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修羅場
又做夢了,還是上輩子的舊事兒。
傅成蹊因與宮女玩鬧嬉戲,被父皇撞個正着,此刻正蔫着腦袋在禦書房跪地罰抄《謹行篇》五十遍。
太傅站在一旁監督,傅成蹊心中憤憤下筆越發龍飛鳳舞,正當他手腳酸麻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之時,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一雙薄綢雲紋白靴闖入眼簾,擡頭,來人身量高挑,一頭銀發襯着淬玉似的面容,長眉入鬓,皎若玉樹,朝他斂斂一笑,躬身行禮:“臣下參見太子殿下。”
據宮人回憶,當時不足十三歲的小太子盯着面前的荊寧小将軍,足足愣了三分鐘。
荊大将軍的次子荊寧,自小天資聰穎悟性極高,是個難得的武學奇才。太子生性懶惰,整日流連莺莺燕燕中,不成氣候,皇上此番便是讓他指點太子武藝,好長長太子身上的男子漢氣概。
說是指點,此時荊寧不過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雖然是沙場上叱咤風雲的“白閻王”,卻到底也是個半大的孩子,玩心未泯,傅成蹊倒是借着他了得的輕功,偷摸着出宮玩過數遭。
傅成蹊性情随意,荊寧天縱風流,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意氣相投,武功沒學到多少,傅成蹊倒是從荊寧那染上了好酒的脾氣,不喝到爛醉都不能算盡興。
“傳言我身上有一半妖狐血統,沙場上嗜血成性,人人見我如見夜叉,能避則避,太子殿下就沒有半分懼怕麽?”
傅成蹊坦然一笑:“妖狐血統又怎樣,嗜血成性又怎樣,你便是你,是與孤舉樽共飲之人。”
兩人笑,月色正好,一壇接一壇,直到天将明。
醒來時傅成蹊躺在床榻上,冬被捂得嚴嚴實實,白簡行早不見了蹤影。枕邊是他換下的衣服,疊得方方正正一絲不茍。
這小子,病一好些就又折騰去哪裏了,傅成蹊搖搖頭,捂了捂被子,又笑,心道白簡行面上雖冷清,卻是個細致的人,他到底如何把我騰到床榻上的?
簡單洗漱罷,與顧筠一道用了早飯,盧老爺早已備好了馬車候在側門外。
盧少爺披着狐裘立于雪上,雙手攏在袖子裏,整個人顯得更單薄羸弱了,朝兩人禮了禮,一同上了馬車。
盧老爺千叮咛萬囑咐,直到馬車行遠,仍立在雪地上,茫茫一片襯得他越發孤零零的。傅成蹊放下簾子,嘆了一口氣,三人一路無言。
“兩個人出的門,回來時卻是三個人,倒是賺了。”顧笙迎了出來,獵獵紅衣揚起,撩開馬車簾子,漆黑的眼珠子細細打量了一番盧少爺,看得盧少爺的臉都漸漸泛起紅來。盧少爺避開目光,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禮。
顧笙回禮,目光在盧少爺腹部一掃而過,潋潋一笑道:“剛才說錯了,應該是四個人,妥妥的賺了,”
盧少爺垂下目光,這回連耳根都徹底紅了。
“咳咳……阿笙你就不要打趣盧少爺了。”傅成蹊道,雖然現下盧少爺寄他無稽派籬下,卻也是個金主,哪裏好得罪的。
顧筠溫文一笑,對盧少爺道:“兄長說話一向如此,并無他意,盧公子不要見怪才好。”
盧少爺勉強一笑,依舊謙謙有禮:“以後還請多多擔待了。”
傅成蹊瞧了眼忙活着卸貨的小厮,這一箱又一箱從馬車往雜貨鋪裏搬的,可不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麽,這個陣仗,少說也得有幾千兩,可不是賺翻了麽。
廳中備了熱姜茶,顧笙命莺兒收拾了一間廂房,傅成蹊看了一眼,雖然不大但十足幹淨舒服,古玩字畫也頗有幾分風骨,一看就是顧笙的品味。
吃罷午飯,生了爐子,屋裏暖和透了,才放心讓盧少爺住下。
看一切安置妥當,傅成蹊終于徹徹底底松了一口氣,路過賬房時瞧了眼,看顧筠正在清點那幾箱銀兩,一時沒發現他。
傅成蹊看了一陣,忍不住笑問道:“這怕是有幾千兩罷?”
顧筠聞言擡起頭,也笑:“足足一萬兩。”
傅成蹊眉花眼笑:“啧~盧老爺出手也真夠大氣,阿筠你先別忙活了,先回屋午歇罷,這些銀兩放着也跑不掉。”雖然他身為太子不愁吃穿用度,賺到錢還是第一次,自然有種無法形容的喜悅,心心念念晚上又可加菜了,哈哈。
顧筠也笑着點點頭,雖然不似傅成蹊這般喜形于色,卻也是開心的,門派上下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他來打點,銀錢足夠他才能輕松些。
傅成蹊負手,滿面春風,蕩着回屋睡大覺去了。
日頭落下才爬起來吃晚飯,傅成蹊踱到飯廳,很罕見看到白簡行正襟危坐地喝茶。
白簡行也看到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大師兄,傅成蹊忙斂去面上的驚訝之色,走過去用手在他額上探了探,道:“熱症倒是退了。”又仔細瞧了瞧他的臉,還有些微微腫脹,又道:“長真牙可能還會反複發燒,有一點兒不舒服就要跟師兄說,好罷?”
白簡行倒也十分配合,任傅成蹊摸頭探腦,點點頭,垂下眼簾默默不語。
傅成蹊見他乖巧,心中歡喜,卻看白簡行身形向後一閃,就像被燙着一般猛地退後兩步,離他足足有三尺之遙,他本想拍白簡行肩膀的手頓在半空中。
這猝不及防的變故,讓傅成蹊猶自愣着。
“咦,大師兄與小師弟的關系倒是親近了許多。”身後傳來悠悠一陣笑,傅成蹊回頭,迎上顧笙滿是笑意的眼睛。
傅成蹊笑:“哈,阿簡最小,我可一向最疼他了。”說着朝白簡行處瞧了眼,看他面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別提多精彩。傅成蹊皺眉,難道這樣調笑的話,白簡行也聽不得?
顧笙微微揚起眉尖:“咦,大師兄這般說,我與三師弟可要不歡喜了。”
白簡行面上徹底只剩下一片灰白,冷冷朝顧笙打了個招呼道:“二師兄。”
顧笙朝他溫言道:“聽老三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白簡行淡淡道:“勞二師兄記挂,已經好徹底了。”之後便不再言語,默默坐了一會兒,便告辭說想回房歇一歇。
傅成蹊忙道:“阿簡,待會就開飯了,一起吃完再歇罷?”
白簡行頓了頓,猶豫片刻才道了聲好,傅成蹊得了這聲好,眉開眼笑,顧笙瞧了瞧他二位,也笑,卻笑得不同尋常。
傅成蹊吩咐莺兒蒸一碗雞蛋羹,把肘子再炖得軟爛些,想了想,又吩咐再弄一碗牛乳核桃酪。
“大師兄——”
“恩?“傅成蹊一回頭,顧笙的臉近在咫尺,桃花眼朝他潋潋一笑,低低他耳邊道:“這大師兄做得真上道。”
傅成蹊心中一凜,與顧笙四目相對,讪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哈。”別開目光,默默抹了一把額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不明真相的白簡行冷眼瞧着這一切,別開臉,喝茶。
待顧筠領着盧少爺出來,五人坐定,菜上桌。無稽派大概有食不語的規矩,衆人細嚼慢咽不言語,傅成蹊在宮裏規矩更多,也不覺得怎麽別扭。
盧少爺吃了幾口飯菜,突然捂住嘴站起身來沖了出去,顧筠忙放下筷子準備跟出去,傅成蹊早已站起身來,對顧筠道:“阿筠你吃罷,我去看看好了。”
顧筠也不多言,點了點頭又端端正正地拿起筷子。傅成蹊跟了出去,心道,這群小少年哪裏懂得這些,畢竟他也算是個年紀稍長的過來人。
傅成蹊尋了塊手巾濕了水,遞給盧少爺,盧少爺擦了兩把,虛弱地道了謝,面色青白。傅成蹊看着揪心,尋了片芭蕉葉将就鋪在地上,讓盧少爺坐下,雙手抵住他的背脊,凝視靜氣,為他輸了些靈氣。
“好受些了罷?”傅成蹊溫言問道。
盧少爺道:“好多了。”果然,面上不似之前那般青白滲人了,傅成蹊舒了口氣。
扶着盧少爺站起身,傅成蹊一擡頭便瞧見定定看着自己和盧少爺的白簡行,面上雖無波無瀾,卻讓傅成蹊心頭莫名一驚。
四目相對,片刻,傅成蹊笑道:“阿簡,可是吃好了?”
白簡行淡淡點了點頭,道了句先告辭了,大步朝廂房走去。
盧少爺看着白行簡遠去的背影,猶豫片刻開口道:“白先生是不是有些不高興了?”
“……”
這一番折騰,衆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傅成蹊回去扒了兩口飯,就喚莺兒撤下飯桌。看那碗核桃牛乳酪絲毫未動,傅成蹊讓莺兒拿了個食盒裝起來。
在飯廳用茶漱了口,傅成蹊拎着食盒回了屋。
作者有話要說: 白傲嬌與太子的日常真是柴米油鹽醬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茶~
反正很酸就是了
日常表白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