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戀風塵不念卿

第2章 前奏起

挂了電話，燕于歸洗了澡出來還未來得及擦幹頭發，便徑自進了書房，她家的書房很大，足有五六十平米，其實也不僅限于是書房，稱為“練功房”更為合适，裏面擱置着一個大型書架，小提琴鋼琴古筝笛子等一系列的樂器，書桌上早已全被那一張張的五線譜簡譜給覆蓋了，另一張桌上是一些書法作品，房間角落裏還有一個繡架。這個書房，就是她的小天地，學校沒課的時候，她便沒日沒夜的待在書房中譜曲作曲練琴，說她癡迷于音樂，更不如說她寄情于物，以之來填補慰藉自己日漸空虛起來的內心。

她在加拿大憑借着音樂混得風生水起，開始只想準備回國暫時停留一段時間的她，在回國後小年卻愛上了中國不想再回去，這使得她放棄了原本的打算，重新回到了這闊別六年之久的“家”，在國內安定下來後，自然要發展自己的音樂，只是她沒有像在加拿大那樣在各地開個人演奏會，把精力都集中在幕後作電影bgm上，與多個電影制作公司有了合作，也算是在作曲界內立了足。這一待，便在國內過了一年，她不想再去考慮以後會怎麽樣，是繼續留在國內，還是回到溫哥華，是回到父母那兒，還是繼續斷了與他們的聯系，這些事情，她從來不想花費時間去想。

在稿紙上寫寫畫畫，不知不覺已近天明，燕于歸擡頭看了看挂在牆上的鐘表，指針已經轉到了五點半的位置上，揉了揉有些疲累的雙眼，這才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雖然小年才七歲，可是獨立性被她練的很強，每天早上自己知道起床洗漱，在微波爐裏熱牛奶面包，然後出門自己坐計程車上學（雖然很多時候有免費司機虞阡筠接送），從不需要她操心。她的課一般在10點之後，所以可以任自己安睡到9點才起床。

起床洗漱之後，稍微做了下臉部護理，她屬于那種天然去雕飾的美女，眉不染而濃、唇不點而朱，完全不需要去化妝。

她似乎從來不會去下廚，家裏除了早上小年用一下微波爐以外，其他東西基本沒有動過，而燕于歸，幾乎連微波爐也懶得碰。早餐出去在早餐廳吃，午飯晚飯有時在餐廳裏有時在虞阡筠家裏，反正吃飯的時候，她從來不着家。

學校離家不遠，幾乎都是自己騎自行車去。她心裏有以前的陰影，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後來再也不敢自己開車，能騎自行車已是自己的極限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它塑造了一個美麗率真又癡情的女子形象，乘赤豹，從文貍，到表獨立兮山之上，思念的公子卻遲遲不來，等而不得，思而生怨，若得若失，最後把思公子兮徒離憂的悵然之感傾瀉得淋漓盡致。這也是屈原作品中比較活潑靈動的一篇，除了《離騷》，我個人最喜歡的便是他的《山鬼》。”

“老師，為什麽古代關于愛情的作品很多都是不得而終呢？”

“也許是因為古人以哀音為美，比之圓滿結局，凄美的悲劇美學更令人印象深刻。不過這是個擴展延伸問題了，屈原的每個作品幾乎都有他的政治因素與背景環境的影響。”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同學們如果有什麽問題就在學校的國學論壇裏問，我會一一作答，不過得是我有時間的時候哦，不過你們私下都一心談戀愛去了肯定也沒人騷擾我。”帶着些許俏皮的眼睛向上挑了挑。

“哈哈，老師可真幽默，老師可比談戀愛來得重要。”一男生站起來嘻嘻笑道。

一女生指着他打趣道“你這小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在你女朋友面前還不像個龜孫一樣，老師可別信他。”

“好了好了，下課，你們該幹嘛幹嘛去。”燕于歸好笑地搖了搖頭，說完便走出了教室。

“老師，下周星期六是我20歲生日，我代表全家恭請老師大駕光臨，您可一定不要拒絕我喲。”一清秀可愛，紮着一個馬尾的女生跟着她走了出來，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生怕她說出一個不字。

燕于歸饒有興味地看了她兩秒，故意拉長了聲音“下周六？～～”直待她着急地都快哭了，才輕笑道“好吧，到時候我一定來，看你，都20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見她腦後的一縷發絲飄到了唇邊，伸手輕柔地替她撥至耳際後。

女生對此突如其來有些親密的舉動弄得心跳不止、兩頰發紅，低頭不好意思地說了句“那就這麽說定了哦，在原山酒店，老師再見。”說完再也不敢像方才那樣肆無忌憚的看着她了，急匆匆地便跑掉了。

在燕于歸的課內，學習氛圍是比較輕松且充滿樂趣的，學生們一開始對着這個透着強大氣場的美女老師還有些怯懦，都不敢與之講話，之後慢慢熟悉了，知道她是一個親和風趣也很好相處的人，她的淡然從容、她的灑脫大氣、她的容止談吐、她的風韻氣度，都至深至淺地吸引着每一個人，漸漸的就與之打成一片了。不少學生因此也與她成了不錯的朋友。

出了校門，手機鈴聲便響起了，見得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也不多想，接了起來。

“喂，你好！”

“您好，是Nicole小姐嗎？我是燕氏電影公司的制片人肖仁。”

“是我，請問有什麽事嗎？”嘴裏不動聲色地說着，眼睛裏确是驚訝與絲絲莫名的傷感？燕氏，燕氏，心中反複的默念，剎那之間，心頭竟是千回百轉。

“是這樣的，我看到今年您與多個電影公司合作，給賣座很高的電影作了許多優秀的背景音樂，我個人很欣賞您的才華，近期我們公司要拍一部民國題材的電影《大江大海》，希望也能夠有幸請到您為這部電影作曲。”

燕于歸沉吟了片刻，才悠悠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會去你們公司。”

“嗯？不到我們公司怎麽與您簽合同和談電影的細節問題呢，而且您作曲的時候也需要在我們公司處理呀。”電話那邊的男聲有些詫異，不明白她為什麽提出這個要求。

“要談的話您确定好了找個地方詳談便是，作曲的話到時候您電影拍好了發給我，家裏設備齊全，一切在家裏就可以搞定。”

“嗯…那好吧，您家是住在哪裏的呢？”

“南京。”

“南京？那可太好了，我們電影的取景拍攝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南京，真的是太好了，那到時候我們劇組到南京了再聯系您，這樣大家都方便。”電話頭那個聲音聽起來很是激動。

“好的，那再聯系吧。”

挂了電話，燕于歸擡眼便望到了不遠處披散着亞麻色卷發、穿着齊膝的黑色風衣、踏着高跟鞋、略施粉黛便盡顯萬種風情的女子倚立在車門邊，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

“學姐！我還沒給你打電話呢，你就來了。”走過去，給了她一個輕輕地擁抱，笑嗔道。

她就是小年口中的筠姨虞阡筠“怎麽，不願意看見我麽？呵呵，我都等了你一節課的時間了，剛見你聊電話聊得起勁，誰呀。”帶着暖意的指尖摸了摸她了白嫩的臉，凝視着她的眼神中溫柔的似要溢出水來。

燕于歸一邊開了車門上車，一面說道“燕氏公司的制片要我給他的電影作曲。”

“燕氏？那你同意了？你不是不願再和他們扯上關系麽？”坐在主駕駛上的虞阡筠轉過頭，一臉緊張不解地盯着她。

“我沒打算跟他們扯上關系，反正除了那兩口子，燕氏上下也沒人認識我，況且我作的曲署名都是用加拿大的名字。以燕氏的地位，我要在國內發展，便不可能再避得開他們。唉，不提那些煩心事了，我們先去接小年吧。”

“好吧。說起小年，你這個大學老師可比我這個刑警還要忙。”虞阡筠發動車子，笑言道。見她不願再談，便立即轉移了話題。

“唔，對了，昨天你怎麽會知道我沒去接小年的？”

“我來學校找你，聽保安說燕老師被一個開着賓利的帥哥接走了，知道你見色忘親，顧不上小年，所以就只好替你這沒良心的善後了。”虞阡筠有些心虛的瞥開眼，她又怎麽會告訴燕于歸是自己一直悄悄跟着他們的，看着他們進了蔣家大院，才去學校接的小年，給小年叫好外賣吃了飯之後，才離開她家，不過自己沒走遠，在她家不遠處守着，等到燕于歸回到家，才開車回了自己家。對，其實她就是怕她在蔣家留宿，不然她可沒現在的好心情了。

“那還真是我的錯了，說實話，帶了小年六年了，我還是沒學會怎麽與小孩子相處，很多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與她交流。”燕于歸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微不可聞地輕嘆了聲。

“其實是你心中有怨，你想忽略你們之間那不尴不尬的關系，卻不知如何去面對。不過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還有我呢，嗯？”虞阡筠抽出一只手，覆在燕于歸那骨節分明、纖細修長的柔荑上，眼中是難以明說的心疼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緒。

“對呀，幸好有你，以後可是要辛苦勞累你這個學姐了。”燕于歸心上升起了一股暖意，吃笑着望着她。或許是當警察的緣故，虞阡筠身上有着不同于他人的特別氣質，美得淩厲娟狂、美得璀璨奪目，她的美，正氣中含着兩分妖邪、柔韌中帶着一種力量與堅定，令人不自覺地想去信任、想去靠近。

“你辛苦我的還少麽，所以，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她不需要她的感謝與客套，她只需要……

到了小年的學校，這個點正好趕上放學。等了十分鐘左右，才見小年出現在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