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案件調查組

第31章 地府一日游（二）

地府終年陰冷，就連緩緩流動的忘川水都是黯黑的，一眼望不到底，整個幽冥之中最豔麗也只有搖曳着的彼岸花，在暗色中紅的刺目。

喬言跟在卞城王身後走着，偶爾身邊經過被鬼差壓着的魂魄。這些魂魄，無論男女老少，臉上都是僵硬麻木的，仿佛都帶着相同的面具，無喜無悲。

"他們這是要去做什麽？"喬言開口問道。

卞城王繼續往前走着，連一個餘光都沒有打量，"這些魂魄是喝了孟婆湯的，忘卻一切前塵，輪回轉世。他們是整個地府中最輕松的鬼魂，過了奈何橋就是另一番全新的人生，不需要受到懲罰，也不需要帶着回憶煎熬滞留。"

喬言看着他的背影，"滞留…你是在說小白他們嗎？"

"喬言是吧，"卞城王突然停下腳步，他回過頭，看着喬言，面色冷峻，"從宇宙洪荒，上古衆神歸位開始我就掌管着枉死城。枉死的鬼魂怨念極深，他們日複一日在地獄裏掙紮扭曲，怨恨得到慰藉的離開，沒有得到慰藉的就繼續扭曲。"

卞城王目光投向遠方，聲音放緩了些，"整座枉死城一直都是這樣的，直到小白的出現。初見他時，三魂七魄都是支離破碎的，明明是被人害得慘死，生生世世被下了重咒，他卻始終不曾怨恨。起初他說，滞留在此是因為要等待，等待着一個人。他說，那個人是英雄，言出必行，他會來找自己。後來他說，那個人對他很好，他愛那個人，即使只能遠遠看着也心甘情願。最後，他什麽都不再說，眉目間卻仍然執着。人間的百年在地府看來不過一瞬，來這裏的鬼魂，等待都只是徒勞，最多不過百十年，已然心字成灰接過孟婆湯去輪回投胎，将前世抹去。千百年來，這座地府，依然堅持等待的只有小白一個。"

喬言的心泛着難言的痛，"那個人始終沒有來嗎？"

"每日跨過奈何的人不計其數，飲湯過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卞城王的臉上出現淡淡的嘲諷，"只怕是那人早已經忘記了這約定，已經輪回不知道幾世了。若是真的有心，怎麽會看不到每日守在橋前的小白呢。"

"在這裏，日複一日的等待只有枉然。我見慣了悲歡，卻心疼他的執着。所以，當初才會讓他跟着玄屠去人間。不過現在看來，當初我的決定倒是很正确。"卞城王輕嘆了一聲，也不理會喬言想要發問的表情，轉頭繼續走，"快點吧，三生石就在前面了。"

他的話像是巨石牢牢的堵在喬言的心口，有太多的東西想問，可是卻又無法去問，因為沒有意義。始終沒能等來的人，無論是誰也都是沒有意義的吧。

只是喬言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難受，難受得讓他不安，讓他想要緊擁着那個傻瓜，告訴他，別傻了，別再無謂的等下去，別再愛着那個不知是誰的玩意。

喬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腔裏的壓抑才緩和些，他打起精神，繼續跟在卞城王身後，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石頭表面如同鏡子一般光滑，隐隐透着暗光。

在它的旁邊刻着三生石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排三生石的漢語拼音，在石頭的底下，還镌刻着一行紅字，請勿觸摸以及踩踏，謝謝合作，下面另附英文翻譯。

"…"喬言覺得剛剛的感傷氣氛噗呲一下如同被紮破的氣球，瞬間幹癟。

"我們努力與人間接軌…"卞城王一臉嚴肅，"對了，你會擔心輻射一類的問題嗎？我們這裏另備防輻射服，可供游客…鬼魂穿。"

"…"喬言面無表情大踏步向前，直愣愣的站在石頭前。

卞城王拿起一個遙控器般的東西，按了一下按鈕。

三生石表面的暗光漸漸發亮，似乎有些景象隐約從中顯現，喬言瞪大眼睛仔細看着，卞城王也抻着脖子看。

景象一點點的清晰，那似乎是在急流的水中，周圍很暗，兩個身影在其中漂浮糾纏…

喬言眼睛抽了抽，"等等…這似乎…"

沒等喬言說完，畫面裏的兩張人臉清楚的投放出來，那是喬言和小白，兩人穿着十分現代…準确的說就是現代，在水中深情擁吻。

"嘩…"旁邊的卞城王咂巴下嘴，用充滿着深意的眼神看向喬言。

"不是，你聽我解釋！！！"喬言向他伸手。

卞城王璀璨一笑，"小夥子，不用說，我都懂。"

"你懂個毛球啊！！！"

"很浪漫，這是高招啊，小夥子。"卞城王像喬言豎起大拇指。

"啊啊啊，所以說你根本就沒搞懂啊啊啊！你誤會了好嗎，當時情況很危急啊！"喬言揪住他的鉛甲，猛力搖晃。

卞城王繼續用充滿深意的眼神看着喬言，"高手啊，危急時刻來個那啥，這場景設計的太高超，佩服佩服！"

"你是混蛋嗎啊？為什麽聽不懂我說話，那是我給他渡口氣啊啊啊。"

"嗯嗯，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如此自然的理由，啧啧啧，小夥子，偶爾你也下來一趟，教教黑無常這樣的技巧，我看他追了白無常好幾久了，就是沒有下一步，這個悶瓜啧啧啧。"

"…"喬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硬擠出了個笑，"我們換個話題吧，三生石不是能看到前世嗎？為什麽現在那上顯示的是我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額…我看看哈，"卞城王撓撓頭，"哈哈哈，原來是我按錯了按鈕啊，不好意思，這個遙控器設計太別扭，和我屋裏的電視機遙控器正好相反，所以習慣性的按照電視機按了。"

喬言看向他，"你能認真的告訴我地府屹立這麽多年，衆鬼仍未造反的原因是什麽嗎？"

卞城王認真的想了想，"大概是地府的夥食比較不錯吧，有機會建議你嘗嘗，尤其是那道油炸怨靈腿，簡直美味到極點，我去食堂必點的菜之一，你一定要吃啊，可以刷我的飯卡。"

"…我謝謝你"喬言忍住自己上前砍他的沖動，"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卞城王聳聳肩，又按了一下按鈕。

三生石表面的景象瞬間變化…整個畫面都布滿着血紅色的迷霧，無數人影黑壓壓的站在遠方。

喬言看着那迷霧，感覺到有股力量将他向其中拉扯着…

只恍然間，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平面，喬言眼睜睜的看着周圍血霧彌漫，手心攥着冰涼堅硬的東西，喬言擡手，看到了自己手中緊握着的是斬魂劍。

遠方黑壓壓的人群緩緩向着自己而來，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長發披散，眉間點着一抹朱紅…

喬言張大了嘴，只覺得陣陣寒意滲透心肺，身體內某種莫名的情緒叫嚣着，似要破體而出。

人群停在了喬言幾步之外，突然所有人齊齊的跪下，雙手擡起，臉上帶着萬分的虔誠，一同張口。

還是那種古老悠揚的語言，可是喬言卻忽然聽懂了他們嘴裏說的話。

他們再說，"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