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梁秋的一輩子
從河邊回家的路上,謝俊一直要謝雨抱着,謝雨也就沒放他下來,任由他親自己濕漉漉的面頰,荷丫頭則抓着他的褲子,瞧她抓來的小蝦,河裏帶上來的水珠還未幹,順着謝雨胸口淌下,滴在泥土,濺出太陽一樣的泥點子,許是他們出來的太久,黃狗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了院門,圍着謝雨謝荷打轉,濕潤的狗鼻子蹭着謝雨露出的小腿,謝俊拿手裏的幾個田螺逗它,它便大半個身子都立了起來,沾了泥的狗爪子落在謝雨大腿側,一個勁的亂拱,惹得謝荷笑着扯它的耳朵。
明天是謝雨上木臺宣講的日子,這是蕭靈要求的,為了表忠心,亦或是其他的原因,趙進曹元穿上那身衣服的第二天,就上木臺了,謝雨則是拖了許久,直到蕭靈前些天第二回提醒他。
何大娘正在院子中曬幹的花生,打算明天煮粥喝,瞧見謝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謝雨扔抱着謝俊,坐到了石桌前,給了謝俊幾個花生,動手幫剝起來。謝俊剝了花生不放在竹籃裏,反而遞到了謝雨的嘴邊,謝雨笑着低頭吃了,捏了捏他的小臉,喊了聲:“娘,你瞧瞧俊小子。”
何大娘這才笑起來,剝着花生,擡頭瞧了一眼謝雨的眼睛,又迅速低下了頭,小心地問:“雨娃子,明天的宣講……還去不?”
謝雨正低着頭瞧謝俊,聽着何大娘的話,擡起頭來,入眼是何大娘生了些斑、皺紋的額頭,以及發際新生的幾根白發,謝雨瞬間想起了方才在河中,他後悔同何大娘說那樣的話了。謝雨按住了何大娘剝花生殼的手,抓進了手心裏,何大娘擡起頭來,謝雨望着她的眼睛,道:“去哩,為啥不去?”
何大娘眼睛瞬間蓄起了水兒,慌忙低下頭,抽了抽鼻子,從謝雨手中抽出手,抹了抹眼睛:“哎……哎,娘知道哩。”,何大娘像是松了一口氣,聳起的肩膀垂下,看着謝雨,無措摻着高興一般:“花生粥放糖還是鹽,娘明早給做哩。”
謝雨還沒來得及回答,謝俊就嚷着:“糖,吃甜的。”,何大娘嘴角彎得更深,眼角的皺紋又添幾道,拍了拍謝雨的手背,轉身進了竈房,謝雨看着何大娘仍在抹眼睛的背影,心仿佛進了李子的汁,讓他不敢再看,慌忙低下腦袋。
第二天下午,鄉裏的廣播果然響了,裏頭是劉鄉長熟悉的聲音,讓去鄉東頭大槐樹木臺子前集合,宣講的說辭蕭靈早就給了他,謝雨站在木臺子上,目光掃過何大娘、謝大爺,他的弟弟妹妹,還有些面上看不出情緒的鄉鄰,以及蕭靈。
她就站在人群中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看,她周圍的鄉民,面上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碰上她這位北京來的女學生,她眼睛裏的盛氣少了些,多了些謝雨看不懂的東西,一些勢在必得的情緒,謝雨冷冷地掃了一眼,就別開了眼睛,神色平靜地誦讀起蕭靈給他的紙張內容。
謝雨聲音戛止的時候,蕭靈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木臺子前,笑着朝謝雨伸出了手,謝雨有些愣神,不知握手便是與他們站在一起,還是要借他的手,拉她上臺,愣神之際,後頭伸出了一只手,謝雨扭頭一看,是陳逸,眼裏有些得意,有些高興。
接下來是陳逸在說話,一個路數的慷慨激昂,好似拉了蕭靈的手,給了他力量,蕭靈的目光一直落在謝雨周身,即便謝雨發覺扭頭看她,她也不移開,反而走近謝雨身邊,小聲地問:“你剛剛為什麽沒拉我?”
謝雨有些惱,不發一言,看着陳逸翻飛的兩片嘴皮子,只盼着陳逸快些講完,身子往臺角挪了挪,他挪兩步,蕭靈亦挪兩步,直把他逼得要掉下臺去才停下,看着面前的木臺子,嘴角有一個同廖雲一模一樣的小渦。
天色有些昏暗時,謝雨才得以從木臺子上下來,往學校走去,他要去見梁秋,這讓他高興急切,梁秋這會兒應該從菜園回來了,就關在那間教室裏,謝雨加快了腳步,走到那間教室的床邊,幾個跟梁秋住在一起的人,正蜷縮着,屋裏只有一根矮矮的蠟燭,照着他們瘦削的面頰,凸起的顴骨,沒有梁秋。
蕭靈的笑忽然在謝雨腦中閃過,趙進曹元沒在臺上,謝雨的心突然就掉進了沼澤地裏,身體的血液都流向了腳底,謝雨跑了起來,一間一間的,每一間教室地去瞧,小聲地喊着梁秋的名字,帶着急促的喘息,以及只有自己知道的顫抖。
黑暗中傳來趙進曹元兩人的笑聲,謝雨失神踩進一個泥坑裏,石頭撞擊腳踝的響聲,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謝雨再擡頭,就對上了兩人的眼睛,兩人嘴角挂着笑,同蕭靈如出一轍,謝雨顧不得腳踝,跌跌撞撞就往學校後頭跑去,那兒有一片池塘,養着魚,供着菜園的澆水,身後響起趙進的笑聲,謝雨一眨眼睛,就有濕熱的東西掉了下來。
如謝雨的意料,梁秋伏在池塘邊,兩只腳都進了水裏,一動不動,黑漆漆的一團,同夜色融在一起,謝雨跑得急,跌在梁秋身旁,顫抖着手指捧起梁秋的臉,輕輕地掃去梁秋面上的泥土,濕熱的東西,不斷落在梁秋的臉上,将那處的泥土洗去,露出白淨的皮膚來,謝雨肩膀抑不住地顫抖,好一會兒才敢将梁秋攬進懷裏,那樣的輕,仿佛只要稍微用些力氣,梁秋就會皺眉,“梁老師,梁老師……”,謝雨輕聲地喊,手指穿過梁秋的烏發,有溫暖黏膩的東西,帶着些腥氣,謝雨想起了趙進的笑,握緊了拳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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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仍舊閉着眼睛,謝雨的聲音帶上些心慌,哽咽着喚:“梁老師……你別吓俺,別吓俺……”,謝雨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親着梁秋的額頭,溫熱的眼淚落在梁秋的眉毛,再隐去。
“謝雨……謝雨……”,輕微的聲音讓謝雨睜大了眼睛,下意識要将梁秋攬緊,卻也只輕輕的抱了抱,手指撥開梁秋被眼淚打濕的頭發,将臉貼在梁秋溫暖的額角,梁秋沒睜開眼睛,嘴角勾起,手指尋到謝雨的手掌,将手指探了進去,被謝雨緊緊地抓住,梁秋嘴角彎地更深,舔了舔嘴角的濕意,似是無奈似是高興:“我知道是你。”
“是,是俺,梁老師。”,謝雨哽咽着,溫熱的東西順着梁秋的額角滑落,流進梁秋的嘴裏,梁秋的笑頓住,另一只手伸到了謝雨的腰邊,下巴抵在謝雨肩上,喘了一口氣,“你別抱,髒……”,話音剛落,伸到謝雨腰邊的手就被抓住,謝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俺喜歡,喜歡抱,要抱上一輩子。”
梁秋輕輕的笑聲頓時響起,謝雨頸側有了溫熱的濕意,是梁秋的眼淚,合着梁秋的吻,梁秋的身子身體瞬間離地,謝雨将他抱了起來,梁秋溫柔的舔舐瞬間停下,微微掙紮起來,在謝雨的話中停止,“沒人瞧見,沒人,梁老師,讓我再抱抱你,俺怕,怕以後就不能抱了。”,正在說話的謝雨,身體微微顫抖着,梁秋能感覺到。
梁秋似乎倦極了,謝雨把他放在了宿舍床上,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直到謝雨燒了熱水,來來解他的衣服時,才幽幽轉醒,謝雨正在解他的扣子,梁秋到底有些羞,抓着他的手,不讓他解,好一會兒才松手,衣服褲子一解開,梁秋就迅速進了半人高的木桶裏,這是原先蓄水的,梁秋被抓去後,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謝雨抓着梁秋解下的衣服,看着上頭深色的印子,不發一言,直到謝雨輕聲喚了他一句,謝雨才擡頭,眼睛如同河面粼粼的波光,冷地攝人,語氣卻是痛苦的:“他倆還對老師做了什麽!嗯!?”
梁秋面色一頓,從謝雨手中将衣服奪過,丢在了木桶後頭,低頭看水面,不發一言,氤氲的熱氣将他的眼睛蒸得微紅,空氣中的血腥氣終于掩不住衣服上的臊氣,謝雨什麽都知道了。
謝雨倏地起身,握緊了拳頭,幾步就到了屋門,要出去找趙進曹元,木桶傳來“嘩啦”的水聲,謝雨站起了身子,哽咽着嗓子:“謝雨……”,謝雨聽得清楚,連裏頭的哭腔、顫音、害怕都聽清了,頓住了腳步。
梁秋濕漉漉的手臂拉上了謝雨的手,拉着他貼在自己的臉上,溫熱的東西緩緩地淌過謝雨的手上,謝雨覺着自己被趙進曹元夾到碗中的心髒,終于支撐不住,成了兩半,謝雨拿起水中的手帕,輕輕地給梁秋擦拭身子,刺眼的淤青襯的皮膚很白,啪嗒……不知道是誰的眼淚,滴在冒着熱氣的水面。
木桶裏的水漸漸涼了,梁秋站起了身子,水汽在謝雨眼前變成霧蒙蒙的一片,月光透過朦胧的水汽,落在梁秋白皙的胸口上,一覽無餘,在謝雨的目光下,梁秋貼近了他的胸口,赤條條的,濕漉漉的,面頰埋在謝雨胸口,聲音悶悶的,有些嬌:“謝雨,你抱抱我。”,謝雨的手攬住了梁秋濕熱的腰,忙從一旁的架子上拿過大毛巾,将梁秋捂了個嚴嚴實實,從桶裏抱起。
謝雨從後院到裏屋的十幾步距離,梁秋從離開木桶的時候起,就在親他,從頸側延上,經過分明的下颌骨,咬住了謝雨的唇,是咬,有些疼。謝雨頓住了腳步,攬住梁秋腰的手,緊了緊,快步起來。
到床邊時,梁秋的氣息有些急起來,謝雨将梁秋放在床上,很輕,手指穿過梁秋的頭發,額頭抵着額頭,輕而溫柔,撬開梁秋的牙關,謝雨的眼睛盯着梁秋,離得是那樣近,溫熱的呼吸都灑在梁秋身上,溫暖而缱绻,梁秋胸前的大毛巾敞開了,他不由得往謝雨懷裏靠,身體會被謝雨一絲不落地瞧見,這種認知,令梁秋微微顫抖,閉上了眼睛,翕動着鼻翼急促小口地呼吸。
謝雨的呼吸急促起來,倏地松開梁秋,重重吮了梁秋的面頰一口,将梁秋胸前的大毛巾攏好,将梁秋緊緊攬進了懷裏,安靜地屋內,只餘兩人有些急切的呼吸聲,謝雨的臉緊緊貼着梁秋的耳朵,梁秋在微微掙紮,謝雨知道梁秋想做什麽,他舍不得。
謝雨的下巴輕而緩慢地摩挲過梁秋的發,一字一句,聲調低沉沙啞:“梁老師,我謝雨心裏頭,心心念念的都是老師的性命,是有老師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