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陸銘笑意不減:“是了,怎的能去壞了教主的好事。”
大堂裏的氣氛一下安靜下來,楚長老的臉色變了一變。陸閣主仿若未察,轉頭對他道:“失禮了,我們少主性子毛躁,并非有意冒犯教主。不過長老怎的藏得這麽嚴,這可是喜事一樁啊。”
分舵主幹咳一聲,随口岔開了話題。
“哦?難道不是嗎?”
楚長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少主怎麽關心起我教中的事情來了?”
“長老這是不信我?”陸銘無辜地攤手 “敢不敢随我去看看?”
右護法原本站在廊上發呆,此時見到情況似乎不妙。楚長老不知為何,臉色黑得像要殺人,疾步走在最前,分舵主和長生堂的幾人緊跟其後,一行人徑直沖着教主的房間過來。
他慌忙深吸口氣,提高了嗓門大吼一聲:
“長老您怎麽來了——”
暴怒中的楚長老一巴掌把他拍到牆上去。
他大步走到那扇門前大力一推,兩扇單薄的門扉被他的勁力掼得狠狠砸到牆上,砰地一聲,怒氣席卷,房間頓時門戶大敞開來。
看到房中景象,楚長老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他憤怒而陰沉的目光死死盯着房裏的兩人,氣氛一下就詭異地安靜下來。
一旁的分舵主大吃一驚,繼而整個人怒得要冒火。
房間裏兩人已經分開。江雪雖是在皺着眉,臉上卻帶了幾分可疑的緋色。楚長老的目光移到他的脖子上,雪白的脖頸甚至還留着幾點斑斑紅痕,看在眼中只覺分外刺目。
左護法站到了江雪身前。他臉色不好,胸膛起伏,顯然是體內氣息紊亂所致。
“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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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長老的聲音怒不可遏,帶着氣勢洶洶的威壓和叱責,房裏家具似乎都震了一震。若是個不經吓的,此時大概要兩腿哆嗦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江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大聲吵得頭疼。門口神色各異的衆人,幾雙眼睛齊齊地盯着他們看。陸銘雙手抱胸,閑閑地倚在門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察覺到江雪的目光。陸銘挑着眼看回去,從嘴裏發出輕蔑的一聲 “啧”。不輕不重,剛好能鑽進在場的人耳中,像一把鋒利的薄刃将房間裏此時僵冷的氣氛劃開了一道口子。
讓長生堂這些人當場撞破這樣的局面,楚長老的臉色更黑了幾分。堂堂一介教主,表面有多清高孤傲,擺在衆人面前的卻是個白日宣淫的,還是個任誰都能爬上床的。
盛怒之下,他揮手的動作控制不住地變得很大:“霁月教左護法,大逆不道,叛反本教,犯上作亂,欺辱教主,其罪當誅!”
分舵主朝門外大喊一句:“來人!”
江雪一驚,立刻想要推開左護法的手,推不動。他站在江雪身前沒回頭,也不反駁。江雪看不見他的表情,厲聲朝衆人喝道:“做什麽!都給我退下!”
楚長老一聲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扭住了左護法的手。
江雪想要阻止,楚長老一怒聲打斷他:“江雪!” 聲音沉沉,像烏雲密布的陰郁裏藏着雷霆萬鈞。
江雪沒理。顧不得還有長生堂的人還在場,他面色冷冽地就要直接從那幾人手中搶人。
“教主!”見江雪實在反常,分舵主也氣急敗壞地道 “你在做什麽!”
有人上前按住江雪,江雪氣得發抖:“都給我退下!”
“你胡鬧夠了沒有?”楚長老怒極反笑,壓低聲音對江雪道:“你還記得你是教主嗎?”
左護法被幾人牢牢壓制着跪在地上,被擒時也沒有反抗。楚長老居高臨下地看他,:“你以為自己是誰?霁月教養你這些年,就是讓你這樣反咬一口的?
左護法跪在地上,不發一語。他擡頭看江雪,朝他搖了搖頭。又掃過了一圈在場的衆人。表情有憤怒的,有驚詫鄙夷的,還有落井下石的……
“屬下知罪。”
聲音從他喉嚨裏出來,在混亂的房間裏顯得無比清晰。
楚長老冷笑一聲。算他識相,還知道護主。江雪愣了一下,他攥緊了拳頭道:“不是!”
已經有多久,江雪已經忘記了原來自己的心跳還能這麽急這麽狼狽,太失态了。
楚長老随手拔出一柄身邊教衆的佩劍。冷冽的劍光在衆人眼前一晃,那把劍便架在了左護法的脖子上。
左護法跪在地上不發一語。霜刃抵在脖頸上恍若未見。
江雪緩緩轉頭去看拿着劍的楚長老,臉上表情似乎還在不可置信:“長老……”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後背發涼,又是懼怕又是心寒。
楚長老沒有看他,他轉過去面對衆人,不容置疑地震懾衆人道:“今日就當着衆人的面,在此清理門戶,以儆效尤。”
江雪再次掙紮起來,身邊的人不敢強按着,幾個人只能手忙腳亂地抓着江雪的肩膀,勉強制住他的動作。
江雪一顆心如堕冰窟。他怕得厲害,已經無從再去思考什麽:“放開我!”
楚長老冷眼看着他掙紮,眼裏的憤怒愈來愈甚。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劍掉個方向,登時毫不留情地朝眼前人的心口徑直刺去。這一劍不遺餘力,看劍勢是決意要将人捅個對穿的。
江雪霎時瞪大了眼睛。
鋒利的劍尖刺入,那把劍從他的身體穿過,輕易得像在破開一張紙。殷紅的血瞬時淌出,他身前的衣襟紅了一片。
是身體血肉被刺穿的聲音,短促又清晰。那把劍仿佛瞬間也将江雪的心捅了對穿。
楚長老面無表情地松開劍柄,那把劍便插在他身體裏不動了。
“長老!”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他們松開了江雪。
他站在原地,連動都不會動了。感到臉上一片涼意,他反應過來,伸手去碰,後知後覺地摸了一手的淚水。
……哭了?
江雪表情怔怔的,手也不知道放下。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那一瞬間被抽空了。
眼前漆黑一片。身體躺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在不受控制地輕微地搖晃着。一種沙沙作響的聲音,從四周不間斷地傳進他的耳朵。
左護法虛弱地睜開眼睛。
眼前看到的東西都在有節奏地晃動,那種類似車轱辘的聲音和夢裏聽到的一樣。
這輛簡陋的馬車中正帶着昏迷的他在趕路。他遲鈍地想到,自己沒有死,不知什麽時候被人帶走了。胸前的傷口被簡單包紮了一下,已經不流血了。
傷口雖不致命,但是有些深,此時還在隐隐作痛。他捂着傷處緩緩地坐起身子。
馬車用不疾不徐的速度向前走。車簾子随着馬車的晃蕩來回在飄動着,外面透進來一點白色的日光,趕車的人用一個背影對着他。車轱辘碾過砂石的聲音聽在耳中十分悠然平穩。
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醒啦?”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那人也不回頭,繼續趕着他的車。
左護法掀開一點車簾子,外面是一片荒山野嶺,四處都是陌生的景象,也不知道已經走出酆州多遠了。
他沉默了一下,問那個背影:“教主呢?”
對方笑了一聲:“什麽教主……你是還當自己在教中吶?”
他愣了一瞬,繼而道:“前輩,教主他怎麽樣了?”
那老者卻不理他的話,手裏穩穩地駕着車,答非所問道:“有人讓我給你帶話……走都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左護法盯着那個背影看,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教主他……”
似是沒有注意到後面人的情緒起伏一般,老者的背影十分平靜,道:“你又要做什麽呢?”
“我只想知道……”
“你不用知道。”
左護法皺眉。
那人也不管他的反應,始終只以一個背影對着他。
“江雪五歲的時候,死過一只兔子。”他悠悠然的聲音裏沒有起伏,像在聊着幾句無關緊要的閑話,他說:“不是他殺的,他還什麽都不懂,都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呢,那兔子就斷了氣。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不過一只兔子……但是那畢竟是小孩子的東西。小孩子最固執了,一喜歡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他頓了頓,接着道:“死就死了,時間一長,江雪也就不傷心了。長老說過,魔教的人最不堪的就是憐憫。”
左護法沒說話。
“那一劍架在你脖子上,當時他要是真的砍下去,你的小命可是真就沒了。結果硬是換了個劍路,”他邊說邊搖頭晃腦 “喂,小子,你當時躲開了吧。”
那一劍沒有抹上脖子。他不動聲色地偏了身形,那把看似攻勢狠戾的劍也沒有追。電光火石之間,劍尖堪堪刺中了離要害半寸不到的地方。
他的聲音變小了,嘟囔着道:“長老也說了,但是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