鴻掠影”劍陣,全身經脈盡毀,一身武藝也一并成灰。柳浮雲得知後大怒,當即策馬趕赴杭州,等柳驚濤接到消息,他已經跑得沒影了。
怎麽也放心不下自家二弟,柳驚濤不日也帶着妹妹趕了過去。這一次柳靜海又留了下來,卻是因為柳老爺子不在莊內,他自忖沒有大哥能說會道見風使舵,自願留下來看家。
至于柳夕的心情,自然就很難言語了。
若說之前柳浮雲戰敗,她還能安慰自己是巧合;葉炜如同夢中一樣重傷,卻分明說明她的夢境本就為真!
她一面告誡自己絕不會迎來那樣的結局,一面卻又忍不住有些愧疚:若是她早點告知葉炜那件事情,或許他就不會……
不對。
葉炜此次重傷,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太過自傲的緣故。便是柳夕告訴了他,估計也只會讓他覺得她腦子有病而已。
柳夕嘆了口氣,心中頗為無奈。
她和葉炜,若是沒有了那段感情,就和這天底下所有的陌生人一般沒什麽差別。葉炜如今并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所以她還會為他傷心難過——那樣一個天之驕子,如何能承受今日的痛苦呢?
可惜我也不懂他日後領悟的寂劍究竟是什麽。她想。但至少,不能讓他自殺……
兄妹倆趕到藏劍山莊,直接登門拜訪。家丁看了柳驚濤的名帖,連忙将他迎進屋,不一會兒,葉晖和柳浮雲聯袂而來,身後跟着一個和葉晖有五分相似的高頭大漢,想必就是四莊主葉蒙了。
柳驚濤看自家二弟神色如常,葉晖也帶着客氣的微笑,這才放下心來,抱拳對葉晖道:“二莊主,前些日子,若我二弟有什麽唐突之處,還望你多多包涵。”
葉晖回禮道:“柳莊主客氣了,說起來,柳大俠這次可幫了大忙呢,是我等應該道謝才是。”
嘎?這是怎麽回事?
葉蒙上前一番解釋,這才讓兄妹倆明白過來。
原來前些日子葉炜從重傷中醒來,立刻發現自己身體的情況。他幾欲發狂,立刻打算拔劍自殺,卻被守在床邊的葉晖攔下。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裏,他不肯吃藥、也不肯吃飯,始終一副生無可戀的頹敗模樣。
葉孟秋拿這個固執的兒子沒辦法,葉英除了沉默也做不出別的表情。還是柳浮雲日以繼夜跑馬趕到,一上來就給了葉炜一個巴掌,拎着他的衣領恨恨道:“你想死?你怎麽能死!我們還有三年之約尚未完成,你難道想做個背信棄義的懦夫?葉炜,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他那一巴掌把葉炜打得吐血,葉孟秋登時大怒,一掌把他扇出老遠,讓葉晖速去請了盛神針來。柳浮雲被葉晖葉蒙兄弟架出了門,一路上還在紅着眼睛大吼。“葉炜,你這個懦夫——!!”
“把他給我扔出莊去!”葉孟秋頭上青筋暴起,他可容不得外人說自家兒子的壞話。還是葉英攔住他,覺得這或者是個轉機。
“若是他能幫住三弟重新樹立起信心,那倒也不錯。”葉英和葉炜一樣,同樣以劍為生,不一樣的是,他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支柱,卻也沒有失去重要的劍。
他并不阻攔弟弟頹廢下去,是他知道,心傷實在難以痊愈,何苦再為難他。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劍客最重要的東西,又怎麽能讓他振作呢?
但現在,柳浮雲卻讓他看到了某種可能。
宿敵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古怪的關系,他們亦敵亦友,仿佛時時刻刻都想殺死對方,卻又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毀對方。葉炜的重傷,對于柳浮雲來說幾乎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相信就是為了那三年之約,他也一定會幫助葉炜重新樹立起信心的。
聽完葉蒙的訴說,柳夕也回憶起夢中,柳浮雲也的确因此來過藏劍,但不久後就又返回了霸刀——葉炜于兩年後離開藏劍,但在那兩年裏,他的确是平平安安的才是。
這樣看來,許還是她二哥的功勞咯?
她自然不會要求去看葉炜,接了自家二哥,照例還是去客棧住下。柳驚濤向柳浮雲詢問了葉炜的情況,兩兄弟一陣唏噓:憤怒也好,憐憫也罷,若是他們遇到葉炜這樣的意外,只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若是有一天我連吞吳刀也拿不起來,估計我也不想活了。”柳浮雲感嘆。
柳驚濤一巴掌拍在他頭頂。“胡說什麽呢!你不會有那一天的。”但仍是忍不住有些恻然。“若是真有那樣一天,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會任由你胡鬧的。”
兄長們的心思大概都差不多,雖說俠客們寧折不彎,但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還活着,哪怕只是茍延殘喘,好歹也是一線生機。
不管怎麽做,都是出于愛和關心。
藏劍弟子來來去去,馬不停蹄的請來了天下的名醫。然而不管是盛神針孫藥王還是葉坊主,均是對此搖頭不已,頗有些一籌莫展。嘴上固然是說好話安慰葉炜,私底下卻告訴葉家父子,他們只能開藥為他慢慢調養,或許能把身體養好,但那一身武功,是再不能恢複了。
柳浮雲知道這個消息後,帶着吞吳刀在後院裏靜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看着身側為他拍開頭上凝結的霜露的大哥,低低的開口。
“我想請父親來一趟。”
柳驚濤按了按他的肩膀,點了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柳二:“葉炜!你不能死!你死了怎麽對得起我?!”
柳大:“……”
柳妹:“……”
柳夕:“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大哥,你反對斷袖嗎?”
柳驚濤:“我們還是寫信問(xia)問(xia)老爹吧。”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