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下
司陽恪率領禁軍浩浩蕩蕩地退出了太子府,司陽輪将趙淩請到了院內的一處茶案旁,讓下人上了一些茶點。
“松粉蟹酥,孤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司陽輪把面前的一盤精致的茶點推到趙淩的面前。
“不要這麽驚訝的看着孤”,司陽輪不複剛才的戾氣,語氣溫和,“每年的除夕家宴,你桌上的松粉蟹酥是最先吃完的”。
司陽輪說着拿起一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在孤還很小的時候就被母妃告知,雍王府裏有一位深得父皇喜愛的珩郡主,要孤多多親善。那時候不懂母妃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只是很簡單的認為,孤是哥哥,你是妹妹,而且...”
司陽輪吃掉手上的最後一口,看向趙淩嘴角有了笑意,“而且這個妹妹還這麽的漂亮,比皇宮裏其他的那些妹妹都漂亮。”
面對着如此的司陽輪,趙淩顯然有些意外。她的記憶裏和這個如今被封為一國太子的司陽輪好像并沒有什麽交集,除夕家宴,自己的身份也只是雍親王的小郡主,面對着大殿裏的衆多的皇親國戚,她的意識裏只有陌生。
“再後來,聽說你深受重傷被父皇送到荛山靜養。等你再回到京都,孤已經從一個懵懂無知的皇子變成了母妃想要的樣子,在爾虞我詐中攻于心計,殺伐決斷毫不手軟。孤有了自己的勢力,探得了你的身世,當孤試圖有目的的想要靠近你時,你卻又消失了。再接下來,出其不意兵發封州,指揮趙泱父子收複同州、并州、柑州,火燒瑯州城,一樁樁一件件震驚朝野。孤在父皇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光芒。便是從那個時候起,孤心裏已經把你同其他的皇子一樣,當做一個真正的對手了。”
司陽輪端起手中的熱茶喝了兩口,嘆了口氣嗤笑道:“孤知道自己才智不如你,膽識不如你,即使同樣錦衣玉袍,即使同樣腰上系着那條我為之夜不能寐的七龍盤龍玉帶,身上的王者之氣竟然依然不如你。孤在朝中如履薄冰不敢犯一點點的錯,即使是這樣,父皇讓孤留守京都,兵權卻依然交在你的手上。”
夜色浸染,斑駁微涼。趙淩盯着桌幾上徐徐冒着熱氣的茶水,有些出神。
司陽輪擡眼看着坐在對面的趙淩,話鋒一轉,“孤只是心有不甘而已。況且,孤才是你的兄長,那司陽恪算什麽?而且他對你的心思并不單純,你可知?”
趙淩伸手拿起一塊松粉蟹酥放在鼻前嗅了嗅,笑着輕輕搖了搖頭,“這蟹酥口感應是極好的,但外邊的這層松粉卻是裹的太多了,奪了主味。”
将手中的松粉蟹酥放下,看着司陽輪道:“再說,年少時的味道,現在多半是品不出來了...”
趙淩站起身來對司陽輪微微颔首,“今晚淩确實僭越了,只因邵郡主是淩所在乎之人,還望殿下今後莫要再招惹她”。
司陽輪微微一愣,看着轉身離去的趙淩開口道:“淩,可願喚孤一聲皇兄?”
月冷星稀,偌大的太子府一片靜溺。
就在司陽輪認為趙淩不會回答地時候,一句無力的嘆息悠悠傳來,
“這天家的親情,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司陽恪對自己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兄妹之情下,這點趙淩早有察覺卻無法回應。司陽輪想要的兄妹之情,終究是隔着皇家奪嫡的爾虞我詐,一着不慎便會屍骨全無。而皇帝司陽承乾想要彌補的父女之情,趙淩更是要不起,要了,便要背負起整個皇朝的命運。
趙淩此刻最想要的,或許只是那個女人一個小小的懷抱,一個淺淺的戲吻,又或,她只是站在那裏笑,便覺得是這世間最為美好的事了。
漆黑的夜裏,趙淩加快了步伐,卻在太子府的門前看到了等候許久的趙明歌。她站在月色中,似月宮中剛剛偷下瑤臺的仙子,凝眸清幽,落影留芳。在看到趙淩時眸中的光忽然被點亮,似一朵朵夜香花綻放開來。
不讓侍從跟随,兩人騎着長亭駒打馬慢慢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趙淩坐在趙明歌身後環抱着她,把自己的下巴輕輕放在她的脖頸間。
“司陽輪抓你是想要以你挾制住你的父兄,借此掌控他們手中的幾十萬兵馬。”
“恩...”
“至于周亦君,她和歸璞就是懷王府中失蹤多年的嫡親姐弟,司陽輪抓她應該是想在這上邊做些文章。”
“恩...”
“給我一點時間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好,然後我們找個時間坐下來,我還有好多話沒對你說,還有好多關于将來的憧憬沒有講。”
“好...”
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街道兩旁回蕩着零碎的馬蹄聲,只聞兩人緊靠的心髒溫熱的跳動着。
夜色很長道路卻很短,轉眼間穆王府已經出現眼前,趙淩環在趙明歌腰間的雙臂緊了緊,輕輕地一個吻落在脖頸間,
“回去好好照顧穆王妃,等我...”
趙明歌踏入王府大門,回首望向騎在長亭駒上的趙淩,忽然和記憶中那年蒙紗遮面立在月下救起自己的女子相重疊。
此時,府前的燈火将一層淡淡的紅光籠在那人身上,溫暖如往,無限美好,更勝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