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的是你？”
“楊醫生？”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問出口。
相比楊戰的不太确定，穆之晴的表情裏是完完全全的驚訝，想不到竟會在這個地方遇到他。
“我可以坐下嗎？”楊戰瞄一眼她對面的位置。
“你随意。”
楊戰在對面坐下來，瞥一眼桌上的兩個杯子，嘴角噙着一絲淺笑：“跟朋友一起來的？”
“嗯，她剛剛有事走開了。”
“嗓子不疼了麽？能喝酒了？”
穆之晴神色一頓，好像不聽醫囑的病人被醫生訓斥了一般，心虛難堪。
“唔……已經不疼了……就喝了一點點……”
“你叫什麽名字？”
“嗯？”穆之晴恍然擡頭，某人的思維節奏她明顯跟不上，上一刻還在質問她為什麽喝酒，這一刻忽然問她叫什麽名字？
“帥哥，您這是在搭讪麽？不過可惜，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張穎忽然插話進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服務員的衣服站在他們面前，眼睛略帶挑釁地斜睨着楊戰。
張穎倒是個負責人的呀，雖然為了讨好自己中意的男人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裏有些不厚道，卻還是很用心地留意着她周圍的一舉一動，生怕她被那些色膽包天的登徒子占了便宜。
沖着這份護她周全的心意，穆之晴心裏就感動啊，雖然她有點誤會人家了。
“額，張穎，你誤會了，他是楊醫生。”
張穎的表情為了一頓，很快換上笑容：“啊哈，楊醫生啊，幸會幸會。”
她還真是有做老板娘的天賦啊，穆之晴想，臉色變得這麽快的？
“之晴，你跟楊醫生喝兩杯，我去給你們上兩瓶酒。”張穎拿過楊戰面前自己喝過的酒杯，“楊醫生我幫你換個杯子來。”
“之晴？”張穎走後，楊戰看着穆之晴面帶詢問。
“我姓穆。”
穆、之、晴。
楊戰對着口型，慢慢地重複了一下這三個字，因為沒有出聲，他的表情像在低吟着什麽一樣。
“很好聽的名字。”他忽然開口道，右邊唇角微微上揚。
穆之晴抿抿唇，沒有答話。
不一會兒，張穎拿了酒杯和酒過來：“你們慢用，有需要叫我。”說完側過臉朝着穆之晴眨了下眼睛。
啊，啊，啊，她那是什麽表情啊？那麽的不懷好意，是嫌她的煩惱還不夠多麽？她已經不能再喝了啊。
張穎才不管她一肚子的腹诽呢，轉身悠哉地走掉了。
“你朋友在這裏做事的？”
“不是，她跟這裏的老板是老鄉，來幫忙而已。”
“哦，怪不得以前沒見過。”
說話間，楊戰已經往兩個人的杯子裏倒好了酒，他還算體恤她，只給她倒了半杯。
“既然在這裏碰上了，那就喝一杯吧，你随意好了。”
他到底是個什麽人呢，剛剛不是一本正經地質問她嗓子疼為什麽還喝酒，現在卻又讓她喝，難道跟他喝就可以了麽？
“反正你都已經喝了，不在乎多這點。”
他這話好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了。
穆之晴掩飾住有些窘迫的心情，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然後飲盡。
沒過多久，穆之晴覺得頭暈的跡象好像加重了。她不是真的醉了吧？嗯，應該還沒有，至少她現在的腦子還是清醒得很，只是如果接下來他還要跟她喝，那該怎麽辦？
“我朋友叫我，我過去一下。”楊戰忽然說道。
“呵呵，你去吧，慢走啊，不送，呵呵……”
果然是喝高了的跡象啊，都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說八道了？穆之晴郁悶地晃了晃腦袋，頭還是有點暈，而且她還有點想睡覺了。
不管了，反正有張穎罩着，沒事。這麽一想，她幹脆往桌上一趴，閉上眼睛美美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後來她被人搖醒，睜開眼睛見是張穎，迷迷糊糊地問了句：“什麽事啊？大半夜的？”
“還真是醉了。”張穎沒好氣地看着她，“兩瓶酒都不到就成這樣了，你還真給我長臉——把口水擦擦，讓楊醫生送你回去吧。”
穆之晴這才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還有楊戰，她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因為懊惱自己失态的樣子，頭腦似乎清醒了些。
“你不回去嗎？”她剛剛說讓楊戰送她回去，這是什麽意思？
“今天客人多，走不開，我遲些再回去。”張穎把她拉起來，送到楊戰面前，“楊醫生，麻煩你了。”
“不麻煩，反正順路。”楊戰接住穆之晴的手，他的手一只握着她的手臂，另一只環過她的後背握住另一只手臂，這樣的姿勢就好像把她整個都攬在懷裏了。
穆之晴不自在地動了一下，發現他竟握得死緊，然而她自己腳下也有些虛晃，只能任他這樣扶着出了酒吧。
他的車就停在外面，楊戰把她扶上副駕座，幫她系好安全帶，才從另一側上了車。
穆之晴還是有些昏昏欲睡，在車子輕輕地晃悠下，睡意更濃，不一會兒，她就閉上了眼睛。
“嘿，醒醒。”
睡夢中有人在拍她的臉，她伸手揮了揮：“別吵我，要睡覺。”
“穆小姐，醒醒，到學校了。”楊戰的聲音嗡嗡傳進她的耳朵，這聲音似乎很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
驀地，忽然就睜開眼睛，他放大的臉近在咫尺，與他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鐘，她的頭往後撤了撤。
“清醒了？”楊戰的右唇角微微勾着。
穆之晴有些懵懂地點點頭。
“那就下車吧。”
穆之晴在他的攙扶下下了車。也不知道是真醉那麽厲害還是睡得迷糊了，下車的時候竟然還絆着自己了，身體一歪居然倒在他懷裏。
“小心。”楊戰扶住她，看着借助自己的力道才站穩的她，“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楊醫生……我進去了，你……”穆之晴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酒精果真是能麻痹人的大腦啊。
“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我能走得回去……”
楊戰嘴唇微微分開，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這麽晚了，讓一個喝醉酒的女士自己走回去這不是我的風格。”
他這意思是在暗指他是個很有風度的人？好像不對吧，一個有風度的人會在上班的地方朝着一群女人吹口哨？頂多是一個有風度的流氓，額，好像也不對。
“走吧。”楊戰的手在她腰上輕輕碰了一下。
穆之晴立刻像被電到了一樣，忽的挺直身體，跟着他的步伐往學校門口走去。
“你讀什麽專業的？”
“學前教育。”
“就是幼師？”
“嗯。”
“大幾了？”
“大四，馬上就要……”
……畢業了。
最後三個字被她像蒼蠅一樣地吞了下去，生硬的吞咽的動作讓她的眼睛都凸了出來。學校門口的路燈下，那個孤傲清俊的身影不是向晖又是誰？他站在這裏是在等她麽？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她走開兩步拉開和楊戰的距離，然後慢慢朝向晖走過去。
他站着不動，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跟前，他才冷笑一聲看着臉上帶着無比期盼神情的她說道：“昨天別人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只是懷疑，然而現在我是真的信了——穆之晴，你告訴我，我是有多傻才會像個神經病一樣，站着這裏等了你一個多小時？”
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為什麽她卻不知道？他等在這裏是要跟她解除誤會的嗎？為什麽她不知道呢？
“我打你電話你不接，宿舍又沒人，宿舍樓的阿姨告訴我你是跟張穎一起出去的，于是我就在這裏等着你……真好啊，讓我親眼看見這一幕，我想我現在真的可以死心了。”
“不是這樣的，向晖，你誤會了……”穆之晴趕緊要跟他解釋。
“誤會？你們剛剛在車裏幹什麽我看得很清楚。”向晖猛然打斷她，“你不是個很害羞的人麽？平時我吻你你都要躲半天，原來這些都只是你給我的錯覺？你在他面前竟然這樣放得開，學校門口就敢這樣？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向晖，我沒有，他就是楊醫生，我剛剛睡着了，他叫醒我而已，我叫他過來跟你解釋……”穆之晴扭頭正要叫楊戰過來，豈料向晖又一次打斷她。
“不必了，就算真有什麽誤會那也是你造成的，你若潔身自好，怎麽會一次次被別人誤會？我是個承受不了壓力的人，我不想走到哪裏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一刀兩斷，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見！”
“向晖！”穆之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不要走，你不要走……”
向晖扭過頭，視線沿着手臂落到她臉上：“之晴，我已經決定了，好聚好散吧！”
穆之晴咬着唇，含着淚，就是不肯松手。
向晖猛地一用力甩開手，穆之晴被他的力道趔趄了兩步最後沒有站穩，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待她擡臉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走進門口去了，連頭都沒有回。
怎麽會這樣？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愣愣地坐在地上，淚水在臉上肆意泛濫。心裏那種陣陣抽痛的感覺又來了，她慢慢地低下頭去，雙腿收攏在胸前，再一次像刺猬一樣把自己蜷縮起來。
在這個不知道幾點鐘的夜晚，在學校大門前的水泥路上，她哭得一塌糊塗，稀裏嘩啦，直到有人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為什麽要哭？”楊戰眼底帶着一絲愠怒，像面對孺子不可教的學生一般看着她，“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哭。”
“楊醫生……他走了，他說一刀兩斷……”穆之晴則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跟大人告狀似的喃喃地說着，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
“穆之晴，你争氣些。”楊戰晃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擡頭望着他，“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你，擺明了是不相信你，既然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樣的感情還有什麽可留戀的？”
穆之晴愣愣地望着他，他的話好像很熟悉啊，在哪裏聽到過？
“還有，他說就算是誤會也是你造成的，他承受不了因此被人議論的壓力，這樣的男人一點擔當也沒有，現在分手是你的福氣，你懂嗎？等到以後結婚後才發現不合适那時你才真正追悔莫及。”
穆之晴的腦子很亂，偏偏楊戰還說了這麽多話，她感覺更亂了，忽然之間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似的。
宿舍沒人，張穎還沒回來，她不想一個人呆着，太孤單太可憐了。
“楊醫生，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酒吧？”她揪着楊戰的衣袖說道，着實地委屈可憐。
“怎麽？想去買醉？”
買醉就買醉吧，反正自己還從來沒有那麽徹底的醉過呢，就讓自己放縱一次好了。
“可以嗎？”她問道。
楊戰看着她，好像被她打敗了一樣：“先上車吧。”
穆之晴跟着他回到車上，楊戰側臉看着她：“真想喝酒我帶你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別去酒吧了，喝醉了在那裏不安全。”
“好。”穆之晴回了一句，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