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助
等着明月香給曹氏請過安回到自己的雲裳院,顧嬷嬷才走到曹氏跟前說道:“那魏家一看就是存心不良,還想挑撥太太與九姑娘的感情。”
曹氏似乎已經有所預料,也不怎麽吃驚反而問道:“那你瞧九娘可有所觸動?”
說到這裏顧嬷嬷帶了點笑道:“九姑娘還是個孝順的,當然知道太太對她如何,又怎麽會相信拿起子外人!”
曹氏到有些不以為然,只是對于明月香的識時務比較滿意,再加上明月香很有可能會嫁入王宮,所以只要明月香不犯大錯她都睜一眼閉一眼。
“我記得上次有個水頭不錯的紫玉镯子,你尋個盒子裝起來送過去吧。順便探探她的口風,若是她不喜魏家,以後門房那裏就打好招呼。咱們家的姑娘也不是別人随叫随到的。”曹氏端坐着說道。
“哎……”顧嬷嬷嘴裏應着可腳步卻不動。
曹氏眉頭微皺道:“還有什麽事兒?”
“九姑娘那日還遇見一位少爺,看樣子還不止見過一次面。”顧嬷嬷斟酌着說道。
曹氏摸着指上的玉戒頓了頓道:“知道是誰家的少爺麽?”
“看那打扮,應該是位武将,好像姓秦。”顧嬷嬷還算有幾分見識。
“行了,這事兒我記下了,你退下吧。”曹氏也不再多問,這事兒可大可小,但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曹氏等着顧嬷嬷出去,想了想還是對身邊的丫頭道:“一會兒老爺回來,将他請到正院來。”
明月香回到雲裳院裏用了午膳又小歇了一會兒,她沒有馬上從軟榻上爬起來,反而悠閑的側躺在軟榻上喝着燕窩。她邊吃邊想着上午發生的事兒,至于魏家她恐怕是再不會去了,不論魏家二少爺有什麽目的,她都不會允許自己身處在危險之中。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個還算是官宦的人家居然會做出這麽令人不齒的事兒,如果她真的在魏家出了什麽事兒,那別說魏二少就是魏文光的将來也必然受到影響。因為再怎麽說,明家也是國都四大富商之一,可魏家目前的狀況卻更像是要被嫡支抛棄了一般。
“姑娘,您要奴婢打聽的事情已經有了些眉目。”袖雙進來回道。
明月香将手裏的番邦胭脂碗放在桌上,帶着銀戒的右手搭在錦繡鴛鴦的薄被上,微微擡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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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雙趕緊湊了過來道:“那個死掉的丫頭确實是五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頭,只是那個丫頭爹娘都不在了,唯一的弟弟在好幾個月前被她家一個什麽遠房親戚找來贖出去了。”
“好巧。”暖語在旁邊道。
可不是好巧麽,像是明家的家生子一般都是世代奴才,雖然明家富貴不過幾代,用家生子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但也不至于出現這種還有親戚找上門的事兒,就算是那麽碰巧,那也不會只贖出弟弟而忘記姐姐。
“還有別的麽?”明芳思的事情太過古怪,讓明月香不得不防。
袖雙想了想道:“那個丫頭原本一直在五姑娘身邊伺候着,可是在她出事之前的前一天去過宋姨娘的院子,除此以外再沒與別的人接觸了。”
明月香有些失望,這并不能說明什麽,畢竟五姑娘是宋氏的女兒,她被關了禁閉可她的丫頭卻可以去宋氏的院子裏說一說五姑娘的情況,畢竟母子連心,誰都不能拿這個說事,再說宋氏如今已經被送到了莊子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麽突兀的地方。
或許是葛氏的事情提醒到了曹氏,為了不讓明月香被人挑撥了去,曹氏慢慢開始帶着明月香接觸起了孟家。孟家與如今新鮮出爐的田王後有舊,尤其是孟家如今的長媳還是田王後母親娘家的親戚,前陣子還被招入王宮與王後說話。
眼下趙地對各個諸侯國的控制越來越小,随着王庭漸漸就要過渡成皇室,而諸侯國也要變成真正的國家,宣王的後宮就變得越發緊要起來。王後想要個美豔的女子入宮也不是一時興起的,現下田王後雖然占着後的位置,且與宣王感情不錯,可畢竟不是宣王的心頭好,現在宮裏最受寵的是喬貴人。
喬家原本是趙地皇室送來的使官,也就是所謂用來監視宣地的,然而喬家人一向識時務,他們一邊趁着趙地內亂将親人轉移至宣地,一邊表面向皇家盡忠私下到向宣王示好。于是幾代下來,喬家反而成為了宣地的貴族。
田氏無子,而宣王又不可能再讓田家的姑娘進宮,所以田家更希望能進來一個身份卑微,能被田家拿捏的住的姑娘,以田王後的勢力再加上田家的支持,指不定被選中的姑娘就能一飛沖天。
孟家原先是想選自己的姑娘進宮的,只可惜田王後看了幾個都覺着沒有喬貴人有韻味,所以孟家無奈之下才找到了明家,尤其是在相看過明月香之後越發覺着有戲。
明月香容貌身段都比孟家的姑娘好上太多,尤其是那一股子妩媚,妖而不俗,身上幾乎沒有一絲瑕疵,當真尤物。不過最重要的是聽說明月香性格嚣張跋扈,空有美貌腦袋卻不好使,這樣的人最容易為王後所用,人家有姿色性子橫一點兒也沒什麽,說不定宣王沒有嘗過這等烈如驕陽般的女子,一下子被迷住了也未可知。
對此明月香極為配合,她清楚的知道這些人想要什麽樣的姑娘,她現在只需要能進得宮中,只要能進宮後頭的路她就可以自己走下去了。所以她該溫順的時候溫順,該表現愚昧高傲的時候也不會怯懦。
“九姑娘到真是個好孩子,看着就讓人舒坦。”薛氏是孟家的長媳,她的母親與田王後的母親算是遠房親戚,也因此她在孟家算是站得穩穩的,尤其是在她連生兩個兒子之後,說話是越發有着底氣。
明月香适時露出幾分讨好。
薛氏心底鄙夷,卻越發滿意,她親熱的從手上取下一只镯子親手戴在明月香手上道:“我只有兩個兒子,真羨慕你們有閨女的人家。九姑娘我是真心喜歡,日後讓她常來陪我,過些時候宮裏怕是會派人過來接我,我也想讓王後見見這麽可人的孩子。”
曹氏暗暗松了口氣,看來孟家是定下了,她也可以回去和老爺交差了。
明月香前世進過宮,對于諸侯國的王宮也不至于怎麽害怕,到是她對宣王的脾氣了解的實在太少,且她現在還摸不準王後到底是要将她送給宣王,還是宣王的兒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曹氏急忙起身告辭,她不過是個商人之妻怎麽好死賴在這裏和人家攀關系。
薛氏也不留人,還特意讓人備了份禮交給曹氏。孟家算起來只是小世家,哪怕薛氏看不起明家一身銅臭,這大面上都要和和氣氣的,最好以後還能常來常往,自古官商勾結,大家誰都不想少了這份利益。
“我上次聽王後說,鄭貴人懷相不錯,且有禦醫私下說是個男孩。”明家既然要與田家孟家綁在一處,薛氏就不介意提前給他們一點兒好處,“前兒陣子,聽說鄭大人在家發了脾氣,好像是家裏的妾室不通文墨,還毀了他一張春寒圖。不過好在鄭大人一向憐香惜玉,到沒怎麽責罰,只那妾室娘家與我家夫君的朋友有舊,想托我家人再尋一副好的春寒圖。”
曹氏聽罷,立刻感激道:“可不是,家裏有不省心的到讓家裏爺們受累,要還是說太太有法子,家裏如此和睦。”
薛氏自是得意,對方拍馬屁又搔到了癢處,她便忍不住再說了一句道:“宮裏最近傳出來消息,也不知道真假,聽說宣王一日玩笑,說要給身邊的何公公選一房妻室,日後再過繼一個兒子,也省得他年老後無人供奉。”
曹氏深深看了薛氏一眼,表面只當着玩笑,還笑着稱贊道:“到底是頭一等的公公,最得王上的歡心。”
薛氏說完就有點後悔了,這消息來源隐蔽,但終歸極為重要,甚至很有可能家族因此搭上何太監這條線,這年頭,入不了王宮,做何太監的家眷也算是在宣地橫着走了。左右不過舍出一個姑娘,家族說不定能興旺好幾代呢。不過說了都說了,明家是商家私下裏想要搭上何太監幾乎不可能,她到不如就當成賣好了。
曹氏得了兩條這樣大的消息,匆匆就帶着明月香離開了孟府,明月香走在曹氏身後,側頭卻見着孟府裏的嬷嬷正帶着另外一對兒母女走進去。看來孟家看中了她,卻不一定非要是她,還做着幾手準備呢。
明月香暗暗觀察了一下那小姑娘,身體幹癟,模樣青澀,應該還入不得孟家人的眼。
曹氏一回來就去尋了明老爺,不過介于明月香的表現良好,曹氏還特意允許她三日後去一趟令府,去見一見嫁出去數月的三姐明悅蓉。
明月香驚喜之下決定明日再出府為三姐買些東西,而明老爺當下就拍板先将家中珍藏的春寒圖送給鄭大人,若是這位大人還不松口,他們就準備将明青宛嫁過去做妾。
“姑娘,這總要想想辦法。”枝葉着急的搓着手道:“萬一老爺真是瘋了将姑娘嫁給那什麽鄭大人,可怎麽好?那鄭大人都三十多歲了。”
這還不如明芳思呢,至少明芳思的夫君才二十五歲。
“至少要比宣王年輕十歲呢。”明青宛捧着書,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姑娘!您當真不着急麽?”淺溪紅了眼圈說道,當年姨娘留了她們好好伺候六姑娘,可如今姑娘的婚事居然如此不順,她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近憶夢是不是又出去了?”明青宛絲毫不在意,反而轉了話題道。
“是,十一姑娘最近又出去了兩次。”枝葉心有不甘道。
“雖說我們是商家女,但到底還是外出的太勤了。”明青宛面色淡淡道:“去把我娘留下的那對鑲金絲的镯子拿出來,送給馮姨娘做生辰禮,順便把憶夢的事情與她提提。”
“姑娘!那可是姨娘留下的最好一對兒镯子了。”淺溪性子急,當下就不幹了。
“去吧,我要去給老太太請安。”明青宛說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枝葉趕緊跟上,淺溪氣得跺了跺腳卻也不得不照辦。
明月香扒了扒自己的小私庫,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送三姐一套純金的頭面,以及一些利于懷孕的藥膳方子,金子以後可以當錢花,有了兒子三姐就可以在令家有一席之地,哪怕少奶奶日後有了孩子也不怕。至少庶出還能分家出來,三姐指不定能做個姨老太太。
想到年老,明月香手上一頓,她知道自己的選擇就如同搏命,搏上了,宣地以後都是她兒子的,搏不上死都是輕松的,冷宮說不定才是她最後的歸宿。然而她等不了了,她不可能為了不進宮而毀容,更沒有辦法阻止父親将她嫁給這個諸侯國最尊貴的人,更何況受到前世的影響,她寧可死在宮裏,為自己體面的争一把,也不願意委委屈屈的活着,日後世家若是倒了,她又要在菜市口看着家人人頭落地,其中甚至還有可能會有她的孩子。
說到底,也不過是前世的野心這輩子想要達成罷了。
自嘲一番,明月香就帶着暖語出門了,袖雙繼續留在府裏幫她打探消息,那日薛氏說的話她也聽見了,以她看來最有可能嫁給鄭大人的便是明青宛,不過同樣明月香也相信,明青宛絕不會坐以待斃,之前她能利用齊家躲過婚事,這次還不定出什麽主意呢。
今兒陽光特別好,明月香從金鋪裏出來不想那麽早回去,便想着去一趟雅居,雅居分為兩層,上面一層多用招待女客,尤其是一些商家的女子頂立門戶,為了做生意或是拉關系,她們都會選擇雅居,而一層則用來招待男客,不論是商是士都喜歡在此喝酒吃飯。
雅居的飯菜獨樹一幟,其中還有些番邦的味道,明月香很喜歡這家的烤羊肉,曾經明老爺做壽專門請了雅居的師傅來,她在家得寵,得到的羊肉不少,可就這樣她都沒吃夠。
越想心越癢,明月香帶着暖語就直奔雅居,不過由于她樣貌惹眼,他們并沒有從前門去,而是繞道後門由車夫去訂了包間,這才戴着帷帽進了雅居。
秦蛟站在街上頗有些不耐煩,他雖然不喜歡文官,可對有些光會屁話,一上戰場就蔫了的武官同樣沒有好感。這些人在朝罵着文官,私下裏卻與文官做着這樣那樣的交易,可等到上戰場呢?他們又會把那麽沒有根基的人推上去,美其名曰給別人機會,然而仗打贏了他們受益,輸了就推那個人頂罪,心思極為龌龊。
不想理會那些吹噓的武官,秦蛟無意中發現明月香的馬車去了雅居的後院,他也不管別人怎麽想,丢下一句“餓了”,便極快的進了雅居,留下衆人目目相觑,估計心裏早就髒話一籮筐了。
明月香沒坐在靠窗的地方,她害怕被外頭的人看到她的容貌引來麻煩,她依着軟椅打量着這半漢半番邦味道的裝飾,直到人家上菜上來,她才回過神來。
果然第一盤就是烤羊肉,是她特別吩咐要先上的,小羊羔肉烤的鮮嫩噴香,滾熱的羊肉上還在冒着滋滋熱油,紅的辣椒粉白的芝麻,引得不光是明月香還有暖語咽口水的聲音。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舉起了筷子。
明月香先夾起一筷子,暖語見狀忙跟着,這丫頭壓根顧不得燙直接就往嘴裏送。
這裏明月香還沒放進嘴裏呢,那邊暖語已經饞的吃了第二塊了。
明月香只覺好笑,慢慢吹了又吹才敢放進嘴裏,她的身體從來格外精貴,原本這些烤炸的東西都不該吃,可她饞蟲上來到是放縱一回,不過也要吹的微涼,也省得燙壞了口腔。
只是,她舌尖剛沾上羊肉,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立刻道:“不要吃了!”
暖語疑惑的擡起頭,剛想說什麽,人就整個栽了下去,居然人事不省了。
明月香趕緊将她扶起來靠在桌子旁,她連呼救的想法都沒有,只是從旁邊拿過一個瓷瓶就戒備看向門外。
今兒無論什麽狀況她都不能朝外頭呼救,否則她的名聲怕就是要毀了,別說入宮了,就是普通嫁人都很困難,明老爺不會饒了她。
“嘿嘿,明九娘,你也有今天!”朱大進來的時候還挺得意,然而後半句話狠狠的憋在嗓子眼,他以為能看到兩個小美人躺在地上,卻沒想到眼前能讓人晃花了眼的大美人居然還站着。
“大哥,怎麽辦?”朱二年紀還小,所以十分害怕道。
“怕什麽?是她不仁,不是我們不義。她都能那麽對她乳母的家人,咱們為什麽還要她好過?”朱大打了朱二一巴掌道:“還記得那家子人怎麽打我們的麽?還記得明老爺怎麽找人修理我們的麽?你屁股還疼不疼!”
朱二顫着腿憋屈道:“疼!”
“那行,趕緊幹活,把人交出去了,咱們的宅子也就有着落了。”朱大說到這裏,一臉的陰狠。
“原來是你們。”明月香算是知道今兒她被誰算計了,“說吧,誰讓你們來的?”
朱大覺着這姑娘看起來太邪門,人家姑娘這時候怕是早就吓哭了,這位還有閑心問這個。
“你覺着我能告訴你?”
明月香一笑,兩個男人當場就傻了。
就在這個時候明月香舉着瓷瓶很豪氣的就走了過去,二話不說直接敲在朱二頭上,那瓷瓶看起來就不便宜,砸碎了瓷片又薄又利,當場頭頂上的血就如同開了閘似的,嘩嘩往下淌,還沒等朱二說話呢,他眼睛都給血糊上了。
“哎呀媽呀!”朱二一聲鬼嚎,捂着頭就蹲了下來,再見一臉血,吓得差點膽都破了,別說是制服一個姑娘了,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朱大顯然也被這彪悍的姑娘吓得不清,他白着臉就要制住明月香,但他畢竟沒有學過功夫,這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也帶虛了他的身子,反觀明月香前世善舞又會點花拳繡腿,身子更顯輕盈靈活,朱大幾次沒抓着自己到累的夠嗆,更過分的是,明月香不停的朝着朱大扔瓷器,有的砸中了,有的沒有,後來更是抄起一個短板凳,劈頭蓋臉的瘋打,那架勢就跟要上去撕頭發咬耳朵似的。
朱大哪裏見過那麽蠻橫的姑娘,他一邊抱着頭,一邊想硬來,明月香見大事不好,順手又抄起桌上那盤還沒涼下來的烤羊肉,一個蓋臉朱大當場就要被毀了容。
明月香見周旋這麽長時間外頭都沒來人,就知道這店裏出了貓膩,她幾步跑到門口,用腳将滿臉都是血的朱二踹到一邊,迅速的打開了門。
四目相對……
明月香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秦蛟,還是這麽狼狽的狀态。
秦蛟也沒想到他在這附近胡亂轉悠,差點被當做登徒子趕出去的時候正好見着了他想要找的人。
“過來幫忙!”明月香三步并作兩步,伸手拉過秦蛟就往屋裏去。
房門打開又關上。
之後便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剛剛有些着急,沒什麽大礙。”明月香坐在椅子上,此時她的手正被秦蛟握着,少年正無比認真的給她手上挑着木刺。剛剛那個板凳實在有些粗糙,尤其是對于明月香這樣手心軟嫩的人。
秦蛟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低着頭,拿着匕首輕輕的挑着,那動作極快令人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明月香低頭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年,這真是一個少年,眉眼還沒完全打開,但五官很是深刻,睫毛很長,雙眼皮也很深,他的肌膚上還有着少年特有的絨毛,在光線好的地方格外明顯。少年的胡子刮得很幹淨,衣服也洗的發白,一股子皂角的味道很快傳到了明月香的鼻子裏。
幹淨的都不像一個武将了。
“上藥別碰水。”秦蛟握着明月香的手,專注道。
明月香覺着好笑,慢慢将頭靠了過去,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道:“好了麽?”
秦蛟就跟被電擊了一樣,身子一閃便躍到了好遠的地方,他拼命低頭下頭,耳朵通紅通紅的,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怎麽了?”明月香故作懵懂的擡起頭,歪着腦袋看他道。
“無事。”聲音有種秦蛟自己都沒想到的暗啞。
明月香憋着差點沒笑出內傷來,這麽個明顯的雛兒當真稀有的令她詫異。
心裏笑罷,明月香覺着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三番四次救了自己,自己卻拿他取笑,所以她拿出三分真心道:“你用過午膳了麽?”
秦蛟不敢看她,只能側過身搖搖頭,那視線就像怕被什麽勾走似的,死死釘在地板上。
“那咱們先把這兒的事情處理了,我請你吃飯?今兒本來滿肚子饞蟲,到被這些人攪合了。”明月香畢竟不是真的閨閣少女,秦蛟給她的印象又很好,她到不介意私下與其一起用膳。
可誰知秦蛟卻道:“處理好,我請你。”
說完,他極快的将那兩個人捆結實了,又拿出一個小瓶在暖語鼻下晃了晃,就聽暖語咳嗽一聲,竟是悠悠轉醒了。
暖語一清醒過來,人就白了臉,她害怕的看着秦蛟,轉頭又看了看明月香,直到她瞧見秦蛟身旁那兩個不知生死的人時,才長長呼出了口氣。她是真怕了,這麽幾次三番的被人暗害,眼下甚至都有人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出手綁人了,那以後會怎麽樣?雇傭殺手麽?
“暖語,你還能起身麽?”明月香關心的問道。
暖語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雖說腿腳還有些顫抖,但她還是咬着牙擋在明月香跟前。
“別怕,這要多虧秦公子。”明月香對暖語此舉,心中略有觸動,她們雖然是明老爺送來的,可漸漸的不但會背着明老爺替她辦事,還會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像這樣的忠仆前世不是沒有,但也依舊難能可貴。
“多謝秦公子救了我家姑娘。”暖語忙行禮道,她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秦公子就是她家姑娘的貴人,不然的話,為什麽每次姑娘危險的時候都能碰見他?
秦蛟面對暖語到好,正常的回過頭冷淡的搖搖頭,可等他再次看見明月香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時,便又趕緊低下頭,皮膚染上了粉色。
“我總覺着這裏不簡單,要不咱們換個地方?”明月香差點又要笑出來,她不敢刺激秦蛟,只好站在原地輕聲道。
“走。”
秦蛟多一個字都沒有,他用手拎起那兩個人就往外走。
明月香讓暖語給她戴上帷帽,動作很快的跟上了秦蛟,一路朝着自家的馬車放置的地方去。
馬車上那車夫還在啃着燒餅,他似乎沒料到自家姑娘出來吃飯這麽快就回來了。
可等他再見秦蛟與那兩個五花大綁的人時,差點沒吓得尿了褲子。
秦蛟最見不得這樣的慫人,他把那兩人挂在馬上,又搶了車夫的位置,直接駕着載着明月香與暖語的馬車出了雅居,奇怪的是雅居裏一直沒有出來阻攔的人,就連之前放馬車的地方也沒見着雅居裏的夥計。
秦蛟很麻利,他将馬車停在比較隐蔽的地方,然後他帶着朱大朱二去了衙門,将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只說有人要毒害他,這兩個就是當場逮着的兇手。別看秦蛟說話少,但該動心眼的地方沒少動,他不但找了自己在衙門的熟人,還暗示人家這兩個人格外狡猾,指不定不會說實話,說不定還會攀扯別人。
有了秦蛟的暗示,衙門裏的人當然就會往死裏折騰,至于他們說出九姑娘的事兒他們也不會相信,因為朱大朱二被一查就知,他們與明府的九姑娘有仇,胡言亂語污蔑人家姑娘也不是不可能。
極快的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秦蛟也沒指望将雅居的怪異交給衙門,他在江湖上還有不少朋友,買消息什麽的自然還是暗處快。
秦蛟心裏一直惦記着明月香沒有用午膳,又怕明月香不聲不響的離開,他腳下生風,很是急迫。明月香還沒感覺多少時間的流逝,秦蛟便回來了。
秦蛟将人送去衙門的時候,不論車夫也好,還是暖語也罷,他們都希望明月香能趕緊回去府上,車夫是擔心路上出了什麽事兒,他的飯碗不保,而暖語則是單純的害怕還有什麽人躲在暗處伺機對她們下手。
然而明月香實在太過固執,她覺着她已經答應了秦蛟,就不能抛下他回去,否則那樣純淨的少年恐怕會極度失望,甚至失落,他對她太好,她實在不願看到這個少年落寞的表情。
所以當秦蛟懷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之前那個巷子口時,他雀躍的發現明月香的馬車還在,而明月香也好好的坐在車廂裏等他。
秦蛟嘴角忍不住上揚,可他似乎覺着這樣太蠢,就趕忙又低下頭藏起了這個看起來其實并不像笑容的笑容。
明月香就當真陪着秦蛟在一家隐蔽的香鍋館用了午膳,她喜歡吃辣,但平日裏為了保養身子,她又吃的很清淡,本來今兒就是出來想要破例一下,誰知道烤羊肉沒吃着到把香鍋吃了個空空。
明月香吃的很飽,她在吃飯的時候還不忘偷偷觀察秦蛟,那少年一頓飯都不敢擡頭,可他埋頭苦吃卻又好像都沒她吃的多。
秦蛟坐在明月香身邊,吃的的确不多,可他卻頻頻偷看明月香夾菜的動作,凡是明月香超過三次夾起香鍋裏的食物時,他都會眸光一閃,認真的記下。
“我這裏老是出錯,每次都連累你,抱歉。”明月香放下筷子真心道。
秦蛟見她放下筷子,他便也不吃了,只是看着桌上的花紋,仿佛能長出花兒來。
“不用。”
一頓飯,讓明月香徹底習慣了這個惜字如金,卻又面冷心熱的少年,他不說話或是說的少并非是冷傲,而應該是因為他本身害羞的個性,以及缺乏與人交流的能力。
明月香對他越加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能養出這麽奇怪的少年。
履行完了約定,明月香是真的不能多留了,本來與外男同坐吃飯就是破了規矩,更別想能多聊幾句再回家去。相比她現在的舉動都夠自家老爹找自己談話的了,她可沒忘記自己可是要入宮的人。
看着面前那個從腰帶上取下錢袋,認真數着銀子與銅板的少年,明月香帶着感激的期望他的将來能夠前程似錦,還能娶到一房美好的妻室。
“莫擔心,交給我。”
就在明月香以為她和他的緣分就要結束的時候,秦蛟忽然在明月香上車的時候在她身側說道,跟着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好似一點留戀都沒有。
明月香看了好半天那少年筆直的背影,難得嘆了口氣上了馬車。
回到府裏,明老爺果然很快知道了今天的經過,不過好在明老爺并不認為秦蛟是什麽威脅,以宣地的審美,像秦蛟這樣又是武官,又孤身一人沒有家族背景的男人,是絕對吸引不到年輕的姑娘的。
只是,明老爺調查了很久都卡在了雅居上,最後不得不無奈下了斷言,只能捏着鼻子認下了朱大朱二主謀行兇的僞真相。更可惜的是,明老爺害怕明月香還有危險,便取消了她去令府的行程,如今她就只能窩在雲裳院裏發脾氣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明月香将要入宮的時間越縮越短,她的及笄也越來越近。
明老爺與曹氏提心吊膽的等着孟家的召喚,明月香也開始慢慢收緊了自己散漫的性子,對于禮儀越發用心。
而此時的秦蛟非但得到了之前調查的結果,還同樣從秘密的渠道得知,明月香這一次很有可能會被田王後帶入王宮,成為宣王的新寵。
睡眠一向很好的秦蛟,第一次失眠了,他在床上如同烙餅一般翻來覆去,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心裏的糾結一屁股坐了起來。
他睡覺不喜穿上衣,少年的上身還很稚嫩,但由于秦蛟平日習武又上過戰場的緣故,那原本應該瘦弱的身材在他武動起大刀時瞬間便聚集了巨大的能量,不算厚實的肌肉在小麥色的肌膚下帶着幾分健美,縱橫交錯的疤痕又如同勳章一般帶着野性與冷酷。
随着槍頭在空中越武越快,殘影越來越多,一縷淡金色混着霞紅的陽光終于出現在了天際。秦蛟終于停住了手中的大刀,他擡起頭,長長的劉海滑到一旁,露出一雙幹淨純粹的雙眼。
順手一扔,大刀被直直扔進了武器架上,他一轉頭回到院內井邊沉默的用冰涼的井水洗刷着身體,直到身上沒有汗漬後才回到房內換了一身衣衫。
穿好坐在床邊,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想起那日吃香鍋,明月香說起那個煎餅的味道時滿足的笑容。
他耳朵再次紅到冒煙,幾乎下意識的他就沖出了将軍府,直奔他經常光顧的煎餅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