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巧香盒
二人從江郊大營出來一路北上,現下入了随州城。走在繁鬧的街市上,周圍商鋪林立,小商小販更是多不勝舉,叫賣聲、嬉笑聲、車馬聲聲聲入耳,只覺如此熱鬧了得。
“晉,你說塞北的馬能配得上咱們的飛流嗎?”
李晉看着這匹從穆王府引出的良駒,上配玉勒雕鞍,通體棗紅沒有一根雜毛,健碩的背脊和有力的四肢彰顯出尊貴的血性。
李晉正欲答話,卻被不遠處傳來的怒罵吸引了注意。
只見從街市右側出來十幾個人,為首的男子一臉跋扈地走到街邊的一個小鋪前,一掌拍在桌上大嚷道:“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我家娘子看上這香盒,本大爺給你面子,讓管家好聲好氣帶來五百兩買你這破盒子,你竟然死活不賣!害得我家娘子梨花帶雨的直直地哭嚷了幾天,弄得我是煩不勝煩!今天大爺我親自來取,你賣是不賣?!”
周圍的百姓看到有熱鬧紛紛聚過來,不時有人低聲道:“诶呦,是東街的劉霸!”
十幾個下人趕忙上前推嚷着:“退後!退後!”
小鋪的主人是一個略顯邋遢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低着頭認真地雕琢手中的香盒,面對着嚣張的劉霸甚至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劉霸見他竟敢對自己視若無睹,頓時大怒,一拳就照男子面門而去。
看似毫無還手之力的男子哪能受得住劉霸如此一拳,已經走近的李晉眼見這情況,眉頭一蹙,轉瞬間便到了劉霸身旁,死死抓住他将要出拳的手臂。劉霸不想此刻竟有人出頭,大吼一聲另一只手就要來扼住李晉的脖頸。李晉何等功力,不等其反應,手腕一用力,只聽‘咔’的一聲,便伴着劉霸軟下的手臂和聲聲慘叫。
劉霸手下之人眼見此景正要上前,一旁的趙明歌踢出腳下的石子,正中為首之人的眼睛,只見那人頓時鮮血直流慘叫連連,其餘的人見此被吓得生生地止住腳步。
那劉霸知道是遇上了高人,也不再做糾纏,丢下一句“你給爺等着!”,便在手下人的攙扶下狼狽而去。
周圍的百姓哪見一向過欺橫霸市的劉霸被這樣收拾,紛紛拍手叫好。
一旁賣布匹的小販巴巴地跑過來,一臉崇拜地看着二人道:“您兩位可是幫我們出了口惡氣,那劉霸一向跋扈,一直沒人敢把他怎麽樣。”說完這句話後轉而又一臉擔憂,“他也絕不會善罷甘休,二位還是趕緊離開吧。”
“怎麽,那人還有什麽來頭?”趙明歌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小販哪曾見過趙明歌這般梅英錦繡的女子,頓時臉色一紅,說話也打起了結巴:“這劉霸的父親……聽說在義軍中有些勢力,就……就連與朝廷那邊……好似還有什麽關聯”
“哦?!”趙明歌嫣然一笑,看向李晉:“這倒是有趣得緊。”
此時,那位不修邊幅的男子依然低着頭仔細地雕琢着手中的物件,似乎對剛剛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沒有絲毫察覺。
“這店家好生奇怪”趙明歌疑惑道。
“這人啊,很少與人交流,只有一個小童整日地跟着他。他的香盒從來都是有緣者以随身之物換之,無緣者千金難求。”剛剛的小販趕忙接上話。
二人的目光落在男子所雕刻之物上。這是一個兩寸見方的四角木盒,木盒正面巧刻一池蓮花,又似有雙秋明美目隐于其後。兩側所刻畫面更是有趣,左邊是一幅鑼鼓喧天的接親圖,後邊則是白幕翻飛的祭奠之景。後側與盒蓋不大的空間裏,自右而左豎刻了一部260字的《心經》。
“要說雕刻這般驚喜的物件倒是也見過不少,可能在這方寸之間做的這般奇巧的,卻是少見。何況,還是這奇楠沉香木所築……”趙明歌半是欽佩半是探究的目光轉至低頭專心雕琢的男子身上。
許是感受到趙明歌的目光,男子終是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來。只見此人卓面峰眉,皮膚白皙,如若不是如此邋遢,也算是一個玉面公子。而此時二人才注意到,此人竟是坐在一輛輪車之上。
“還請姑娘收下吧”,男子遞上一個剛剛做好的香盒。
趙明歌雙手接下,仔細看去,竟然和剛才的所見的雕琢分毫不差,不由得對此人又敬慕了幾分。
“小女子今日出來的倉促,不知有何物可與先生相換。”
今日趙明歌着一身錦料常服,紅色的密腳線淺淺的勾勒在領口和袖口處,襯着白色錦料上隐約可見的祥雲紋案,只覺楚腰纖細,繡幕玲珑。
男子眸中剎那間的失神轉瞬而逝,“就那只翠翹吧。”
“這個麽”趙明歌笑着取下,一頭烏發便如墨般散了下來。
“先生倒是好眼力,這是家母所予之物。”
男子安靜地看着遞過來的翠翹,眼中閃着不知名的情緒,沉默良久才淡淡開口道:“是麽……”
李晉走到旁邊的商鋪旁挑選了一條紅色發帶,輕輕隆起趙明歌的墨發,用發帶輕挽兩下束起發尾,看上去別有一番韻味。
對于李晉的這番動作,趙明歌先是一愣,而後莞爾一笑,轉身向男子問道:“敢問先生,這香盒內空,不知應乘以何物才能與之相配。”
“唯回廊黛可配。”
趙明歌兩眼放光“可是那回廊枝蔓所制的回廊黛?”
趙明歌自小便聽說過此物,相傳由相愛之人親自為自己畫上這妝黛,可使女子擁有絕世妝容。只是這制作回廊黛所需的回廊蔓枝相傳只産自一處且數量稀少,而且制作工序繁雜,父王也曾為母妃多方尋找,終是可遇不可求。
“先生可知這回廊蔓何處可尋得?”
“晏重山後,依闌崖處”
“不知這依闌崖怎麽走”趙明歌似是來了興趣。
“出仙竹林,直走!直走!”
這時男子身後的小童收拾好鋪面上的香盒,推着他徑直向街市南面走去。出十餘步後,只聽椅上之人嘆道:“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不錯啊,不錯!”
李趙二人對視,無言一笑。
“明歌,那枝翠翹應是相當貴重,換這木制香盒……”
“晉,你有所不知,這香盒的珍貴之處不僅僅在于這出神入化的雕刻,單是這雕琢香盒的奇楠沉香木,便是千金難求也不為過。這種樹木長在西域深山之中,長勢極其緩慢,相傳有百進一尺,千進一丈直說。而此種木質也極為特別,極難雕刻成型。前幾年我父王偶的一株奇楠沉香木,請得能工巧匠,也只得一座數尺的觀世音像,供在母妃房中。我想,這種千年不腐,極具淡雅奇香的稀罕物件,就算是當今聖上的皇宮大內,也沒有幾件吧。”
李晉聽後一驚,“可是那人卻……”
“不錯,那人确實不簡單。”趙明歌點頭道,“不過,我當下最感興趣的是這回廊黛。晉,我對這件東西還是很期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