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學姐收到方玉瓷的消息, 得知新宮工作室想要拍攝一部紀錄片，并且詢問她願不願意做導演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紀錄片導演？她一個大學還沒畢業, 專業更和導演毫不相關，平時攝影只不過是日常愛好的她……竟然被邀請做紀錄片導演？
林天薇自然是心動的, 多少攝影師心中都有一個導演夢，想着等自己有錢有閑了, 能夠去拍個片子。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林天薇面前，她不需要自己出錢，器材都是新宮工作室提供的，她只需要擠出時間來完成拍攝就好。
但是林天薇心中又充滿顧慮，于是對方玉瓷說道，“我不行吧。我除了校園微電影大賽之外, 沒有任何作品啊。”
“拍視頻和拍紀錄片完全是兩回事, 紀錄片這個領域我從來沒有踏足過。你的工作室現在發展這麽好, 完全可以去請一個成熟的導演, 而不是像我這樣的業餘愛好者。”
方玉瓷收到林天薇的回複之後, 一眼就看出來, 林學姐其實是很想拍紀錄片的, 只是擔心自己的能力不足。
不過根據方玉瓷和林學姐這麽長時間的合作經驗，她覺得林學姐其實非常有天分，仿佛自然而然地就知道怎樣構圖是最美的, 怎樣的光線可以達到想要的效果。
而且林學姐的性格和她很合得來，林學姐善于傾聽、善于溝通，願意聽取他人的意見後多做嘗試、精益求精。
最關鍵的是林學姐的性格是疏闊爽朗的, 不像很多藝術出身的人那樣纖細敏感。方玉瓷不得不承認，如今新宮工作室從她這個老板到員工到網紅, 脾氣好的人其實不多。
寒露直、鮑師傅孤、錢俊傲……就連白露的好脾氣，也只是對着方玉瓷一個人的好脾氣，對其他人脾氣可以點都不好。
這一群人的脾性都早已深入骨髓，自己本事大，就瞧不上無能庸碌的人，更無法和自視甚高的人相處。
方玉瓷完全可以預料到，拍攝《民間絕活》紀錄片的時候，要出現在紀錄片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對自己的鏡頭如何拍攝十分有想法，因此必須要找一個好溝通的導演。
――經過工作室大家的讨論，決定将紀錄片的名字從《後宮絕活》改為《民間絕活》。
如果貿然請一個新導演，不僅在拍攝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東風西風都想壓倒對方的矛盾，而且方玉瓷擔心新導演會百思不得其解，新宮工作室這些學歷不怎麽樣、家境不怎麽樣、前半截人生過得也不怎麽樣的簽約網紅們……怎麽一個個都是這樣的公子哥和貴小姐脾氣？
紅樓夢裏賈府的大丫鬟，還被稱為副小姐呢，她這個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和大太監，自然更勝一籌。
既然工作室一直與林學姐合作愉快，方玉瓷認為在請專業導演之前，應該先讓林學姐試一試。
Advertisement
于是方玉瓷對林學姐說道，“學姐不用考慮太多，就告訴我想不想吧！”
“想的話你就來試試，你放心，如果你拍出來的鏡頭我們真的不滿意，一定不會勉強，到時候再去找其他人。如果你拍出來的我們都滿意，那自然皆大歡喜。”
林學姐回複道，“我當然想啊！”
“好！那我就來試試！”
新宮工作室的大家在網上看了一些紀錄片，弄明白什麽是紀錄片之後，全都激動了！
方玉瓷：？
寒露一語道破所有人的想法，“現代的紀錄片，不就相當于古代的史書嗎？”
“青史留名！是多少人一輩子的追求！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方玉瓷也第一次見到程運如此喜形于色的樣子，不停地搓着手，“以前在古代的時候，我以為這輩子沒有青史留名的機會了。”
貴妃身邊大太監的名字，未必能被寫在史書裏，甚至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在史書裏也頂多寥寥兩筆。
“沒想到到了現代，竟然有這個機會……”程運的嘴角已經快咧到耳根了。
方玉瓷：！
不是！大家都聽她解釋！這個紀錄片和史書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頂多頂多算是野史？還是那種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傳不下去的那種。
然而方玉瓷努力對大家解釋了一番之後，大家依舊熱情不減。
“沒關系，野史就野史。哪怕是野史，古代時我們的名字也是上不去的啊。”譚鵲說道。
“傳不下去也不怕，古代的史書也不是全都能傳下去的啊，很多傳着傳着就斷了。”白露說道。
“古代的史書裏，頂多我有我們一個名字，想要兩行字都是奢望。現代的紀錄片，不僅能記下我們的名字，還能記下我們的長相，還能記下我們展示最拿手的絕活時的樣子！”鮑師傅說道。
“只要我們把紀錄片拍得很棒很棒，應該就能長長久久地流傳下去了吧？經典總是代代相傳的！”
方玉瓷：……
她替林學姐有壓力。
之前她讓林學姐過來試試的時候，可沒有和林學姐說他們要拍的是代代相傳的經典……現在對林學姐說還來得及嗎？
林學姐詢問方玉瓷她什麽時候來試拍的時候，方玉瓷告訴林學姐，“不急，還在準備內容。”
更準确地說，大家都在埋頭苦練絕活。
鮑師傅要展示的自然是廚藝，錢俊是梳頭、寒露是化妝、程運是搖骰子、譚鵲是訓鳥訓貓……只有白露焦急不已，一直想不出她能展示些什麽。
她最懂主子的心思，主子一皺眉，她就知道主子想說什麽，主子一擡手，她就知道主子想要什麽。她還會為主子疊被鋪床，手下的宮女如果有誰心思活泛了她第一時間就能看出來然後把對方摁下去……但是這些都不能在紀錄片裏展示啊？
方玉瓷看到白露發愁的樣子，為白露出了一個主意，“你可以去看看腦力pk的綜藝節目，你腦子這麽聰明，可以展示一下聰明的大腦。”
白露看完之後，買回來一個魔方，開始背誦魔方公式，工作室裏經常響起轉動魔方的輕微咔嚓聲。
方玉瓷覺得白露為自己選擇的方向最适合她不過，白露記憶力極好、大腦反應極快、手指也非常靈巧……練上一段時間後一定能成為魔方大神。
人人都找到自己要展示的絕活之後，大家詢問方玉瓷展示什麽，方玉瓷連忙擺手，“我就算了，沒什麽好展示的。”
難道她要展示自己作為後宮頭號傻白甜……究竟有多傻白甜嗎？
寒露說道，“娘娘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絕佳的柔韌性？展示一下別人擺不出來的姿勢？”
方玉瓷：！！！
方玉瓷被寒露的話吓得差點沒跳起來！兩頰頓時像火燒一樣，說話都結巴了，“這這這……這怎麽能展示呢？”
雖然這大概是她唯一會的後宮絕活，當然稱為民間絕活也可以，但是她怎麽能在紀錄片裏展示這個！
古代的後宮完全沒有隐私而言，甚至侍寝這件事也沒有隐私。因為對于皇上來講，宮女們都是工具、是擺件。就像一個現代人在做一些隐私的事時不會特地把卧室裏的花瓶和水杯拿出去一樣，在皇上眼中，宮女和花瓶和水杯都是一樣的，因此侍寝前後都需要宮女的服侍，甚至侍寝中有什麽需要也會叫宮女一聲。
方玉瓷在古代的時候，花了很長時間、用了很多辦法，終于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讓自己适應了古代的大環境。
她沒有辦法改變皇上，就只能改變自己，她沒有辦法改變世道，只能改變自己。
但是現在她又回到現代了，在古代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土崩瓦解，如今寒露的話讓她想起古代的日子，一瞬間恨不得消失在寒露和白露的面前。
白露從方玉瓷的神情中，立刻看出來方玉瓷想到哪裏去了，同時從寒露的神情中看出寒露想說的并不是那個意思。白露連忙為還沒反應過來的寒露解釋道，“寒露的意思是你可以在紀錄片裏跳支舞，展示一下自己絕佳的柔韌性，跳出一些別人做不到的舞姿。”
方玉瓷：？
寒露是這個意思嗎？
方玉瓷疑惑地看向寒露，看到寒露神色茫然的點頭，“是啊……娘娘以為我是什麽意思？”
方玉瓷：……
她不想說，也不願想。
程運的絕活不用練，他在大家都忙着練習絕活的時候，去駕校報了名，趁着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的季節學開車。
方玉瓷：？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考駕照呢！穿越之前她剛剛讀大一，還沒來得及考駕照，在古代的十幾年自然沒有車可以給她開沒有駕照可以給她考，等到她又穿回現代後，每天忙這忙那，根本沒想起來考駕照這回事……
結果現在她被一個徹徹底底的古代人趕到前面了？
方玉瓷難以接受程運比自己更早拿到駕照這件事，立刻也去駕校報名了！反正她是工作室的老板，工作時間自由，想什麽時候上下班就什麽時候上下班！
譚鵲得知方玉瓷和程運都報名考駕照了，也向方玉瓷申請去學車，“娘娘，我研究了一下，騎摩托車是需要有駕照的。等到我訓鳥訓成功之後，如果想讓鳥跟着摩托車飛，那我必須先考個駕照出來。否則我就不能騎摩托，只能騎電瓶車，但是電瓶車的拍攝效果，我覺得吧，差一點……”
方玉瓷腦補了一下譚鵲騎在摩托車上、身旁鹦鹉伴飛和譚鵲騎在電瓶車上、身旁鹦鹉伴飛的場面，感覺後者确實不忍直視，于是大手一揮，“學！”
“因為學摩托車而産生的請假，不算你請假！”
譚鵲興高采烈的答應了。
然後方玉瓷眼睜睜地看着，譚鵲第一個拿到了駕照，程進第二個拿到了駕照……
方玉瓷：_(:з」∠)_
她和兩人一起考駕照的意義何在？
最終還是讓兩個古代人趕在她前面拿到駕照了啊！
程運考出駕照之後，花了四萬多塊錢買了一輛二手車，帶着鮑師傅兜了大大一圈，鮑師傅的嘴樂得好幾天都沒有合上。
方玉瓷：……
明明買車的四萬多塊錢裏，有三萬都是鮑師傅出的，另外的一萬多也是鮑師傅前幾個月發給程運的學徒工資！
算了，鮑師傅出錢，程運出力，也算是父慈子孝。
程運拿到駕照買好車的時候，正好趕上最後一波晚桂綻放，程運開着帶着鮑師傅在城市裏轉啊轉，繞啊繞，終于采了一大袋桂花。
采完桂花之後，鮑師傅連連感慨實在是太難了，“景點裏的桂花不能采，馬路邊的桂花也不行，小區裏的桂花剛摘一兩朵，立刻就有鄰居瞪人……”
最終還是程運開車帶着鮑師傅到了鄉下，找到一戶院裏桂花樹枝繁葉茂的人家，得到允許後摘了一大袋子的桂花回來。
鮑師傅從未覺得桂花如此金貴過，小心翼翼地曬了幹桂花、做了桂花醬，還做了小小一疊桂花糕，每人只有一塊，多了沒有。
這是方玉瓷穿回現代後第一次吃到桂花糕，戀戀不舍地咽下肚，只覺得齒頰留香。
方玉瓷對鮑師傅說道，“您別忙着研究意大利菜了，咱們開個店賣中式點心吧！”
鮑師傅從日本菜開始，已經研究了法國菜、印度菜……最近正感興趣的是意大利菜。
方玉瓷作為老板，自然會想鮑師傅每天琢磨外國菜，顯然是工作不飽和啊！
不過想到鮑師傅已經這麽大年紀了，又有高血壓，在古代一輩子也沒享過什麽福，方玉瓷也不忍心為鮑師傅的工作加壓，像現在這樣當個佛系美食網紅也挺好的。反正鮑師傅絕活在手，每次的直播和視頻熱度都極高，網上的其他美食網紅根本代替不了鮑師傅。
至于開店這件事，方玉瓷已經在心中思考很久了，工作室簽約的所有網紅中，最适合做産品的就只有鮑師傅。
寒露是美妝博主，如果賣産品只能賣美妝類的，門檻實在太高，她們也沒有這個專業領域的人才。古代的養顏方子、胭脂方子，寒露确實有幾個，但是古代和現代的科技差距太大了，古代的化妝品護膚品和現代的相比……那就是敷臉用黃瓜片還是前男友面膜的差距。
錢俊是發型師博主，賣的話只能賣發飾，但是錢俊也不是設計師，沒有源源不斷地設計出新款發飾的水平……何況錢俊在古代見多了金銀珠寶，眼光還極高，便宜貨全都看不上眼，對他走上設計之路産生了嚴重的阻礙。
思來想去，只有鮑師傅的本事最适合做産品。而且這時候開店，等到以後紀錄片播出，如果紀錄片的質量和熱度真的能做到都不錯的話，那麽将是對淘寶店最好的宣傳。
新宮工作室現在有錢有人才，辦什麽事都不太難，白露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食品加工廠，等到鮑師傅将配方和生産步驟确定下來之後，就可以在加工廠中量産。
鮑師傅對于食品加工廠好奇得很，得知加工廠找好之後，讓白露帶着他好好地去參觀了一番。
“古代只有作坊，但是在作坊裏做點心，也全都靠人們的雙手。”
“只不過會有分工，揉面的始終負責揉面、調餡兒的始終負責調餡兒、蒸點心的始終蒸點心、炸點心的始終炸點心……”
鮑師傅聽說過現代的食品加工廠有自動化的流水線，但是鮑師傅在心中想象了很久，還是想象不出來是什麽樣子。
他唯一見過的“自動化”的機器就是掃地機器人，但是掃地的難度和做點心的難度顯然不能比。
鮑師傅興致勃勃地去參觀食品加工廠，然後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回來後還一直不停感慨，“食品加工廠的流水線真是太厲害了！”
“機器能完成99%的工作，只要幾個人，就能做出古代需要幾百個人才能做出的點心！”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方玉瓷聽到鮑師傅不停的感慨，好奇問道，“您不會覺得機器做出來的東西，不如手工做出來的好吃嗎？”
方玉瓷原本以為像鮑師傅這樣的頂級禦廚，應該會反感流水線生産食品，她都已經想好要如何勸說鮑師傅了，沒想到鮑師傅竟然絲毫沒有抵觸。
鮑師傅愣了一下，似乎很詫異方玉瓷會問這個問題，然後對方玉瓷說道，“這機器做的吧，肯定沒有我做的好吃。”
“但是像我這種水平的廚子，世間又有幾個呢？”
“我總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給皇上燒菜，我還要找幾個幫廚幫我洗菜切菜盯火炖湯呢。這麽多點心，想要賣給全國人民的點心，我一個人就是累死也做不出來啊？”
“所以這時候要比較的，就不是我的水平和機器的水平，而是徒弟幫廚和機器的水平……機器設定揉面二十分鐘，就老老實實揉面二十分鐘，我讓徒弟揉面二十分鐘，徒弟可能偷懶就揉十八分鐘；機器設定加十克糖十克鹽，分毫不多分毫不少，我讓徒弟加兩勺糖兩勺鹽，徒弟的手一哆嗦就是平勺和滿勺的區別。”
“所以按照配方來做點心，機器肯定比徒弟們好用啊！機器既不會偷懶也不會出錯！”
“至于機器做的味道不好……那能怪機器嗎？明明是人怎麽設定，機器就怎樣照做。要是做出來的味道不好，那肯定是方子不行，還得繼續改。或者制作點心的工序有問題，甚至點心的品種一開始選的就不對……”
鮑師傅對方玉瓷說道，“怎麽說我也是禦膳房裏數一數二的人物，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豈不是丢禦廚的臉？”
“您放心，這機器加工的點心，我一定把方子調到最好、把工序把時間都研究出來怎麽最完美。萬一這個加工廠的流水線不行，我們就再換一家加工廠的流水線！總之保證最後做出來的點心，一定比這世界上99.9%的廚子用手做的還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