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莫問緣與劫
作者:躲在文字背後嬉戲
文案
在最不堪的時候相遇,他以為她亦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可是命運這雙手操縱她與他再度重逢,這是他們緣分的繼續還是劫數的開始?
經過那樣一場身體的征伐,他是離她越近還是從此真正的失去她?
這一世她與他的糾纏終要了結……
內容标簽:因緣邂逅 情有獨鐘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衛卓雲林藝萱 ┃ 配角:衛景雲紀元傑闵柔 ┃ 其它:
☆、一
城池被攻破那日,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這樣一個适宜休生養性、閑坐靜思的美好日子,卻沾染了血腥的氣息。
朝中重臣謝淵突然被暗殺在回京述職的路上。
國君借題發揮,以清剿逆寇、還謝淵公道之名當即派出一支讨逆大軍一路北行,陸續蕩平了蠢蠢欲動的幾支人馬後,突然轉頭直奔七皇子的封地——隆興。
直到三萬人馬打到自家門口,七皇子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自己老子要清剿的逆寇正是自己。
七皇子早有謀朝篡位之心,為此他除了竭力結交朝中權臣,不惜代價收買了許多江湖枭雄、綠林盜匪,還秘密在自己的封地培植軍力。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野心隐藏的很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露出了破綻。
七皇子伏誅後,他的幕僚和爪牙四散逃走。為斬草除根,不讓七皇子這一脈再有翻盤的機會,讨逆大軍本着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脫一人的主旨血洗了整個隆興縣城。
為捍衛自己的權威,鞏固自己的統治,天家的争鬥,從來都是以民生為陪葬。
讨逆大軍殺入隆興縣城後,不但不罷手,反而愈發放肆,燒殺搶掠無惡不為。
昔日靜雅精致的隆興縣城在來犯者的鐵蹄□□之下,早已沒有從前的繁華熱鬧,曾今的安居樂土,此刻已淪為人間煉獄。街道上,滿面驚恐的人們背着細軟、挈婦将雛,倉皇奔逃。
林藝萱與她的未婚夫陸一峰也一同攙扶着老邁、病弱的母親倉皇出逃。
紛亂繁雜的人流很快将林藝萱與母親和陸一峰沖散。
混亂中,她隐約聽見陸一峰反複喊着:“臨仙鎮——去臨仙鎮啊——”。
單薄的林藝萱夾在人流裏,進不得退不能,身不由己的被擠出城門外。
一出城門,逃難的百姓就與讨逆大軍遭遇。那些早因殺戮泯滅了人性的兵匪那樣兇悍,揮舞着刀劍向着逃難的人群胡亂的砍殺過來。許多無辜的平民百姓哀嚎着陳屍當場,鮮血和殘肢觸目驚心。在林藝萱十六年的閨閣歲月中何曾經歷過這樣慘絕人寰的血腥場面,在極度的驚恐中她暈厥過去。
再有知覺時,她已置身于一輛行進中的囚車內。狹小的車廂裏擠滿了和她一樣被虜獲的年輕女子,她們都是她的同鄉。從她們口中林藝萱驚恐知道,自己已成為讨逆大軍的戰俘。
囚車一路搖晃着,将這群弱女子送進了讨逆大軍的首領——先鋒大元帥衛卓雲的營地。
當晚,林藝萱和一名叫綠兒的女孩被送進了衛卓雲的軍帳。她們是作為戰利品送來慰籍這位為讨逆護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元帥的。
軍帳裏燃着熊熊的炭火,那位軍功顯赫的大元帥此刻正倚在條案上自斟自飲,
他的臉隐在光暈之外,只留下一個模糊的黑影。
聽見她們進來,他頭也不擡,只冷冷吐出一句話:“脫掉衣裙,過來陪我喝酒。”
林藝萱和綠兒都驚怕的愣在原地。
也許是等待消磨了他的耐心,他不滿的冷哼一聲,丢下酒杯,長身立起。一把捉住了離他較近的綠兒,雙手扯著她的衣襟用力往兩邊一拉,“撕拉”一聲。綠兒的衣服就成了碎片飄落在地上。
綠兒尖叫一聲,環抱着身子縮倒在地上。
林藝萱吓得掉頭就跑,腳步剛動,就覺得眼前一花。本在她身後的大元帥已擋在眼前。
衛卓雲伸手擒住藝萱,不屑地道:“還跑得了嗎?”
也許是太過害怕,怕的快要瘋了吧。林藝萱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拼命踢打撕咬,情急之下甚至一口咬在了衛卓雲的手腕上。
衛卓雲暴喝一聲,一把扯起她的頭發就要痛下殺手。火光明滅中,他看見她驚怕得幾乎扭曲的臉,眼中現出些許嘲諷而作弄的笑意,慢慢将手放下。
藝萱不知道他因為什麽放過了自己,但是這一夜他并未讓她好過,他像栓牲口一樣将她和軍帳裏的大櫃子綁在一起。當着她的面強行玷污了可憐的綠兒。
那魔鬼一樣的男人或許存心要震懾她,羞辱她、懲罰她……那一夜,盡管他并未碰她。但他整夜折磨着綠兒,毫不留情的将一個男人最惡劣的一切加諸于那可憐的女子。
盡管藝萱緊緊閉着雙眼,死死捂住耳朵。可是綠兒的口申口今和哀求聲,還有那些猥瑣下流甚至有幾分恐怖的聲音逼得她無處可藏......若非親身經歷,藝萱真的不敢相信這世間還有如他這般惡毒,卑劣、狠絕的人。
天亮後,綠兒留在了他的軍帳裏。
近乎虛脫的藝萱被押送回囚禁的木屋。
木屋裏的少女已所剩無幾,聽了她們的哭訴,藝萱才心驚的知道那些已在昨夜被分配給立了軍功的将士。聯想到自己和綠兒的遭遇,藝萱真的不敢想象她們而今的境況。
在惶惶不安中熬到黃昏,雖然不時有心懷邪念的士兵悄悄靠近木屋偷窺她們,但是沒有上位者的命令,他們似乎不敢輕舉妄動。
暮色漸濃,春日的夜乍暖還寒。
藝萱看着層層加深的夜色,心底沒來由的慌亂起來;今夜,那魔鬼又将怎樣對付自己呢。
入夜後,士兵們在營區的空地上點燃篝火,熊熊火光映紅了夜空。
待到士兵們酒足飯飽後,木屋裏剩下的幾個女子被持矛士兵驅趕進露天廣場。場邊團團圍坐的百餘兵士,将幾個女子困的水洩不通。一名小将裝束的男子立在場中滿臉興奮的宣布:“諸位将士殺敵辛苦,元帥大人重重有賞,除了美酒佳肴、金玉珠寶外,這些女子都是大人犒勞諸位的。”
他話音未落,場上已是歡聲雷動。下一刻,已有兵士瘋魔般怪笑着迫不及待的向場上撲來。幾個女子本能的驚呼、後退。可身後同樣有人撲了上來。幾乎只是一瞬間,她們統統被撲倒在地,男人的□□夾雜着女子的哭喊尖叫回響在空曠的荒野。
女子們就像投進虎口的羊羔,頃刻間就會被他們撕成碎片......
單薄的衣衫被無數雙魔爪撕扯成碎片抛向空中……
任憑怎樣掙紮呼喊,藝萱還是被幾個一擁而上的兵士死死按在地上,看着她摔得破皮流血的手肘,兵士們發出詭異的獰笑。
這些男子常年在外行軍,曠日持久,看女人的眼神都如嗜血的野獸一般,恨不得立刻将之生吞活剝。
很快,林藝萱的臉上、身上、臂膀上布滿抓傷和血痕.....那些桀桀怪笑着的士兵你推我擠着瘋狂的撲壓下來……
眼見就要遭殃了,藝萱死死咬着嘴唇,流下了絕望的眼淚.......
就在這時,她覺得身上一松,那些原本鉗制她的兵士都放開了手。
睜開眼,她看見的是衛卓雲凜冽的雙眼。
他一言不發的把手遞向藝萱。
自尊心驅使藝萱別開頭。
只聽衛卓雲陰陰冷笑:“哼——看來你很享受這裏,倒是我多此一舉,也罷!”
他才轉身。
幾個剛剛散開的兵士,立刻迫不及待地圍攏過來。
藝萱只覺得頭皮發炸,終是軟弱的叫道:“帶我走!請你帶我走!"
回到衛卓雲的軍帳,迎上來侍候的是綠兒,今日的她與昨日大是不同。一身绫羅華衣,滿頭金銀珠玉,臉上薄施脂粉,俨然已是一位豪門侍妾。
這大約就是綠兒順從他所換來的賞賜吧。藝萱想起綠兒在他身下苦苦哀求,流淚哭喊的樣子,心中只覺得她可憐。
他讓她旁觀綠兒的富貴也罷,讓她經歷方才的驚心動魄也罷,最終的目的就是逼她屈從吧!
可是她不能,她的心不能,為了她的一峰哥哥,她寧願去死也決不妥協。
綠兒小心翼翼的為衛卓雲卸去盔甲,雙手奉上寝衣。出門沐浴前,他半帶威脅地說:“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都準備好了。”
林藝萱在心裏悲哀的冷笑:“準備好什麽呢?準備好将自己當做活人祭品奉獻給你嗎?我不會如你所願的,與其受盡侮辱再死,我寧願自行了斷。”
有下人送進一只注滿熱水的浴桶,綠兒上前請藝萱入浴。看着這個逆來順受的可憐女孩,林藝萱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該說些什麽。
昏黃的燭光下,她看見她頸上還留着那個男人的齒痕呢。
綠兒始終垂着頭,她裝滿哀傷的雙眸始終未曾直視林藝萱。她侍候林藝萱沐浴更衣的态度和對待衛卓雲時一樣謙卑、恭順。
草草浴罷,林藝萱換上棉質睡袍。
坐在鏡前,綠兒輕輕打開她的發髻,用一柄牛骨梳溫柔的梳理着。
想着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林藝萱終是無法鎮定自若。她轉眸四望,渴望能找到可以自救的法子,突然她瞥見衛卓雲挂在衣架上的袍子,在腰帶處配着一柄小巧的匕首。
或許,這正是她想要的。
“綠姐姐,我自己梳吧,請你給我倒一碗熱茶。”
支走了綠兒,林藝萱立刻奔到衣架邊解下匕首藏入袖中。
不多時,腳步聲響。
端茶進來的卻是衛卓雲。
看着長發披散立在燭下的林藝萱,他眼神中浮起難以掩飾的驚豔。
“這樣的相貌,倒也配得起那樣倔強的性子。”衛卓雲慢慢靠過來,将茶杯遞向林藝萱。“只是我平素喝慣的,你瞧瞧可何意?”
林藝萱全身緊繃,死死盯住他的腳,等他終于來到距自己不過半步的距離時,少女鼓足勇氣一掌打飛他遞來的茶碗,用盡全力揮出了匕首。
剎那間,眼前血光閃過,衛卓雲本能的擊出一掌。林藝萱瘦小的身子紙鳶般飄飛出去,撞翻了窗前的小幾,一盆開得正豔的春蘭花頓時碎玉滿地。
林藝萱勉強撐起身子,看見衛卓雲護住自己的手腕,一副不可置信的錯愕表情。她忽然想笑,在他眼中命如草芥的小小女子也能令他震驚了嗎?他總算知道哪怕弱小如她也是不可輕易亵渎的吧!
可惜我殺不了你這魔鬼,可惜我再也見不到娘親和一峰哥哥了......
下一刻,林藝萱舉起那柄還沾染着他血跡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心窩用力的刺了下去……
她忽然又想笑了,想到他用盡卑劣手段想要逼自己屈服,到底是失算了。
眼波漸漸渾濁,可藝萱分明看見母親在對自己笑,一峰哥哥在對自己笑,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與好姐妹們歡聲笑語地行走在河堤上......
耳邊傳來一聲震驚的暴喝:“該死的——”
是他嗎?她不想知道了,只想就這樣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人的業餘愛好都不盡相同,我這樣一個不善交際的悶瓜,只好躲在家裏爬格子,這是第一次學着寫故事,也算是娛己娛人吧,希望看文的親們不要太挑剔,我很業餘,只是奔着興趣愛好很健康這點來得,諸位喜歡的捧個人場,不喜歡的留個腳印,我們只是在用漢字做游戲對吧?呵呵....
☆、二
這一夜,衛卓雲的軍帳中一片混亂。
随行的兩位軍醫醫術有限,雖及時為林藝萱止住了血,要救她的性命卻是無能為力。
這一夜,隆興縣城裏找得到的大夫都被人從栖身之處拎了起來,拖進軍帳。不到半盞茶的光景,前前後後居然已捉來一大群人。
衛卓雲一聲令下:“人救不活,統統提頭來見!”
老老少少、衣衫不整的一衆人瞌睡都跑到了九霄雲外。為了救人也為了自保,各路醫者盡展所學,竭盡所能。
其中幾位不善外傷又或者所學不能對症的大夫苦苦哀求想要離去,竟然無人理會,萬般無奈之下他們也只得忍氣吞聲、戰戰兢兢地陪了其他醫者一夜。
能夠再次睜開雙眼,這是連林藝萱自己都意外的事情。
身體的疼痛讓她明白,自己未能如願死去。
放眼四望,這裏顯然已經不是在軍營裏。
但這樣的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受——幾乎有兩個月的時間,她只能靜靜地平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也都只能在床上解決。
她不能動彈,不能用力,甚至連大口呼吸都很困難,胸口的傷還在日以繼夜的折磨着這個弱質纖纖的女子。
而變成這樣一個完全不能自理的廢人,林藝萱的心情也是跌入低谷的,她絕望痛苦得恨不能再插自己一刀。
再度抱定求死之心後,無論侍女怎樣苦口相勸,她一概置之不理。她拒絕吃、拒絕喝、拒絕吃藥也拒絕侍女的服侍。本就大傷未愈的她,因調養不及時,沒幾日就明顯地憔悴衰弱下去。
直到這日綠兒過來,她親切地握住她的手:“妹妹,你還好嗎?”
藝萱滿目悲憫地看向她,很想問問她遭罪沒有?可她虛弱得連睜眼睛也困難。
綠兒臉上的關切之意愈甚:“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你死在這裏沒人會同情,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有活着,活着,你才有機會離開啊!”
綠兒的話令藝萱有所觸動,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和陸一峰。自己死在這裏不過如一抹浮塵,随風散去再無人記得,可是她知道母親會傷心,而陸一峰也會為她難過吧?
看出她神色間的動搖,綠兒忙小心翼翼地捧過一旁的托盤,托盤裏擺着藥碗和熱粥。
看來這個與自己同命相憐的女子也是來做說客的,林藝萱蹙着眉緩緩合上眼睛,她什麽也不想聽,這幾日那樣的話她已聽得太多。
可綠兒開口說的卻是:“妹妹,我知道在這裏是生不如死的,你的心意綠兒早就明了。可是……”見她遲疑,林藝萱費力的張開眼睛,示意她說下去。
“妹妹,你可知道,侍女們若是不能侍候你服藥進食,她們就沒有飯吃,還得挨打。今天本不該我來勸你的,可我看見小丫頭紅兒因為被指派過來服侍你,吓得獨自躲在後院哭,我可憐她,就替她來了。”
林藝萱心裏又驚又痛,自己的生死她可以怠慢,可以随意處置,可是那些無辜者,豈能因她受累!她說不出話,呼吸卻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這太過用力的呼吸牽動了胸前的刀口,徹骨疼痛中,冷汗自林藝萱的額上一層層淌下來。
綠兒吓得臉也白了,一疊聲地叫道:“妹妹別急,妹妹別急,你若有個什麽差池,綠兒就算丢了性命,也擔待不起……”
費了很大的力氣,林藝萱才嗓音啞啞地問出一句話:“她們…..還……還好吧?”她領教過那個男人的手段,她真怕那些服侍過她的侍女因為她已遭遇什麽不測。
“還好還好,妹妹別急,”綠兒忙不疊地滿口寬慰:“那位爺之所以這般為難侍女們,不過是希望妹妹好好将息,調養好身子。”
林藝萱再度合上眼,心裏無比憎惡地想,這人竟連自己的生死也要掌控嗎?還為此連累許多無辜的侍女。他究竟意欲何為?占有自己的身子?他會對一個玩物如此用心?何況還是一個企圖不軌的戴罪之身?
突然,林藝萱想到了唯一的一個理由——你要我好起來,不就是想繼續羞辱我、折磨我嗎?可你不會得逞的!
想到此處,藝萱反而定下心來。她虛弱地動了動手指:“姐姐……藥…拿來吧……”
她會如他所願的好起來,一來她不能連累無辜的人,二來等到她有了再次揮刀的力氣,她一定會讓他後悔今日的所為。
綠兒大喜,“妹妹到底是個明白人!”她雙手捧起藥碗上前侍候:“先喝藥吧!”
養傷的三個月,實在是林藝萱畢生最難熬的日子。
幸而在她養傷的這段日子裏,衛卓雲并未如她所擔心的那樣突然出現。
每天陪伴她最多的就是綠兒和一個叫阿江的使女。
衛卓雲的出現是在第三個月月末的某夜。
那時,藝萱的傷口已經愈合,雖然還在服用藥湯,但她已經可以下地走動,活動自如了。
是夜,還未敲過一更,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臨睡前,綠兒小心地侍候林藝萱服食湯藥。
那濃烈的藥汁苦澀難咽,足足喝了三個來月,只要一聞到那藥味,藝萱也忍不住的幹嘔連連。好不容易強迫自己盡數喝幹,她趕緊含了一枚綠兒遞來的蜜餞,方覺得好些。
“今夜有雨呢,姑娘蓋好被子休息吧,切記現下才好些,千萬別受了涼。”
囑咐完畢,綠兒收拾起藥碗,熄掉蠟燭,退出門去。
藝萱軟軟的歪在枕上,她胸口的傷處除了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已告愈合。但內裏卻還是時時隐隐作疼,尤其是在節氣變化時感覺最為明顯。
夜雨漸大,不時有閃電撕裂靜谧的夜幕。
小軒外的石子路上,響起一陣撲沓的腳步聲 。
一頂油紙雨傘上龍飛鳳舞地寫着一個大大的衛字。
傘下的衛卓雲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使女阿江冒着大雨正要關閉大門,忽然一把傘橫□□來将門支住。
阿江擡頭一看,不由驚呼:“主子——”
衛卓雲把傘丢下,并不看她,徑自奪門而入。轉過回廊,綠兒幾乎與他撞個滿懷。
驚吓之餘,綠兒手中的藥碗脫手落下,衛卓雲出手如風将碗接住,斥道:“該死的,如此大意!”
綠兒急急退後兩步,跪倒在地,“主子恕罪!”
“退下——”衛卓雲繞過她,往內室而去。
雨狹風勢,愈演愈烈,瓢潑般鋪天蓋地而來。
一扇未曾插好的窗戶在風雨裏搖搖欲墜,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響。
藝萱由淺眠中驚醒,她低喚了兩聲:“綠兒——阿江——”
光線黯淡的屋子裏無人應答。
藝萱只得自己披了衣衫,挨下床去。
紙窗在風雨飄搖中已半壁破損,窗棂上積滿雨水。她伸出手很費了些氣力才關上窗戶。待她轉身時,身後竟多了條人影,咋見之下,她驚得失聲尖叫:“啊——”
幾乎同時,一聲悶雷在窗外炸響,炫目的電光中,藝萱看清楚與自己咫尺面對的是面色冷森的衛卓雲。她無法自抑的再度失聲驚叫,人也搖搖欲倒。
衛卓雲本能地伸手向她。
林藝萱仿佛挨了火燙,立刻跳出很遠。驚慌中,披在身上的衣服也掉了。她只得雙手環抱着自己一邊退縮,一邊顫着嗓子叫喊“綠兒——阿江——”
然而此時此刻,還有何人敢踏進這間屋子。
電閃雷鳴中,衛卓雲的目光閃爍不定,似乎是愛憐又似乎是探究。
他真不敢相信,這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小女子居然敢與他舉刀相向。當時,他出于本能的一擊,若非中途硬生生收住力道,只怕她當場就毀在他的掌下。
他有意饒她,她卻毫不領情,居然當着他的面舉刀自戗……
如今想起那一幕,他猶覺得不可思議。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衛卓雲慢慢脫下自己半濕的外衣,随手擲在牆角。
“過來吧,之前的一切我可以都不計較,從現在開始做我的女人!”
藝萱不由自主的發抖,難道自己拼卻性命抗争的厄運始終都無法逃脫嗎?
“請你走——請你走啊——”她無望的呼喊。“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
可他還是一步步靠過來,逼得那樣近了,甚至他粗重的呼吸已沖撞在她臉上
“今夜,你身上還藏着刀嗎?你是想要我的命?還是你自己的?”衛卓雲嗓音冷清,不知是在質問還是在調笑。
藝萱的身子貼靠在牆上,竭力別開自己的臉。
即使是在這暗夜裏,衛卓雲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恐懼、厭惡和憎恨。
很顯然,她是抗拒他的。
“女人,你的命都是我的!為什麽還不順從我?”衛卓雲惱羞的喝問。
藝萱緊緊抓住衣襟,強迫自己迎上他猙獰的面孔,她聽見自己軟弱無力的嗓音在說:“我……我已是定過親的女子,我能順從的只有我的夫君……”
不等她說完,衛卓雲已經暴怒的打斷:“那個該死的男人是誰?你還指望他來帶你走嗎?他若有膽量還需等到如今?他敢來嗎?他做得到嗎?”
一想到這女人竟是為了另一個男子這樣拼死拒絕他,他感覺自尊心受到極度的挑釁。那男人竟然優秀到讓她如此死心塌地嗎?衛卓雲嫉妒惱恨得困獸一般在屋裏游走。
冷風由窗縫灌進來,藝萱軟軟的靠在牆上卻動也不敢動。
忽然,衛卓雲如下了決心一般,一拳揮向牆壁。高大的身影靠過來,冷冷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現在你在我手上,我立刻要了你,誰又能奈何?”
藝萱驚呼一聲,身子已被他打橫抱起。
下一刻,她跌進卧榻上軟軟的錦被中。他随即壓下來 ,雙手靈蛇般游走,女人薄薄的衾衣盡數剝離……
他已嗅到女人誘人的幽香,他俯首于她頸間,渴求得到更多。
情迷意亂間,原本掙紮叫喊的女人忽然沒了聲息,手腳也軟軟的垂下去。
衛卓雲猛然意識到情形不對,急急捏住她的腮,迫她把嘴張開,一眼望見她滿嘴的鮮血,他又惱又急。
“你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咬舌!”
這血腥的一幕極大地敗壞了他的興致,他擰着眉,牢牢掐緊女人的雙肩,把她提起來:“又想自尋死路?你倒是貞烈的很!你那夫君若是知道了,真不知該多高興!......”
藝萱恐懼地瞪大雙眸,眼神前所未有的絕望。
衛卓雲加諸在她雙肩的力道一點點加重,只要他願意,今夜這個女人必然上天無路遁地無門。
可是,看着林藝萱以命相搏的決絕眼神,衛卓雲忽然改變了主意,他冷哼一聲,把她抛在地上,拉開房門沖進雨夜,腳步聲片刻已去遠......
作者有話要說:
☆、三
月夜,林藝萱在庭院裏伫立徘徊。
她的目光越過高高的屋頂飛檐,凝矚着雲海間穿梭的明月,思緒亦飄散到千裏之外。
這裏無疑是她見過的最華麗的所在,屋宇高大、陳設精致,就連侍女們的衣着都很講究。
可這個富貴榮華之所,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牢籠。
深陷險地已是四個月。她不知道母親和一峰哥哥如今的境況,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午夜夢回時,耳畔總會回響起生離那日陸一峰的話語:“臨仙鎮——去臨仙鎮啊——”......
臨仙鎮在哪裏,她很不确定。她究竟能不能離開這個華麗的囚籠,幾時可以離開,她亦無法确定。
而困住她的那個男人,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肉跳,她雖然一次次僥幸逃過厄運,可是藝萱無法肯定接下來再同他交鋒時自己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幸運,她對付他的那點伎倆不知再多用幾次,還會不會同樣有效。
依着亭臺邊的柱子林藝萱悲傷地把臉埋在雙手裏,她其實有點想哭,那些在人前苦苦壓抑的情緒,在獨處時常常将她淹沒。
冷不防,身後有人撲上來,一雙有力的臂膀把她緊緊箍住,藝萱下意識地掙了掙,終是無能為力地被身後高大的身形完全籠罩。
那不容拒絕的擁抱,熟悉到心慌的氣息,讓她立刻意識到來者是誰。
在他溫暖而強大的懷抱裏,藝萱驚懼地絞着手指,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
衛卓雲似是喝了酒,馥郁的酒氣帶着暖暖的吐息噴在她耳廓上,又癢又麻。
“我來得遲了,是不是在怨我?”他低沉的聲音似乎含了笑意,醇厚裏偏又帶着一絲惑人的酥軟。
藝萱不知該怎樣回答,驚疑不定地緩緩搖頭。
衛卓雲扶着她的肩頭,略一用力将她轉過來,她亦是不敢反抗。
此刻天色暗沉,頭頂又有樹影遮蔽,對着面也看不清輪廓。
“怎麽不說話?”他的手自肩頭滑上去,稍帶了些濕意的指腹飛快的滑過她的側臉,将她散落的發絲攏入耳後,“這頭發,還是用鮮花水洗的嗎?”他的手指一根根插入她的發間,恣意搓揉,觸手順滑竟是異常舒服,衛卓雲不由自主地俯下頭細細嗅聞:“你真香啊,就像初開的花朵……真美好!”
在這極盡溫存的耳鬓厮磨中林藝萱面上紅暈如潮,她驚惶地緊閉雙目,睫毛瑟瑟顫抖如風中殘花。她小小的身子也如弓弦般緊繃着,做好了随時同他抗争的準備。
但衛卓雲只是久久地抱着她不願松手,卻沒有再進一步的驚人舉動。
藝萱漸漸安心不少,她偷眼看去,衛卓雲的眼神迷茫而糾結,他或許是喝醉了,喃喃細語着,聲音帶着少有的溫柔:“還是不想同我說話?還在厭恨我?可我并不想那樣傷害你的,我只是怕得不到你....那些傷害,你要我怎樣補救?是不是只有永遠不見我?永遠離開我,你才不再流淚?告訴我,你真是這樣想的?”
林藝萱在他懷裏一怔,這些話果真是在對她說的嗎?
也許是一直聽不到她的回應,衛卓雲帶着挫敗,傷感地追問:“告訴我?你的恐懼和傷心都是因我而來嗎?離開我你就會快樂?是不是?你說,你要什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藝萱覺得這也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她抑制住心跳試探着說:“請你...請你給我自由,讓我離開。”
聽到這樣的回答,衛卓雲沉默了許久,就在藝萱快要失望時,他突然扳過她的臉,深深地、久久地看着,眼神深沉而溫柔:“離開?你要離開?”
藝萱敏感的覺得他的雙眼雖然盯在自己的臉上,可是她敢肯定這個男人此時的眼中分明看見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他重視而珍惜的人,一個他想呵護讨好的人。
就在藝萱覺得要在他的視線裏崩潰的時候,衛卓雲忽然摘下腰間的玉牌遞到她手中:“好、只要你願意,做什麽都好,我...放你走。拿着令牌想去那裏就去哪裏,誰也不敢阻攔你。”
藝萱驚訝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玉牌
今夜的他究竟意欲何為?今夜的他為何讓她感覺如此不同,完全沒有平日的威嚴和專橫,她甚至覺得他的聲音、氣息和體溫都有一種溫情。這,難道是他征服人心的又一種手段嗎?
衛卓雲走開幾步,忽然又折回身看向她,深黑雙瞳中喜怒難辨,又似乎沒有任何感情,那樣專注的視線令她不由自主地心裏一窒。
兩人就這樣在夜色中,隔着不足三步的距離遙遙相望,他不語,她亦不動。
藝軒覺得自己躲不開他的目光。他站在三步之外也罷,他隔着千山萬水也罷,她都躲不開他的目光。
惶恐中林藝萱倉促地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只是這一次,她不确定自己怕的是什麽。
隔了兩日。
當衛卓雲再度光臨,林藝萱緩緩亮出了他塞給她的玉牌,“有人告訴我,這是件有魔力的東西,它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
望着她手心裏的東西,衛卓雲一言不發,臉色在剎那間幾度陰晴轉變。
他的神色讓藝萱覺得害怕,她吃不準他是不是會答應,她知道他若想反悔,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
室內忽然靜的可怕。
良久,衛卓雲擡眼直視着她:“說——”
林藝萱并沒抱什麽希望,她的聲音低低的甚至帶着幾分懇求:“我的願望就是......請你……讓我走”說完這句話,她發現掌心的玉牌已被汗水濡濕,她到底是怕他的。
衛卓雲怔忪了許久,淡聲問她,“果然要走?”
藝萱竭力壓制住砰砰亂跳的心,鼓足勇氣回答:“是——”
衛卓雲又沉默片刻,突然自她手中奪過玉牌大踏步向門外走去。冷冷丢給身後的她一句話:“立刻消失,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藝萱愣怔了片刻,突然醒悟過來——他終于答應放她離去。
她苦思無策離開的牢籠,居然這樣輕輕松松就走了出來,藝萱幾乎疑心自己是在夢中。回望身後那道沉重的大門,她恍然有種重獲新生的錯覺。
這牢籠裏的一切都不屬于她,如此她倒是走的無牽無挂。
啓程前,只有綠兒來送她出門。
綠兒想得周到,替她打了個行囊,再默默地把幾兩碎銀子塞進她的手裏。“只是幾件半舊的衣服,妹妹不嫌棄的話,帶着路上換洗吧!”
藝萱待要推辭,綠兒已搶着道:“妹妹收下吧,我們姐妹一場,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啊,如今出了這大門,我們想再見面只怕再沒機會了,綠兒只願妹妹早日找到親人。”
藝萱不舍地輕撫着綠兒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