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亂 傾歌

第9章 對飲

李晉出了京都一路打探，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看到淩氏一行人等。幾個奇裝異服散人模樣的人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十幾個護衛擁着一輛寬大的馬車走在官道上，隔着馬車，李晉只看到裏邊一個依稀可辨的女子身影，纖秀玲珑。

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光明正大的走在官道上，害的自己枉追了兩日。李晉悄悄跟在他們後邊，不敢靠的太近，見這些人雖是趕路，但行進的速度很慢，倒像是在沿路觀賞景色。又想自己與她素不相識，該如何開口請她幫忙。

行至一路口，李晉見一行人停住似是在辨別方向，這時一直随在一旁的護衛下馬走到停在路旁的一輛馬車邊上，看似在問路。與馬車上的人交談數句之後便回到淩氏的馬車旁恭敬地行了一禮，“主上，前方道路已受兵匪賊寇的襲擾，有當地人願意給我們帶路走一條偏僻安全的小路。”應是得到首肯，淩氏衆人随着那輛稍顯破敗的馬車轉入另一條小路。

李晉緊跟着一行人走了有大半日，這才又轉入官道。這時，帶路的馬車上下來一男子竟跪在淩氏的馬車前。

“如今戰火波及将至，我等苦窮百姓只得攜一家老小四處逃難，還請貴人賞小人些銀兩以做溫飽”。說話間便是幾個擲地有聲地響頭。

護在淩氏馬車旁的護衛不耐地正想随手掏出些銀兩抛給他，卻被馬車之內的淩氏阻止，“将我們的幹糧分他一些。”

護衛領命，将幾袋幹糧放入那人的馬車內，一行人這才又繼續趕路。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這十幾個人倒是依舊沒有加緊腳力趕路尋找客棧的樣子。半盞茶後，他們竟然下了官道在旁邊的草地上劄起了幾張帳篷。李晉雖心生疑慮，但轉念一想這樣倒是更方便接觸到這個神秘的女子。

出乎意料的，這姑娘的手下沒有守在她的周圍，而是在她不遠處歇下，只留了兩個人執夜。這姑娘蓋着件貂絨毯獨自倚在一塊大石旁假寐，身前的一堆篝火噼噼啪啪的響着，将那人籠罩在一片暖紅的火光之中。

李晉悄悄從另一邊走上前去，離她身前數十步停下，拱手垂禮，“在下李晉，有事求見姑娘，唐突了姑娘還望見諒。”

直到此時，那些侍衛也只是轉頭看了一下他，并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這更讓李晉疑惑不已。

“公子随便坐吧。”

此時那淩氏已經坐起身來，嘴角噙着笑看着李晉說道。

李晉猶豫着走過去坐在了篝火旁，見這淩姑娘拿起放在篝火旁的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公子一路辛苦，喝杯熱茶取取暖吧。”

李晉心中疑惑‘她像是知道自己一直跟在其後’。

遞茶杯的手忽然伸了回去，淩氏把茶放到鼻前嗅了嗅，有些玩味地看着李晉，而後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又自顧自地滿上再次遞到李晉面前。

李晉頗為尴尬得接過茶杯，杯子玲珑小巧，是上好的青玉杯，熱茶從青玉杯中冒出些許白霧，朦胧得隔在二人之間，亦真亦幻。

“李将軍，可不要浪費了這好茶。”

很輕的一句話把李晉的思緒拉了回來。

“姑娘．．．知曉在下？”

李晉知道這句話問的有些古怪，既然裴誠說此女消息靈通，那知曉自己曾為義軍少将軍這件事也是自然的。

這邊淩氏呵呵地笑了起來，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意不減：“李将軍可是有福了，這世間可少有口福之人能飲得這小葉輕冠。”

杯裏是上好的小葉輕冠，相傳此茶生在西北的苦寒之地，采茶之人要冒的很大的風險從山上采摘下來，小心保存精細加工才能留得醇香的精華，就連每年進貢皇宮也不過數倆而已。

李晉微微一愣，而後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飲下喝了個幹淨。

淩氏蓄滿了兩杯茶，一杯遞與李晉，一杯放在唇邊輕酌。看着面前噼噼啪啪的篝火道：“李将軍予小女子有救命之恩，若有事需幫忙，定當竭力。”

倒是沒有想到這位淩姑娘如此直接。

李晉張了張口還是先委婉地問道：“姑娘沒有受傷吧”

李晉看着那日被自己無意中在馬蹄下救起的女子，依舊是那日穿的绛紫華服，一把玉蕭靜靜的放在身旁。

“無礙，只是．．．小女子長這麽大，除了家中兄長好像還沒有被哪個男子抱過呢”

頗為戲谑的話，頗為戲谑的眼神，雖然篝火的紅映在她的身上，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嬌羞，倒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似的風輕雲淡。

李晉紅着臉愣在那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日相救時确因情況危急，怕傷着她，情急之下将她抱在懷裏翻滾到路邊，現在想來确實有些唐突了。

這下淩氏倒真的咯咯地笑了起來，伴着篝火噼噼啪啪聲，倒似夜莺般的悅耳，引得坐在不遠處幾個侍從不時的回頭張望。

“淩姑娘，在下着實．．．唐突了”。

李晉像是掩飾自己尴尬和震驚似的一口喝下剛剛淩氏遞過來的第二杯茶。

沒想到淩氏聽後收起笑意，只留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李将軍此番跟蹤于我，怕是想尋得郡主的下落吧。”說話間淩氏又把杯中的茶斟滿，“就當小女子報答公子救命之恩，此事定當竭力而為。”

舉起茶杯，看向李晉。這次，不是遞茶，是相邀。

一聲輕碰，傾杯而盡。

“晉還有一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将軍請說。”

“之前路遇的那家流民，幫了姑娘的大忙為何不給一文只贈與些幹糧？”

淩氏輕輕一笑，“我給予他幹糧，他馬車內的妻兒便可馬上果腹，但若給他錢財，這亂世荒野中又哪裏能用的出去。那人張口便索要錢財，你說他心裏到底打的什麽算盤，恩？”

淩氏擡眼看向李晉，“若他人對我的一點點好都需要我不問緣由的傾囊而報，那我可否對李将軍好一些，以求将軍能應下我的一個請求？”

李晉不明所以，“我能幫到姑娘什麽嗎？”

淩氏點頭，眸中似有火光灼灼而燃，沉默須臾，喉間似是自語般的低聲呢喃，“将軍觸手可及之人，便是我此生最遙不可及的執念．．．你可願．．．”

她将拿在手中的青玉杯轉了又轉，一絲苦澀終是落于唇邊，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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