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魚儉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他還沒睜眼,已經開始往旁邊摸,卻撈了一個空。
被子甚至都是涼的。
魚儉腦子裏翁的一聲,猛然坐起來,立即被白牆上一行字砸了一臉。
他揉着額頭仔細辨認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寶貝從哪裏翻出來的投影儀,生怕他醒來看不見,白牆上一行加粗大字——陳總說有事找我,我去你公司了,醒了給我電話。
魚儉去摸手機,枕頭下沒有,反而摸出來一張紙——手機在充電。
遲星臨走的時候不知道以什麽心情布置了一場簡易的尋寶游戲,魚儉找到手機,手機下壓了一張紙條——鍋裏有粥,他循着小米粥找到了一盒退燒藥,退燒藥後面是車鑰匙,鑰匙上貼着——發熱不要出門,我一會就回來。
這張紙上還畫了一顆星星,黑色的簽字筆偏偏讓他畫出了亮閃閃的感覺。魚儉蹲在地上那這張紙條揭下來認認真真疊好,然後踩着凳子把牆上挂着的未完的畫取下來,畫框背後用膠帶貼了一把鑰匙,他用鑰匙打開了一間看起來像是雜物間的門。
小房間沒有窗戶,裏面黑漆漆的,魚儉一打開門,光湧進去,小房間瞬間亮堂起來。魚儉把那幅畫和帶着小星星的紙條一起放進這個房間,拿着車鑰匙去了公司。
“呦,我們魚大爺醒了?”
老陳抱臂堵在魚儉面前,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說:“看看,連夜趕回來的,你嫂子一聽說你發病了,連床都沒讓我沾,換完衣服就把我趕過來看你。”
他在魚儉眼前揮揮手:“能聽見了吧?不行咱就文字交流,我可不會手語。”
魚儉打開他的手:“我是聾了又不是瞎。”
老陳皺眉:“那你昨天夜裏到底幹嘛了?怎麽回回遇上那位都跟招了只野狐貍似的,沒點人氣。”
“呸,怎麽說話呢。”魚儉就勢靠在一旁的牆上,揉着眉心輕笑:“也沒做什麽,就是運氣好,碰上了菩薩就順便拜一下。”
“菩薩還問我,”魚儉一點正經都沒有,做戲做全套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他說‘你既見我在這無邊苦海中掙紮,為何不肯伸手渡我’。”
“哦……”老陳陪他滿嘴跑馬車:“那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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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魚儉笑了笑:“我說‘我在等你渡我’。”
老陳退開一步:“那請問,滿大街的菩薩您拜的是那一座?”
他身後是一扇大大的玻璃牆壁,牆壁另一側是公司的設計部,鹿遲星被人圍在中間不知道在說什麽,他面前鋪了一張設計圖,旁邊有人給他遞了一支筆。
“我找鹿遲星只是想請他幫忙改張圖,你這心急火燎地跑過來,得有多不相信我。”
“嗯。”魚儉往前走了一步。
老陳嘆氣:“魚儉,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咱們這廟從頭就拜錯了,鹿遲星在英國有個合夥人,以前還是他老師,姓簡,他手裏拿着個大項目就等鹿遲星參加完他妹妹的婚禮回去開工。”他沖着魚儉比劃了個手勢:“首尾一起大差不差有這個數,都夠把咱們公司盤下來了。但凡是個人就不會為了個舊情人不要這口嘴邊的肉,再說他要真有意,也不能這麽多年不來找你。而且他一來你就發病,這人沾不得。”
“……我知道。”魚儉站在玻璃牆前目不轉睛地看鹿遲星。
昨天半夜暴雨就已經停了,今天的陽光格外燦爛。全公司最好的的辦公室給了設計部,不僅向陽,裝修也透光大氣,窗戶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中央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掩蓋在衆人的談笑裏,大片大片的日光傾瀉而下,像藏了滿屋的鑽石。
遲星就站在光中,戴一副眼鏡半趴在桌子上修圖。
有小實習生問了什麽,他直起身子伸手點着圖上的一處說話。夏光一直偏愛他,細細的幾乎透明的指尖如同仙女的魔法棒。
仙女說,我要做閃閃發亮的星星。
于是,光迅速落在他的指尖,彙聚在他的眉眼秋水中,散落在白襯衫上,手臂,肩膀……每一寸名曰遲星的地方——星星就亮了。
遲星看見了魚儉,遙遙朝他一笑,眉眼彎起,春光脩然而散。
“稍等一下。”
遲星放下筆,直接走到魚儉面前,輕輕敲了兩下玻璃。
隔着玻璃無法交流,遲星無聲地說:“等會我去找你。”有人等不及了喊“鹿哥快點別和我們魚總黏糊了”,遲星忍住笑,确認魚儉聽明白了回去接着畫圖。
魚儉眼睜睜地看他轉身,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在玻璃上敲了兩下。
魚儉在的位置是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臨時辦公室,他沿着玻璃牆一路從日光裏走到辦公室中,辦公室隔着百葉簾也能看見鹿遲星那邊的動靜,只是大概有人怕熱,裏面窗簾拉的嚴實。
周圍徒然暗下來,魚儉有些不适應,閉着眼睛懵了片刻才緩緩坐在沙發上,隔着百葉簾的空隙看遲星。
他們公司成立沒幾年,除了有個有資質的室內設計師坐鎮,其他基本都是剛畢業的小孩子,圍着遲星叽叽喳喳地問個不停。遲星大清早就被老陳的電話吵醒,又怕魚儉睡醒找不到他着急——他心裏留着天大的豁子一點都不相信手機這一類聯絡工具——只好把每一塊魚儉視線可能到達的地方都貼上了小紙條。折騰到現在被太陽一照就有些昏昏欲睡,這幫小孩子說話又鬧,他扶着額頭聽了沒一會就睡着了。
見遲星睡着了,其他人說話聲音就小了很多,魚儉走進去把遲星抱起來,“我帶他到我辦公室睡。”走兩步又回頭兇這幫小孩:“以後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小孩都随魚儉沒有正形,笑眯眯地回答:“那魚總加油把鹿哥變成自己人啊。”
魚儉把遲星放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找了一件外套搭在他身上。遲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魚儉?”他抱着魚儉的外套笑着嘀咕:“你的頭發又紮到我了。”
“嗯。”魚儉蹲在他面前,輕聲說:“等長長就好了。”
遲星說了一句什麽自己都沒聽清就睡着了,等醒來後正是日落時候。
窗邊晚霞如火,雨過後的天空比往常澄淨,連霞光也比往常溫柔。遲星抱着魚儉的衣服坐起來,“我怎麽睡了那麽久。”
“不久,才睡一個小時。”魚儉挂上電話,站起來說:“餓了嗎?我讓小夏帶你去吃飯。”
“嗯?你不和我一起嗎?”遲星忽然想起來早上走的時候魚儉還在低燒,急忙走到魚儉面前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喝藥了沒?怎麽那麽燙……”
魚儉側頭避開他的手掌。
遲星懵了片刻,定了定神:“我先陪你去醫院……”
魚儉打斷他:“不用了。”
“不行,”魚儉的腦瓜子都能煮雞蛋了,遲星急聲:“現在就去。”
魚儉退開一步避開他的手指:“鹿先生,真不用你陪我去。”
遲星茫然地看着魚儉。
“非親非故,不麻煩您了。”
遲星眨了一下眼睛,張口欲言,又茫然閉嘴,他愣愣地望着魚儉,許久後澀聲說:“我以為,我以為你還喜歡我。”
“鹿先生,那我想您可能誤會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