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富商表妹俏将軍19
直到開業結束,兩人都沒再說話。
本朝沒有宵禁,但因為夜生活匮乏,百姓們都睡得早。顧清雅便反其道而行之,特意在晚上安排了煙花和各類戲班子,也好讓大家好好熱鬧熱鬧。
她本該留到開業結束,這天卻太陽剛落山便回家了。左右店裏的掌櫃也是從老兵當中選出來的,能力、人品都值得信任。
身後是燈火通明的火鍋店,前方是漸漸沉寂的青石板路。
顧清雅幾乎能感受到紀蘇的忐忑,但是她什麽也沒說。
她忽然想起,紀蘇剛回來的時候,她擡手打了對方一下,對方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個時候一定很疼,就像今天一樣。
他是上慣了戰場的,估計也習慣了受傷,如今卻連這小小的碰觸都受不了。
顧清雅擡手捂住眼睛,心中疼且酸澀。
馬車晃晃悠悠駛到山莊。
顧清雅下車,紀蘇也翻身下馬,有些緊張的盯着她。顧清雅卻沒看他,邁步走向大門。
紀蘇受不住,伸手拉住她,忐忑問道:“你……生氣了嗎?”
又柔聲道:“對不起,阿清乖,不要生氣。”
紀蘇從來沒哄過人,也很少被人哄……記憶裏唯一與此相關的,是小時候祖母一句一句的“孫兒乖,快讀書去。”
顧清雅被他拉着,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而是掙開他的手進了大門。
紀蘇沉默片刻,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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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風涼,天上無星無月,好在山莊裏已經點上了燈。
燈光總是有一種溫馨的感覺,照暖了兩人不大好的臉色,路上偶爾碰見的丫鬟小厮都紛紛打招呼。
兩人依然沉默無言。
走了好一會兒,紀蘇才發現,這不是去主院的路。
紀蘇乖乖跟着顧清雅走進自己的卧房,然後在顧清雅一個眼神示意下,有些發慌的在床上躺好。
天雖然黑了,好在還不是深夜。
廖老先生今日沒去湊熱鬧。之前顧清雅送他的一株昙花今晚開了,老先生自己拿了個小銀壺,正自斟自飲的賞花。
酒意有些上頭,老先生被請過來的時候還有些不高興。
顧清雅賠笑,“紀蘇他肩膀受傷了,請您老給他看看。”
老人家正微醺間,絲毫沒有關注到房內的氣氛,就嘟囔道:“不是早就看過了嗎?都說了讓他卧床休養了。”
很好,廖老先生都知道了,她卻不知道……
顧清雅心中怒火鼎盛,臉上笑容卻越發柔和,“今日我不小心碰了他的傷口,怕有些裂開了,再請您看看。”
老先生冷哼,“天天往外跑,再有三條傷口都不夠他裂的。”又眯着眼看顧清雅,接着嘟囔:“之前不都是請小厮給他換藥嗎?今天換你啦?”
連小厮都知道……顧清雅笑得好看,“是的呢。”
感受到了未婚妻的怒火,紀蘇氣勢漸漸萎靡,躺在床上仿佛一個工具人。讓脫衣服就脫衣服,讓擡胳膊就擡胳膊。
紗布揭開那一瞬間,顧清雅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一道巨大而猙獰的傷口,從肩膀橫貫到胸膛。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受傷的場景:一把刀狠狠劈在他肩膀上,鋒利的刀身毫無阻礙的劃破他的血肉……
帶着這樣的傷,他是怎麽緊緊擁抱她的?
廖老湊上去看了看,冷笑道:“行,傷口恢複的挺好,還能再裂幾回。”
紀蘇苦笑。
顧清雅顧不得這些冷嘲熱諷,她湊上去仔細看了看,發現傷得雖重,但已經有了愈合的跡象。
不過最上面有新鮮的血跡滲出,看來确實是撕裂了。
見廖老要上藥,顧清雅怕他喝醉了手抖,忙說道:“我來吧。”
廖老氣哼哼把藥遞過去,嘟囔道:“這種小夥子,就該讓他吃點苦才是。你還給他上藥,你信不信他下次還敢?”
紀蘇尴尬地輕咳一聲,覺得老先生喝醉之後說話越發耿直。
顧清雅只能裝作沒聽見,開始上藥之後,才發現手抖的原來是自己……
好不容易包紮好傷口,顧清雅背後都濕了,緩了緩氣才問道:“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老先生就繼續告狀:“不能吃油不能吃辣不能吃膩,每天都要準時喝藥。之前他怕身上帶着藥味,都不喝的。”
紀蘇終于讨饒:“先生……”
沒人理他。
廖老又嘟嘟囔囔說了幾句。
顧清雅好聲好氣将氣哼哼的老人家送走,又許諾送他幾盆好花,這才讓他稍微消消氣。
等她回去的時候,紀蘇已經躺在床上蓋好了被子,滿臉都寫着“我很乖”。
顧清雅走到床邊,剛想開口,卻先滾落一串淚珠,吧嗒掉在被面上。
紀蘇瞬間慌了,坐起身就要抱她,“怎麽了,不要哭……”
顧清雅紅着眼睛兇他,“躺好,不許動!”
紀蘇慌忙又躺下,手小心翼翼從被子底下鑽出來,握上她的右手,滿臉都是惶急。
顧清雅拼命想要平複情緒,最終卻失敗了。
那猙獰的傷口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只回憶一次就讓她受不了。
最終,她破罐子破摔,帶着哭腔道:“你跟我說清楚,你是怎麽受傷的?”
紀蘇哪敢隐瞞,而且事情都結束了,也不需要保密,便一五一十說了起來。
就在二十多天以前,秦炳山終于忍不住逼宮了。
侍衛統領是他的人,皇城軍也是他的人,整個京城的武力值他手握七成,本以為這次逼宮勝利在握。
然而他卻沒想到,皇上和紀蘇早有準備,最近的駐軍早在他逼宮前五天就已經到達京城。
秦炳山玩弄權術還可以,論起打仗十個他都不是紀蘇的對手,因而帶着手下節節敗退。
皇帝本來想手刃這亂臣賊子,然而讓人意外的是,他身邊一個貼身護衛,竟然也是秦家的人。
最後關頭,紀蘇為他擋了一刀。秦炳山最終死于亂刀之下,秦家滿門抄斬。
他在京城躺了十幾天,等能動身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請了賜婚的聖旨趕回來了。
紀蘇有意淡化其中危險,言談之間多有修飾。然而顧清雅依然能夠感受到這其中的血腥和危機。
差一點……差一點她男朋友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幸好,幸好……
顧清雅終于平複下來,又問道:“你……到底是誰?”
紀蘇一驚,心說這是什麽新的懲罰方式嗎?
就聽她未婚妻問道:“官階、身份,什麽都好,你必須跟我說清楚。”
紀蘇松了口氣,就簡單道:“我是永寧侯、當朝元帥。”說完可憐兮兮看她,那意思:你會嫌棄我嗎?
顧清雅喉頭又是一哽,“元帥?永寧侯?那你以後還要上戰場嗎?”
紀蘇趕緊搖頭,“離京之前我把兵權交上去了。”
看了看未婚妻的臉色,那通紅的眸子讓他心疼,因而溫柔道:“以後我哪裏都不去,只陪着你,好不好?”
顧清雅心裏一松,故作不屑道:“說得那麽好聽,以後還不是靠我養。”
紀蘇笑容缱绻,“是,求娘子給口飯吃吧……”
“看你表現。”顧清雅臉色微紅,轉移話題道:“那你京城裏還有在意的人嗎?要不要一起接過來?”
紀蘇一愣,嘆了口氣,“沒有了。”
既然說到這裏,他幹脆解釋道:“我紀家是武将世家,我父親和哥哥都戰死沙場。奶奶心疼我,從小便讓我用功讀書,将來好考科舉,卻不曾想我最後依然是投筆從戎。”
當年犬戎來犯,整個朝廷都找不到一個可以領兵的人。于是,剛到弱冠之年的紀蘇披挂上陣。
他語氣淡淡的,聽起來卻讓人心酸。
顧清雅心中卻有些了然,怪不得,紀蘇身上總有一種矛盾的氣質。
他看起來總是斯文有禮,卻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但即便動起手來也要文質彬彬,連衣襟都不能淩亂。
那是一種極具反差的、吸引人的,只屬于紀蘇的氣質。
顧清雅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就也說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之前借住在表親家,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就一個人出來住了。”
說完,她嘆了口氣,表情有些黯然。這是林詩音的人生,卻不是她的。
然而簽訂的合同上有規定,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原住民透漏關于系統以及穿越的事實。
紀蘇卻以為她是想起了早逝的父母,坐起身想抱抱她——當然了,也可能他只暗搓搓的想要抱抱。
卻被顧清雅一個眼神,又按了回去。
一時間被子沒蓋好,露出胸口處的一個圖案。
那是一個紅色的月牙。
顧清雅一愣,她湊上去仔細看了看,甚至伸出手指擦了擦,确認不是畫上去的。剛才只顧着看傷口了,倒是沒注意這個圖案。
紀蘇暗暗叫苦,就聽那好聽的聲音問道:“這是紋身嗎?”就連忙回道:“是胎記。”
顧清雅愣住,“是從小就有的?”
紀蘇好笑,“胎記都是從小就有的。”
顧清雅卻沒空在意他的調侃,只是一門心思出神。
紅色的月牙……是她的應援圖案。
顧清雅當年是一炮而紅的。那個時候,她出演了一部大制作的女配,那個女配出場時間不到三分鐘,然而卻因為過于讨喜而被廣大影迷關注。
顧清雅也因此進入人們的視線,從那以後,她就再沒離開過大銀幕。
那個給她帶來好運的角色就叫“小月芽兒”,也是她很多粉絲心中的白月光。
她的粉絲自稱星星,就連最經典的應援詞,都是酸掉牙的“天上一明月,人間一清雅。”
紀蘇趁她出神,又悄悄把手伸出來,握住她柔嫩的小手……滿足了片刻,才開口問道:“在想什麽?”
顧清雅回過神,眼神溫柔,“我在想……我和你,或許是上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