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亂 傾歌

第22章 入心

暖陽高照，夏日的氣息已漸濃厚，谷內的景致更顯得生機盎然。這日，正在逗着飛流和長亭駒的趙明歌忽然被趙淩拉進了屋內。

“來，明歌，坐下”趙淩語氣溫柔，眼波流轉,“我給你畫眉”。

趙明歌看着她手中拿着的回廊黛不禁莞爾，“原來你這幾天躲着我就是偷偷地在做這個？”

“這是給你做藥引餘下的，我想這麽寶貝的東西不能浪費，正好自己懂得回廊黛的制作”。

“回廊黛制作工藝繁雜，聽說只是把回廊蔓枝條去葉、剝皮、抽絲、晾曬、烘幹幾個工序都已經夠繁瑣的了，更不必說接下來還有更花費心思的”。

趙明歌看着對面的人兒，不禁問道：“你這是為了什麽呢？”

趙淩微笑着把趙明歌按到窗前的椅子上，小心打開盒子，取了一枝回廊黛，坐在趙明歌的對面認真的為她畫起了眉毛。

趙明歌看着趙淩一筆一筆極為認真，仿佛在镌刻一幅神聖的畫卷。

她忽然想起關于回廊黛的傳說，回廊黛乃夫君為愛妻所畫，可讓妻子美顏常駐，兩人恩愛更甚。想到此，趙明歌心中的異樣感又席卷而來。

暖洋洋的日頭穿過小窗打在身上，将兩人的影子投在屋中慢慢挪動。當身後的影子漸漸變短的時候，趙淩舉着酸痛的胳膊望向趙明歌竟有一瞬間的愣神。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趙明歌也驚覺不知是這回廊黛果然神奇，還是這畫眉之人技術高超，只覺自己洗妝自華間頗有一股鐘靈錦繡的風流态，英氣中尤帶三分妩媚，更顯得卓然不凡。

“明歌，你真的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種漂亮！”趙淩看着趙明歌目不轉睛。

此時的趙淩逆光站着，仿佛把整個身體融進了溫暖的陽光裏，趙明歌有些看不清她的眉眼，但她知道，此刻的她正在對着自己笑，溫暖而真誠。

趙明歌站起身來，輕輕地抱住趙淩，在她耳邊輕輕送出幾個字，

“淩，謝謝你．．．”

感受到趙淩瞬間緊繃的身體，趙明歌輕笑着松開了手，須臾間手中多了一個奇巧香盒，将回廊黛放入那香盒之中，看向趙淩，卓卓美目，顧盼風情。

“以後你每日都為我畫眉可好？”

時間仿佛就此駐足，二人每日看着朝來夕去，莺語凝綠，好不自在。

又是一日夕陽西下，金色的霞光打在崖上，連着崖上的花草也似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霧氣，淡淡的，暖暖的，妖嬈地在微風中搖曳，猶如江海碧波上凝聚的光。

錦色伴着餘晖從谷外匆匆而來。

歸璞率三十萬大軍對瑯州形成合圍，瑯州大戰在即。

趙淩看着趙明歌魂不守舍的過了三日，終是顫抖着開了口：“那壇梨花釀先埋于樹下，來年若還能與明歌相聚于此，開壇暢飲可好？”

趙明歌懂得趙淩話中的意思，感覺有什麽慢慢模糊了眼睛，她擡頭望着面前正努力對自己笑着的趙淩，不知怎麽就開了口，

“你可．．．要我留下來？”

趙淩的目光仿佛一刻也舍不得從趙明歌身上移開，她幾度張開的口終究未說一字，她從懷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方盒塞到趙明歌的手中。

“這是囚生煉制的西鳳丹，只要不是《毒沁注》中的劇毒，它都可解，你拿着以備不時之需。”

趙明歌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她有些驚訝于趙淩又一次的把這世間難得的寶物輕易送給自己，她有些慌亂無措。

拿着盒子匆匆走向屋外，只見此時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趙明歌心中一時湧上些不知名的情緒，亂了心神。

站在原地許久後終是一聲長嘆‘想是這景色旁處再也尋不到了罷．．．’

錦色護送趙明歌一路往瑯州方向去，一路行來，趙明歌能感受到這姑娘對自己有着不小的怨念，二人在途中除非必要，很少有什麽交流。

在接近歸璞大軍軍營的時候，錦色遞給趙明歌一個小哨。

“主上讓我務必護你周全，但這匪軍大營中我不便時刻在你身邊，你拿着這個，有什麽事情我們可以互通消息”。

趙明歌搖搖頭并沒有接過。

“既然我已經到李晉身邊，他便會設法保護我的安全，還請你家小姐放心”。

“你！”

錦色氣的瞪着雙眼轉身就走，邊走邊跺腳，“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良心！你都不知道我家主上為了你...”

錦色身影漸遠，她口中餘下的話趙明歌并沒有聽到，但是趙明歌心裏清楚，趙淩肯定還做了許多自己并不知曉的事情。記憶中之前與她并無任何交集，想不通她為何會如此對待自己，是另有所圖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趙明歌從未與母妃之外的女子如此親近的相處過，即使王府中那些想要親近她的異母姐妹，也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而于趙淩，卻是不同的。說不上哪裏不同，只是那種心跳，那種悸動，那種美好，那種留戀，都能讓她反複的去回味。

趙明歌與趙淩之間，仿佛只隔着一層輕薄的紙，各自躲在後面，一個懵懵懂懂，一個怯步徘徊，誰都沒有勇氣指尖輕點，只得看着對面模糊的身影漸行漸遠。

趙明歌轉身，看着前方不遠處被火把照的通亮的軍營，眉間微蹙。

從與世無争的世外桃源到了這遍布殺機的戰場，趙明歌記憶中的一幕忽然漸漸清晰起來。

曲道寺，蒲團上，佛祖前：

白首之念

最是簡單

願

逆風不聞天下事

顧盼莊田有卿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