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遺照
到場的人中也有溫璨認識的人。那個感慨,竟不知道溫璨和東桁感情這麽好。溫璨說,不,他們有好多年未曾聯系過了。那人也不再說些什麽了。
東桁的遺照是他自己選的,他沒有選擇近照,而是選擇多年前一張在鄉間日落下,拿着鋤頭的半身照。那是他拍《東途漫漫》的時候,被人抓拍到的,家人說他選擇這張遺照是因為,他堅持從導多年,未忘初心,始終保持着當年的虔誠和熱情。
溫璨跟東桁只合作過一部電影,就是《東途漫漫》。那時候溫璨還是個籍籍無名的演員,而東桁也剛剛獲得了第一個獎,晉升國內一線導演,東桁的工作室主動聯系了溫璨,說東桁指定要他演這部正在籌拍的新片,溫璨沒有立即答應,要求看過劇本後再給答複,對方很訝異,但沒說什麽,直接把劇本發過來。
看完劇本後,溫璨久久不能平複心情,他知道如果他接下這部戲的話,他有可能就要結束現在這種尴尬的配角人生了,他即将要熬出頭了。這是一部野心勃勃的戲,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全勝任,但是他有想要挑戰的沖動。于是他見到了東桁。
機緣巧合,因為前期準備工作的開啓問題,他們有了一個月單獨相處的時間。《東途漫漫》講的是一個海歸學者為了能到山村教學,特意搞砸了一場重要演講的,如願進入到山村,卻發現自己要面臨的不是教學問題,而是封閉保守的傳統中國農村思想和未開化的野蠻風氣的矛盾,從與當地人的周旋中,學會了用曲線救國的方式,實現自己的教育目的的故事。
戲中很多對中國傳統農村的描寫,東桁并不了解,所以他花了一年的時間在那邊生活下來,東桁要求所有演員都必須到那裏生活一段時間,別到時連趕驢都趕不出樣子。這是溫璨第一次碰到東桁,以往只在電視上看到他,東桁比較少上節目,主要都是在說到他導演的電影時,會帶上他的幾張照片,是個比較低調的人。
溫璨自己推着一個行李箱,十分艱難的進入了山村,不誇張的說,絕對是跋山涉水。他一沒助理,二沒保镖,說真的就算有保镖和助理,估計也沒辦法幫他太多,好在他只有一個行李箱,前面幫他引路的人是東桁工作室的一個副導演,也是個熱心的心,但是這會大家都自顧不暇。
他們碰見東桁的時候,東桁剛下地幹完活回來,扛着鋤頭,看到他們一身狼狽,只說:“都收拾一下吧,差不多可以吃飯了。”
溫璨被帶到一戶人家家裏,是個破舊的老房子,東桁那時已經在那裏住了一年,據說劇組往後的聚集地就是那裏了,只是當時所有人還沒到齊。
溫璨是主演,要比別的演員先過去适應一下生活,距離下一個能到的人的行程安排要一個月。也就是說,他得跟東桁兩人在那裏單獨生活。就連帶他去的副導演隔天都得離開,當時電影選角還在進行中。
溫璨本來想介紹一下自己,看東桁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還是算了吧,先收拾一下再說。山裏要洗澡麻煩,還好天熱,可以洗冷水澡,要是遇到天冷了,還是自己燒水,那更麻煩,溫璨洗好澡穿着一身看着舒适的寬松棉麻長衫長褲,有點飄逸,确實不太像是來體驗生活的,但他的衣服都是這樣的,可找不來東桁穿的那些個。
他注意到東桁穿着的真是當地農民穿的衣服,我對照一下自己,好在東桁也沒要求他得穿成那樣,東桁說,穿衣服只要自己覺着舒服就行,他特地向當地老鄉要來這些衣服只是為了下地種田方便吧。東桁個高,五官深刻,這身衣服找的也不算容易,而且他是個灑脫慣了的人,什麽衣服給他穿都能穿出自己的味道來。
溫璨和副導演去收拾的時候,東桁已經把飯菜做好了,就等他們出去可以趕緊吃飯,三人都餓的不行,也就沒了初見的客氣和尴尬,只顧吃飯了。隔天天還沒亮東桁就起來了,溫璨跟他一起,這是溫璨第一次下地種田,他有很多不懂的,東桁從最小的細節開始跟他講,怎麽拿鋤頭比較不費勁,幹久了手不那麽疼,不過起泡是一定的。
溫璨算是真正的少爺出身。當時二十幾歲的人,最累的應該就是作為演員有時候不規則的拍戲時間,真正感受到一天勞作近十個小時,這絕對是第一次。
他不熟練,幹活有點慢,東桁說,多幹幾天就會習慣了,又說:“說多少技巧都沒用,還是要自己摸索出來的才是最合适的。”溫璨就跟着東桁幹了好幾天農活,衣服他都沒特意換,就穿他自己那些。折起袖子下田後,其實所有衣服都差不多。
東桁也不是一直都在幹活,他随身攜帶一個相機,偶爾得四處走走,随時都能按快門,有些是為了電影做準備,有些只是想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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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璨也玩過攝影,曾經也為了拍雪豹上過喜馬拉雅山,東桁擅拍景,而溫璨擅拍人和物,溫璨拍的人像都有靈魂,似乎把人最好的一面都留在一張相片裏了。東桁選的這張遺照,就是溫璨幫他拍的,他很滿意,別人只當他是因為拍出了他為電影付出的熱情,可是溫璨覺得,他的這張照片拍出來的是東桁的堅持是溫和的。東桁很喜歡這張照片,很多場合需要他的照片的話,他都願意拿出這一張,這張照片也成了他的标志照片之一了。
葬禮上,雖然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但是氣氛倒也不太沉重,因為東桁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沉重的人,離世前已經留下遺願:吾一生無憾,大家莫念莫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