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結局 (2)
整夜未眠,但看上去依舊精神奕奕。當看到司空曜時,他立即關切地問道:“怎樣?”這短短的兩個字,卻道出了他心中的焦慮。
司空曜取出一摞捆綁好的書信,交到秦子軒的面前,“雖費了些時間,但幸而順利拿到。昨晚我夜探相府,起先并未發現書信隐藏之處,我索性就在相府放了煙幕,讓他們以為有人入侵而驚慌起來,之後我便發現陸丞相緊張地進入了書房。原來書房的桌底設有暗格,而書信就藏在那裏,我一直等到接近天明,相府趨于平靜後,才進入書房,按照陸丞相的樣子,取出了書信,随即快速離開。”
秦子軒點點頭,“如此一來,想必陸一山已有所察覺,我們要盡快行動。”
“另外,我們還捉住了陸一山派去刺殺魏知縣的人。”柳芸兒從旁補充道,“子唯早就故意向陸一山透露出魏知縣住在京城客棧內的消息,料想到他定會立即有所行動,果然不出所料,他派了殺手前去。”
秦子軒面露些許的驚詫,但畢竟他是江山在握的一國之君,旋即恢複了鎮定,沉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宜早不宜遲,雷霆今日便會率領禁軍,将城中陸一山的同黨控制起來,今晚就是時機。”
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商定好之後,便分頭回去準備。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司空曜意味深長地一嘆:“終于到了這個時候。”
“希望這一切能在今晚就結束。”柳芸兒牽住他的手,輕聲道。
視線落在她美麗的容顏上,司空曜用另一只手拂過她的發絲,輕柔地把她頰邊垂落的黑發捋到耳後,随即大手摩挲着她的臉,深邃的目光中難掩對她的情意。在這對視中,那種大事将來前的緊張,似乎被他們暫抛到腦後,而這一刻,只屬于有情之人。
深夜,陸一山獨坐在陸喬的房中,也未點燈,在一片黑暗之中,凝神不知在想着什麽。他的目光留戀地掃過陸喬曾住過的屋子,這裏的一切自從陸喬死後,并沒有絲毫的改變。陸一山的眼中露出一抹蒼老與孤單,但也只是一瞬,旋即那抹蒼老與孤單便為冷冽所代替。
“喬兒別怪爹。”陸一山說完,堅決地站起身,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徑直穿過庭院,來到書房。今日京城的氣氛,讓他感到不妙,再加之昨晚他派到魏知縣那裏的人,一直沒有回來複命,這愈發讓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他快步走到書桌前,用手摸索着桌底,輕輕一扳,桌子下面便彈出一個夾層。
臉色一變,陸一山瞬間焦躁地站起身,那空空如也的夾層讓他心驚,他走到門邊,高聲喚道:“侍衛,侍衛!”然後他又返回桌旁,傾身端詳着夾層。身後傳來開門聲,陸一山随即命令道:“快去兵部侍郎府,傳話讓兵部侍郎速來見我!”
“老師,您不用等了,兵部侍郎人已在牢中,不會來了。”司空曜的聲音讓陸一山渾身一震,他趕忙轉過身來。
司空曜那昂首而立的身影,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清晰,被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芒。他看了看陸一山的舉動,緩緩地取出一摞書信,道:“您可是在找這個?”
神色一凜,但陸一山很快便笑道:“原來是子唯你取走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不隐瞞你了,如今西域已經準備發兵,就等我一聲令下,只要我們裏應外合,禁城根本不堪一擊。”
“我敬您如父,再稱您最後一聲老師。”司空曜的聲音十分沉重,“您可知,通敵謀反乃是株連九族、大逆不道的重罪?”
Advertisement
“屆時我們大權在握,還有誰會在意這些?”陸一山不在意地道,“子唯,你的忠誠可否能換來富貴榮華?只要你将手中的書信交還于我,我們同心協力,江山便唾手可得。”
“即便他此刻答應了你,今後亦不過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司空曜并未開口,一道柔和的女聲,代替他回答了陸一山,柳芸兒窈窕的身影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對于陸丞相你來說,人命不過是随時可犧牲的東西,根本無足輕重,即使是像我爹一樣無辜的人。”
“你爹的死,只能怪他自己,要不是他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又如此冥頑不靈,又怎會丢了性命?”陸一山冷然道。
“派殺手去要殺我的人,果然就是陸丞相你。”
“不錯,那日我在刑部,看到你在翻卷宗,便明白了你是為此而來,我怕你調查你父親的案子,會牽出更多的麻煩,所以派那殺手去除掉你,不承想被子唯擋了下來。”陸一山答道,“你奉皇命,回柳家鎮調查,我不好再次對你下手,才不得已親自走了一趟。”
“陸丞相說得雖從容,但你做的卻遠不止這些。殺死西域使節,本是你的安排,為的就是借機讓西域能有理由發兵,自己到時裏應外合。殺手被抓之後,你先是除掉了自己人中與殺手配合之人,然後借審案之由,當着我們大家的面,用毒針刺入殺手體內,殺人滅口,當時我們都忙着尋找解毒之藥,而你又趁機勸皇上,将殺手的屍首交給西域,結果成功掩蓋了自己的罪行。”
“那是他不自量力,竟想将我說出來,阻礙我的人,皆不會有好下場!”
柳芸兒繼續道:“于你來說,方知州、魏知縣、那刺客,甚至顏如玉,都不過是你奪權路上的一塊踏腳石罷了,你怕我們在柳家鎮查出真相,所以命自己早就安插在魏知縣身邊的顏如玉,約來方知州,然後連續殺了方知州和魏知縣。我猜想,你當時應允了顏如玉,只要她不說出來,便會在押解她回京的路上,放了她,顏如玉輕信了你,你卻找機會勒死了她,并殺了一名兵士頂罪。不過顏如玉在死前,趁你不注意,在手中留下了西域的火焰标志,将你是真兇的事實,指了出來。”
陸一山冷冷一哼,“是魏知縣那個貪生怕死的小人說的吧?”
“不,是你的女兒陸喬,她在死之前,寫信将一切告訴了我們。”
這時久未開口的司空曜,忽然沉聲問道:“喬兒的死,可也是你所為?”
“你們早知道答案了,不是麽?”陸一山淡然地道,“那日我在看信時未鎖好門,喬兒正好闖了進來,說要和我商議解除婚約之事。不小心,她看到了書信,我怕她說出去,那晚又去勸說她,我本給了她機會,但她卻反過來勸我,不要謀反,還說已告知了其他人,我怒她的不孝,等回過神的時候,已失手将她掐死。”
“虧這等事,你還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柳芸兒嘆道,“所以你将陸喬的屍首推入井中,然後找了個理由,匆忙趕往柳家鎮,并托付給可信之人,在你走後寄信到柳家鎮,說陸喬自殺而死。但你卻不知道一個很重要的細節,子唯在和你談及解除婚約之事前,便和陸喬達成了共識,因此早就同意解除婚約的陸喬,根本不可能因此而想不開自盡。”
陸一山緊盯着柳芸兒,緩緩開口道:“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你的存在,若沒有你的出現,我借婚事便能籠絡子唯,也許如今就成功了,後面也不會有這樣多的麻煩。”
“即便沒有我,子唯亦不會成為你手中的棋子。”柳芸兒堅定地答道,“他與視人命如草芥的陸丞相你,并非同路之人。”
陸一山朗笑出聲,“改朝換代,犧牲本就不可避免,既然你們不能與我為伍,那麽也就勢必無法活着離開這裏,因為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柳芸兒與他對視着,不卑不亢地道:“我看,陸丞相你還未認清眼前的情形。”
忽然,相府外人聲鼎沸,舉着火把的禁軍将相府層層包圍。大門被打開後,秦子軒帶着雷霆,昂然跨步走了進來,火光映紅了他肅然的臉。他徑直走到陸一山的面前,目似寒霜,語如冰刃,“陸丞相,不知你可認得這上面的人?”說着,他将一份名單扔在了陸一山的面前,“他們都是你的同黨,只可惜,這些人如今都已幫不了你!”
陸一山側目掃過那名單,卻并不仔細端詳,面對自己被團團圍住的狀況,他似乎視而不見,依舊沉默着不開口。
“你以為這樣,我就無憑據将你治罪?”秦子軒冷笑一聲,轉身命令,“把人帶上來!”
随着他話音方落,一旁的兵士推上來兩個被綁的人。陸一山擡首望去,一直淡定的臉上,這才顯露出些許的裂痕,這兩人正是魏知縣和被派去京城客棧的殺手。
“陸丞相,你意圖聯絡西域謀反,證據确鑿,你可知罪?”秦子軒質問道。
“我位高權重,又是元老,有何做不得皇上的理由?”陸一山不答反問,随即哈哈大笑。
“來人,将人給我拿下!”見陸一山毫無悔意,秦子軒不再與他多做争辯,轉向身後的禁軍揚聲道。
“想抓我?然後任你們關在牢中度日,最後一刀處死?休想,哈哈哈……”笑聲愈發響亮張揚,陸一山随即從書桌中抽出一柄長刀,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已橫向自己的脖頸,刺目的鮮血瞬間随着他的倒下而飛濺開來,入目皆是凄涼,但唯有陸一山自己的臉上,挂着一抹滿足的笑意。
司空曜別過頭,不忍再看。知曉他此刻心境的柳芸兒,握住他的手,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夜晚的燈火映紅了京城的天空,恍如白晝,更多的兵士湧入相府,在一片晃動的火光中和捉人的嘈雜聲中,喧嚣謝幕,塵埃落定。
午後的斜陽照進禦花園的涼亭內,在空氣中醞釀出幾分祥和,難以想象那晚曾發生過如此的事情。仍是秦子軒和柳芸兒曾坐過的那涼亭,一壺酒,幾只杯盞,絲絲清風。不同的只是,多了司空曜一人。
秦子軒親自為司空曜和柳芸兒斟酒入杯,随即舉起酒盞,向兩人示意道:“今日我當好好敬上你們一杯。”說着,自己仰頭先一飲而盡,落了落空酒盞,朗笑出聲。
“皇上言重了,這本應是臣分內之事。”司空曜端起酒盞,也飲盡杯中之酒,而柳芸兒只是湊到唇邊,淺淺地抿了一口。
秦子軒含笑望着他們道:“這次之事得以順利解決,全要歸功于你們的鼎力相助,你們立此大功,有何想要的獎賞,你們盡可提出來。”
司空曜與柳芸兒四目相觸,會心一笑,一切似乎盡在不言之中。司空曜開口道:“皇上,實不相瞞,此事我與芸兒已商議過,我們确實有一請求,希望皇上能夠成全。”
“哦?直說無妨。”秦子軒示意道。
“我想辭去刑部侍郎一職。”司空曜說到這裏,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之前我能任刑部侍郎,乃是陸丞相一手提攜,而其中原因想必不言自明。如今我已看淡這仕途名利,只求能帶着芸兒遠離紛擾,平淡地生活。”
秦子軒微微一怔,露出些許的詫異,他又望向一臉恬靜卻堅定的柳芸兒,忽然明白他們會這樣決定也不足為奇。他沉默着,似是陷入思索之中。片刻之後,他才牽唇一笑,緩緩道:“你辭官未免太過可惜,我可不想失去你這樣一位忠心的臣子,而且你也不必過謙,即便是沒有陸一山的舉薦,我亦相信你的能力。”
“皇上,留人要留住心。”柳芸兒從旁輕聲開口。
秦子軒擺擺手道:“莫急,我話還沒說完,我知道芸兒是在提醒我,如果他已無心再為朝廷效力,就算人留在這裏,也沒有用。我倒有個折中之法,就不知你們願聽否?”
“願聞其詳。”
“魏知縣被治罪之後,柳家鎮尚缺少個縣官,若司空侍郎不嫌棄官職小,我願委任你為知縣前往。”
司空曜和柳芸兒心中都明白,這便是秦子軒最大的讓步。司空曜笑着答道:“柳家鎮是芸兒的故鄉,又正是山清水秀的清淨之所,皇上為我們設想周詳,我們豈有不接受之理。”說罷,司空曜和柳芸兒雙雙起身,向秦子軒行禮謝恩。
“只可惜,今後我便不能再像這樣與你們把酒言歡。”秦子軒又為自己添上一杯酒,喟然嘆道,餘音中透出些許掩不去的孤寂。
“這天下皆是皇上的,而我二人,永遠是您的臣民。”柳芸兒柔聲勸慰。
秦子軒未語,只是将酒盞端起飲了一口,伴随酒滑入肺腑的,還有陣陣無言的苦澀。帝王天子多寂寥,這也許是自古以來,便擺脫不了的宿命。
綠草如茵,青山環抱,司空曜和柳芸兒站在陸喬的墓前,将一杯清酒灑落在地上,又獻上一束潔白的菊花,一如陸喬純潔的笑顏。
“喬兒,我們來晚了。”司空曜沉聲道,“但那一切,終于都結束了,我才可以心無愧疚地站在你的面前。”
“子唯,雖然我們無法改變什麽,但至少查明了真相。”柳芸兒輕聲勸慰道。
司空曜點點頭,再次開口道:“我們今天就要離開京城,以後大概來看你的機會很少,但只要回到這裏,定不會忘記來給你獻上一束花。”
遠處傳來馬兒的嘶鳴,柳芸兒側目望去,輕聲道:“子唯,成風、皓月來了,此時該是啓程的時候了。”
司空曜再次向着陸喬的墓碑,躬身行了一禮,随即轉身跨上了馬,并将柳芸兒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抱上身前。柳芸兒回首向他微微一笑,司空曜環着她的手臂似乎更緊,眼中寫滿了疼惜,他策馬向着成風、皓月的方向,迎了過去。
不遠處,隐約顯出三個策馬而來的身影,柳芸兒疑惑道:“成風、皓月不是兩人麽?怎麽多了一個人?”
司空曜搖搖頭,表示也不知曉。直到幾人越行越近,他們才看清,端坐在另一匹馬上的,是那俊逸的唐慕瀚。
“慕瀚,你怎麽也來了?”司空曜笑着問道,“不必專程來為我們送行吧。”
“你以為我會閑得那麽無聊?”唇邊挂着一抹誘人的微笑,唐慕瀚不急不緩地說道,“我決定去柳家鎮考察,若可能的話,想在那裏開設分店。”
“慕瀚你……”
唐慕瀚不給司空曜再說下去的機會,狡黠地笑道:“你二人去游山玩水,過清靜惬意的生活。這等好事,我怎能錯過?”他說到這裏,又別有深意地看向司空曜懷中的柳芸兒,玩味地道,“而且我越想,越覺得放棄芸兒太可惜,我決定追随你們,伺機再把芸兒的心搶回來。”
司空曜不以為意地一笑,自信地道:“我還會怕你不成?若能追得到,你盡管放馬過來。”語畢,人已用力策馬,很快便絕塵而去。
“喂,你這樣不公平,等等我!”唐慕瀚向着他們的背影叫嚷道,随即追了過去。
被遺忘在後面的成風、皓月,互望一眼,旋即輕笑出聲,亦策馬跟了上去。
幾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于遠方,唯留下一串閑适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