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亂 傾歌

第20章 再入滄波

一路無話，等二人走出仙竹林時，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的沼澤。

趙明歌想起之前在隆冬時節和李晉來此，是有一條石板路露出沼澤的，而如今．．．趙明歌望着沼澤思索，無意間看到旁邊的一塊大石，大石的一半淹沒在沼澤之下，但在露出的地方還可以隐約的看到殘留的淤泥。趙明歌看了看身邊的趙淩，兩人對視一眼，相顧一笑。

日上三竿時，陽光炙烤着沼澤升起蒙蒙霧氣，但仙竹林中不時的吹出陣陣涼風，二人背靠竹林，坐在沼澤前，并不覺得太熱。

許是身體還虛着，趙明歌倚在趙淩的懷中就這麽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的飛流和趙淩的長亭駒在一旁無聊的打着鼻響，刨着地上的竹葉。

趙淩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走吧，路出來了。”

沼澤在陽光的炙烤下終究屈服，整個沼澤幹涸了不少，露出了一條由石板堆砌的小路直通遠處。

趙明歌起身牽馬，卻見趙淩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怎麽了這是？”還帶着些許睡意的迷惘，趙明歌回頭問道。

趙淩起身上馬，“無事，剛剛坐久了，腳有些麻。”

趙明歌如此聰慧，怎會不知為何。想起剛才之事，睡意一下子消了不少，“真是傻氣的緊，不知道動動麽！”

随着馬兒的前行，沼澤中慢慢的現出一兩片碧苔，綠的像能流出汁水。然後是一兩朵小花，白的，黃的。再後來就是山連微雲，天接碧草。

二人徑直而走，停在一處懸崖邊。放眼望去，只見花影鋪地，香碟漫舞，一派春色。所謂‘山間四季，惟待春色鋪卷’也不過如此。

趙明歌看到崖下的小木屋，不禁恍如隔世。

“上次你和他來這裏．．．”

“上次我和他來這裏可沒有看到如此美麗的景色！”趙明歌接過話，轉頭對走在自己身後的趙淩嫣然一笑。

下到谷內的趙明歌索性坐在屋前的草地上，擡頭望盡春色，徐風微繞，花香遍野，不禁長舒一口氣。

“我現在倒是可以确定一點”，趙明歌指了指身後的小木屋，“周亦君在此煉藥一定和你有關”。

趙淩走過來坐在趙明歌身旁，随手采了一藤長青枝慢慢編了起來，她不知趙明歌猜測到了哪一步，也不敢随便接話，低着頭似是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語，“我很快就能徹底解了你身上的餘毒。”

趙明歌倒是咯咯得笑起來，“真是個呆子，有如此世外桃源般的景色還能有一人陪在身側，還需多求什麽～”

趙淩聽聞不禁心頭一暖，她擡頭看着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兒，只覺春風在綠野中穿揚，蕩起陣陣花香，連同撫耳的鳥語蟲鳴一同席卷進自己的胸口，淹沒掉還未表露的萬語千言。

盡管谷裏已經是春意盎然的景致，但畢竟只是初春時節，谷底的夜晚還有些許涼氣。

趙明歌坐在木屋的臺階上，手裏捧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竹杯，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

趙淩從屋內拿出一條毛毯給趙明歌披在身上，猶豫了一下，大着膽子順勢擁着她坐了下來。最近兩人的相處，讓趙明歌感覺兩人仿佛一下子走近了許多，她往趙淩的懷裏縮了縮，歪着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開口道：“我曾不止一次的在想，找到生命裏的那個人，尋得這麽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了此一生。”

趙淩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編好的花環，青色的枝條上點綴着朵朵小花好似遺落在人間的繁星，點點醉人。趙淩把花環輕輕地放在趙明歌的頭上，淡淡回道：“會的”。

等到夜深二人進到小木屋時才尴尬的發現屋裏只剩下一張床，趙明歌雖自小沒有和他人同睡一起的習慣，但還是先霸道的指明了要睡裏邊。

許是醒來後一直在趕路，加上身體還虛着，趙明歌入睡的很快。而另一邊的趙淩可就悲劇了，沿着床邊趟的筆直，眼睛閉着，耳朵卻異常靈敏的捕捉到身邊人的每一次呼吸，腦袋裏一次次的回放二人在馬車內跌倒的情景，意識越來越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之前昏迷時浮現在腦中的情景又不斷在眼前往返。趙明歌分不清是夢境還是記憶，她想努力記起那個小丫頭的樣子，可是越努力去想就越是模糊，甚至連玉佩上的字是什麽樣子的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趙明歌睜開了眼睛，額上的一層薄汗已經微涼，精秀的面容上少了幾分血色，她定眼瞧着躺在身邊的趙淩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現在自己身處何地。她輕輕舒了口氣，索性翻過身面對着趙淩，看着她精致的側顏，趙明歌不可否認能勉強比得上自己。

她終究伸手撫上了她的臉，她對這個女子充滿了疑惑，心中的一個又一個謎團待人來答。自己究竟被何人下毒？又究竟被何人所救？那個喚自己稚兒的人是誰？自己為何又在誅仙崖下醒來？這個趙淩，為何能與母妃煮出一樣味道的梨花釀？為何要把如梨花盞般的此等寶物随手贈與自己？為何出現在昆侖山莊又忽然消失？為何忽然帶着解藥出現為何又要不眠不休親自在床邊守着自己？為何醒來後那聲明歌叫的如此親切如此自然？為何為了解餘毒陪着自己遠赴千裏來這滄波谷地？還有那封州的方氏父子和瑯州的歸璞，你到底與他們又有何種關系？

一個個謎團沖擊着趙明歌本就虛弱的身體，混沌中她的眸子漸漸合上，複又昏睡了過去。

二日，趙明歌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身邊的毯被已經早沒了溫度。許是聞到了香味，趙明歌尋着來到的前廳，這裏之前堆滿了各種藥材，現在看來是整理過了，多出了一張桌子，桌上擺着幾樣清粥小菜還都徐徐的冒着熱氣。

這時，端着一盆翡翠豆腐湯的趙淩走了進來，看到已經坐在桌邊的趙明歌欣慰的笑了起來，“明歌你趕緊趁熱吃，驅驅寒氣。”

趙明歌看着趙淩為自己拿碗筷布菜一番忙碌的身影，不禁有些微微出神，這種有炊煙有朝氣的生活，仿佛正是自己一直所向往的。

“堂堂西北淩氏的大小姐，怎麽還會做這些？”趙明歌覺得飯菜還算可口，頗有些驚奇。

“我小時候因為一次意外被送到山中休養，後來一直跟随師父學藝也算是在外自食其力，所以廚藝還是好的”。

趙明歌了然地點了點頭，喝光了碗中的清粥，擡眼不經意間看到趙淩眼下有些發黑，不禁笑道：“你昨晚沒睡好嗎？還是今日起得早？”

趙淩尴尬的笑了笑，“我和錦色一早便到依欄崖上采摘回廊蔓去了，解你身上的毒要緊。”

趙明歌心中一暖，嘴裏卻只是無所謂地‘哦’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