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秘密
漫天風沙,草木不生,到處都是震天的喊殺聲,慘叫聲以及驚人魂魄的擂鼓聲,這裏沒有人敢停下腳步,不是前進殺死別人,就是後退被別人殺死。
趙陌站在後方閃身跺過對面飛來的流箭,神色如常的看着前方的戰事,如此膠着已經三個月了。
“公子,難道咱們還要在這裏等死麽?”趙陌身邊的幕僚一臉悲憤的說道,三皇子造反非要拉着自家公子,還逼着公子守在這不毛之地抵擋大皇子的猛烈攻勢,這分明就是想讓公子做誘餌,成則罷,死了也不可惜。
趙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看向遠方道:“這是我們的劫難,也是咱們的機會,只要能挺過去,這些兵士都将會是我們的。”
“公子!”幕僚驚訝的看着趙陌,內心忽然湧起一種從未想過的奢望。
“再等半個月,半月後一切都有分曉。”趙陌轉頭往大營去,腳步比來時越發堅定。
剛到大營,還沒等坐下歇歇腳,趙陌自小的貼身護衛就走了進來。
“從宣地傳來消息了。”護衛恭敬的說道,消息不敢走漏,所有都是口述沒有紙張。
趙陌深吸一口氣,剛剛打仗都沒有現在緊張。
“明家五姑娘出了事兒,宣地閉關導致明府受挫,明老爺一病不起,明九姑娘有兩次差點出嫁,一次是入宮,一次是嫁給宣地何公公。”那護衛如實說道,并沒覺着內容有什麽不妥。
入宮?還有嫁給太監?趙陌一拳捶在桌子上才反應過他失态了,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坐了下來道:“宣地那些番邦人還在活動麽?”
“宣地閉關後,那些人就安靜下來了,并沒有什麽大的舉動,只是聽說雅居那邊有人差點擄走明九姑娘。”護衛繼續道。
“這些番邦,當真已經咱們趙地無人了?現在這天下還是趙國的天下!”趙陌氣惱的怒斥道,也不知道是為了國家社稷還是為了明九娘。
趙陌頓了頓道:“叫咱們的人動一動,明府裏那些個番邦留着也沒用。”
“這……萬一讓宣地的人發現了。”一直堅定執行趙陌指令的護衛都覺着不妥。
“無妨,不過一個商家發現不了,而且用不着咱們動手,只是看護着點。”趙陌不自然的轉過身道:“女人家內宅的事兒,自然讓內宅裏的人解決,送個人情給九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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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這才領命了。
“等這裏的事兒了了,我要再去一趟宣地。”趙陌一想起明月香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出嫁,心裏就極為不舒坦,同時也格外的後悔,當初如果不那麽謹慎,拿出點好處給明老爺,指不定現在明月香已經是他的妾室了,哪裏會像如今這般牽腸挂肚,恨不得現在就去見她。
“公子三思。”
趙陌一揮手,就表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他不走這一趟,他是不會甘心的。明月香已經是他胸口的朱砂痣,再難剔除。
九姑娘你可千千萬萬等着我。
九姑娘明月香此時并不知道,走了許久的趙陌此時居然會在戰場上,更想不到那個游學的少年至今對她念念不忘,還想着帶她離開宣地。她現在整日在明老爺跟前盡孝,因為明老爺的病情并不樂觀,如果一旦明老爺死了,那麽就不是簡簡單單需要守孝的問題,而是明家會不會垮了的問題。
“六姐姐來了。”明月香轉頭去看,明珍卉已經過去喚了一聲。
明青宛自明憶夢死後大病了一場,這段時間才堪堪緩了過來,這不又到明老爺跟前盡孝了。
明月香撇撇嘴,當真不嫌累的慌,前世那女人也是如此,左右逢源誰不說她一句好,可真正誰累誰知道,怕是心頭血都要耗費光了,也難怪長得風一吹就要跑的瘦弱樣。
明月香也胡亂喊了她一句,她從來就是這麽不識好歹,可是心裏寬松着,人之喜好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滅絕良心,為什麽不能讓自己簡單點快活點?反正好姐姐明青宛不會放在心上。
果然,明青宛帶着病容微微笑着,滿是感激道:“這段日子多虧了妹妹們了,我這身子不中用,到是虧了你們。”
明珍卉雖然受了曹氏的影響對明青宛有些疏遠,但到底明青宛會做人,她也不會擺明青宛的臉色,便道:“六姐姐身子不好,怎的不再多歇歇?”
明青宛搖頭道:“躺得太久渾身都不舒坦,又擔心爹爹的情況,這才過來看看。”
明月香皮笑肉不笑道:“六姐姐也不要太傷心了,十一妹妹見姐姐這般怕是要擔心了,六姐姐還是好好保養身子,将來指不定有大造化。”
明珍卉是單純覺着明月香腦袋又犯病了,說話都不會說,一上來就說人的傷心處。
可明青宛卻嘴角僵硬了一下,帶着憂傷道:“到讓九妹妹擔心了,可這段日子我老想起咱們小時候,十一妹就跟雪團似的老跟在我後頭……若是人能不長大該多好。”
最後一句明月香竟然聽出了真心,她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明青宛轉頭就出去了。
“六姐姐你莫要理她,她那種性子早晚要吃虧的!”明珍卉咬着牙說道。
明青宛到是大氣的笑道:“她還是孩子性子,到是爹今兒好些了麽?”
拿出香囊吸了一口氣,明月香站在院子裏才覺着活過來了,明老爺這段時間大概是心病太重,以至于原本就垮了身子越發不好,曹氏就怕明老爺出什麽事兒,整日張羅着請名醫來看,銀錢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屋子裏滿滿都是令人想要嘔吐的苦味。
明月香用手搭起涼棚,遠遠的望去,這樣的角度看院中的鮮花到有些像那日在蔓葉園中的景色,最近天氣已經開始轉熱,今年天氣熱的晚可來勢又兇又猛,這會子是早上還罷了,若是到了中午院子裏就算是樹蔭下都待不了人,全身都要被烤幹了似的。
她還記得明憶夢在蔓葉園裏看見那個樹藤的秋千,曾經吵着天暖之後也要在院子裏搭一個,現在夏天都來了,那個要搭秋千的姑娘也沒了。明月香自嘲一笑,自己居然還有心軟的一天,這世道女子艱難,死了說不定還是好事,就跟她前世那些姐妹母親那樣,活下來的才是受罪。
明月香覺着歇息夠了就往院子裏去,她們不伺候到中午是不會走的,無論是做戲還是報答這段時間明老爺對她的好,她都不能離開。
剛走到拐角處,明月香就見着明安靈畏畏縮縮的樣子,她擡頭看到明青宛身邊的枝葉站在門口,眼神不由一動。
“八妹妹,你這是偷懶呢?”明月香走過去,就笑得一臉陰森森的。
明安靈下意識就是一哆嗦,她就跟老鼠見着貓一樣,一點點的往後退。
“站住,想跑是吧?我們幾個姐妹在裏頭累死累活的,你到在外頭爽快着,怎麽着?難道說你不想孝敬爹?”明月香估計逼近小聲的說道。
明安靈都快被吓哭了,這段時間她一直夢見明憶夢,尤其是明憶夢要死的那段時間,她不是別人想的那樣寡情,她是真的偷偷去見過明憶夢,只是她太害怕了,她太害怕自己就是下一個明憶夢。
“我不太舒服,九妹妹你讓我回去吧。”明安靈最近都瘦脫形了,簡直一點力氣都沒有。
明月香一把抓住她就往旁邊拉,別人看起來都像是明月香要欺負明安靈,只是大家此時都選擇了沉默,因為首先明月香在府裏嚣張已經深入人心,明安靈又是那種平日裏不怎麽突顯的姑娘,尤其是這段時間府裏人還覺着她涼薄,其次這是正院,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到不如當做沒看見的好。
明安靈身邊只跟着個小丫頭,那丫頭年紀只有十歲,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提拔上來的,明月香去揪明安靈的時候,那小丫頭一下就被暖語制住了用力拖到了一邊,之後任由着小丫頭哭訴斥責也沒松手。
“九妹妹,你……你別欺人太甚!”明安靈被扯的生疼,忍不住反抗道。
“到是出息了。”明月香逼近她,冷嘲道:“敢這麽和我說話了。”
“明月香,我好歹也是你姐姐!”明安靈壯着膽子說道,如果聲音不是那麽小的話,說不定還有點效果。
明月香一把将她推開,悄悄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說吧,最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想找我報複。”
“哈?”明安靈簡直覺着冤枉死了,她整日擔驚受怕的,到了明月香這裏居然變成別有用心!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伎倆,上次給你們的教訓難道不夠?還想我砸了你那破院子?”明月香故意沒提蔓葉園半夜綁人的事兒,既然她都做了戲,就不能自己承認了。
提到上一次的教訓,明安靈到是自己想起了蔓葉園的事兒,只是這次想起并不似以往那麽羞恥懼怕,反而覺着這是她的一線生機。她突然一反之前的頹然萎靡,眼睛裏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望,她反過來抓住明月香道:“九妹,你是不是認識外頭什麽大人物?”
明月香微愣,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九妹妹,你一定認識外頭那些大官對不對?肯定是,不然那些人幹嘛幫你出氣,不然為什麽轉眼何公公就不娶你了呢?一定是有人幫你!”不等明月香說話,明安靈就自己腦補道,她越想越覺着是條活路,眼淚頓時迸發出來。
明月香被她唬得往後一縮,可手臂卻還被明安靈拉着呢,她頓時覺着自己有點蠢,她一開始是覺着明安靈有些怪指不定知道點明憶夢的事情,想來順藤摸瓜看看事情與她想象的一樣不一樣,可誰知道明安靈這般反常,莫不是瘋了?
“九妹妹,你救救我,救救我,不然我肯定死了,我肯定要死了。”明安靈站在明月香跟前居然跪下了。
明月香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明安靈平日裏怕歸怕她,但是總有股子小脾氣,面對她時膽小懦弱,可背地裏就要張牙舞爪。在原身的記憶力甚至還吃過明安靈一些小虧。
但是無論她們怎麽鬥,明安靈都沒有露出過如此崩潰的表情,以及絕望的眼神。
“起來說話!”明月香将她一提,在她耳邊道:“想不想我救你!”
明安靈捂住嘴巴,流着淚點點頭。
“你不是有陰謀吧?”明月香故意這麽說道。
明安靈見狀又要跪,她是真沒別的想法了,只要明月香能夠救她,她就是當牛做馬都願意,以後她就以明月香馬首是瞻,別說報複了,就是一點點嫉妒都不敢生了。
“等下午找個借口去我屋裏,別讓人看出來了,否則你要是死了可別怪我。”明月香說完就扔下明安靈轉身走了。
明安靈一身的狼狽,發髻也歪了,頭花也掉了,連衣服上都沾了泥巴。
曹氏見她這般進屋,便對明月香有了幾分不滿,但到底因為不喜明安靈沒多說什麽。反倒是明青宛過去安慰了幾句,到讓明安靈魂不守舍。
“她們都回去了?”明老爺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蒼老,顯得有氣無力。
曹氏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道:“都快到晌午了,我讓她們回去用膳了。”
“何公公那邊可有說什麽?”明老爺咳嗽了一聲道。
曹氏不由嗔怪道:“老爺可別再費心了,大夫都說了,老爺大半是心病,這……”
“說吧,說了我也能心定。錢財散盡可還能還複來,但一旦得罪了權貴,咱們可就是再無翻身之日了。”明老爺說完這話,眼睛瞪得有些駭人。
曹氏忙安撫道:“這也是咱們家的造化,那孫家畢竟是鐘鼎之家,已經給咱們留了信兒,說是私下會與何公公說項,至于杜家就更不放在眼裏,只要咱們将六娘嫁過去,稱了孔家二少爺的心。”
“他們家當真這麽說?”明老爺灰色的雙眸重新有了些神采。
“是他們家太太跟前的老嬷嬷親自過來說的,妾身哪裏敢欺騙老爺。”曹氏見明老爺這般,臉上也難得帶了點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明老爺靠在軟枕上長長出了口氣,就像是多日的郁結終于去了一半,“我原以為香兒才是家裏最有出息的,可卻沒想到孔家居然看上了青宛,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若是此事真的能成,咱們家也算靠上了孔家,日後思遠也能夠走的更遠。”
曹氏不喜六娘,但終歸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便贊同道:“六娘是個有福氣的。”
“嫁妝可不能薄了,反讓孔家看不上咱們家。”明老爺來了精神,已經盤算上了。
曹氏也都一一應了。
“還有一個多月就十月初十了,香兒的婚事你也多幫她看看,雖說肯定比不上孔家,但到底不能差了。”家裏已經折了兩位姑娘,明老爺肉疼的很,明珍卉已經訂了人家,明安靈又是提不起來的,現在明老爺能用的籌碼就只有明月香了。
“可不麽,八娘也是要找婆家了,總不能妹妹都出嫁了,她還沒着落。”曹氏到是想将家裏的庶女們都嫁出去,也省得這明裏暗裏的折騰,沒有一天安生的。
明老爺只是擺擺手,對于明安靈只要能嫁出去就行了,怕是換不來多少利益。
曹氏從屋裏出來,找了安嬷嬷過來問道:“十一娘的事兒,三娘那邊可知會了?”
“已經派人知會過了,只是三姑奶奶到底不方便,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一趟。”安嬷嬷輕嘆。
“只要有心就好,其他的……我們都知道她的難處。”做人家妾室的不同妻室,要想出個門回趟娘家那是難上加難,曹氏本就沒有指望,更何況明家這種情況,三娘不回來也好。
這頭曹氏說着三娘,那邊老太太屋子裏也在說着三娘,老太太因着前些日子被舒家太太氣病了,這陣子也還在房裏調養,十一娘生病之前明青宛還經常來侍疾,等着十一娘病重,明青宛這裏也就跑的少了,直到最近十一娘故去,明青宛才又開始跑的勤。
“你說這都是命,三娘那麽個溫軟的性子在令家也過的不錯,可你再看看那個五娘,表面瞧着恭順老實,實際上是個什麽玩意兒!”老太太用了藥,吃了點蜜餞才去了嘴巴裏的苦澀。
明青宛坐在一旁給老太太捏着腿道:“姐妹們年紀都小,若是沒有老太太在旁邊看着,怕都是懵懂不知事的。”
“可不是麽?”老太太來了精神,數落道:“不是我瞧着你們母親不好,實在是她太過偏心,她每日只知道盯着十娘大郎,卻不想想你們也是你們父親的女兒,若是教導不好,日後丢的還是你父親的臉。往日我說她,她也不愛聽,可現在呢,你瞧瞧五娘成了什麽樣子,給家裏招了多大禍。若不是你命好,日後可怎麽辦?”
“不是還有老太太疼我麽。”明青宛親昵的說道。
老太太最喜歡看她這愛嬌的模樣,只是往常身邊還有個十一娘湊趣,這會子就只有六娘一樣,老太太心裏也不好受。
“十一娘那孩子太可惜了。”
明青宛聞言,就紅了眼睛。
“哎哎,都是我這老婆子不會說話,到招了你的傷心,你對她那麽好,她哪怕走了心裏也是知道的。若是你為了心疼她熬壞了自己,別說她地下有知會不會自責,就說祖母我也心疼的慌。”老太太急忙勸道。
“看我……到讓老太太跟着着急,真是不孝。”明青宛擦了擦淚,勉強笑道。
“這個家啊,我瞧着就你最重情義,也最疼合你祖母,其他人都是白眼狼。”老太太賭氣的說道,這段時間其他幾個孫女都借口照顧自己兒子去了,除了每日過來請個安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原本她還想借口磋磨一下九娘,可誰知道那丫頭鬼精鬼精的,早早就跑了,一在正房待就是一個上午,她到不好再明目張膽的把人叫過來,顯得不慈。
“家中姐妹都是想要孝敬祖母您的,只是父親身子不适,終歸忙不過來,祖母您別見怪,再說不是還有孫女兒嘛。”明青宛眨眨眼笑道。
“好好好,老婆子現在的心事就是你的婚事,如果是嫁給孔家做妾到也不委屈了你,等你嫁過去生了兒子就能站穩了腳。祖母我啊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明青宛适時害羞的撇過頭道:“妹妹們的婚事也還要靠老太太掌眼呢。”
“旁的人我才不管。”老太太先是搖搖頭,之後卻道:“不過我瞧着九娘也快及笄了,嫁給舒家到是她的運氣。”
明青宛低下頭,看來老太太必然是和那位舒家太太有了什麽交易。
“這事兒怕是還要與父親母親說一聲。”
“說什麽?我是她祖母,我難道還做不得主?”老太太有些心虛,所以聲音就顯得大一些,她是真怕與兒子商量,這事兒搞不好兒子就不會同意。可她真的是為了明家好,就連原先那點子攀比之心都放下了,舒家與宣王公子那麽親近,明家也能得個助力不是麽?
明青宛只是笑笑,再沒接話。
玉柱終于把一切弄好,連媒婆都請好了,才回來将提親的流程給秦蛟說了一遍,秦蛟那個脾氣要能讨得岳父喜歡才怪,玉柱并不準備讓秦蛟親自去提親,然而秦蛟聽完流程之後居然不擔心明老爺是不是會答應,反而擔心自家給的聘禮不夠厚。
“阿蛟,這已經是娶世家閨女的聘禮了,再厚的話,那就是要娶公主了!”玉柱頭疼的坐在老友身邊,當真為他操碎了心。
“可我想給九姑娘最好的。”秦蛟似乎還是有些不滿。
“少爺,等人娶回來,你把府裏所有的都給了她不就成了,何苦現在放出來讓她招了別人的眼?”玉柱深刻的覺着還是趕緊把九姑娘娶回來的好,否則他總有一天要被老友折磨到早衰。
秦蛟聽後,雖不滿意到也勉強點頭了。
玉柱哪裏敢拖延,幾乎第二天就朝着明府去了,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他去明府的路上居然被幾個黑衣人套上頭強行的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