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羽衣人
傅成蹊與顧筠對望一眼,顧筠正色沉聲道:“盧公子脈象沉細,似鬼脈,病入少陰,若不謹慎對待,怕是——”
盧小少爺雲淡風輕一笑:“顧先生,你診出的明明是喜脈,怎能說是病罷?”
顧筠怔了證,不知如何回答。
傅成蹊笑道:“阿筠,你這麽說确實不合适,盧公子心中自然有數。”
盧小少爺朝傅成蹊莞爾一笑:“多謝莫先生。”
顧筠面有憂色,動了動嘴唇似還想再說什麽,最後只暗暗嘆了一口氣,終究沒說。
傅成蹊朝顧筠使了個眼色,顧筠會意道:“那盧公子好生歇息罷,待會兒我開個方子,盧公子按時服用,興許能好受些。”
盧小少爺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勞顧先生了。”
傅成蹊也朝他拱了拱手:“今兒打擾了,我和師弟改日再來探望盧公子。”
盧小少爺道:“有勞”
傅成蹊與顧筠兩人退到游廊上,風雪越發大了,鋪天蓋地的白,積雪怕是已有一尺來厚。
傅成蹊咧嘴問道:“阿筠,怎樣,有點眉目了麽?”
顧筠點點頭:“原先在馬車上已猜到了五六成,剛才我用靈查尋過,并沒有發現鬼氣,現在已有七八成把握。”
傅成蹊眉毛一揚,道:“我猜九成九是羽衣人搞的鬼,阿筠你也這樣想罷。”
顧筠怔了證,随即淡然一笑:“是,師兄倒是把我的話給說了,只不過現在只是猜測,找不着證據,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傅成蹊狡猾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昨夜從書房順手拿的龍魂香,握在手裏把玩着,賣個關子道:“今晚自會有分曉。”
顧筠看到他手中缺了個角的龍魂香,心下雪亮,瞧了眼紛紛揚揚的雪,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也罷,只得奉陪到底了。”
顧筠給盧老爺開了個藥方,嘴上說這副藥能暫時壓制住盧小少爺體內的邪氣,其實無非就是普通的安胎養血藥,吃了能讓小少爺舒坦些罷了。
盧老爺千恩萬謝,眼看天色不早,雪又大,便留下他們吃晚飯。
因為他們入府之事不好聲張,盧老爺暗暗命人在客房備了一桌宴席,雖算不上饕餮盛宴,卻也有十七八樣精致小菜,山珍海味樣樣不缺,色香味俱全。
盧老爺與他們吃了幾口菜喝了幾杯酒,雖然顧筠說自己并沒有把握治好盧小少爺,盧老爺還是不住地把感激挂嘴邊,千恩萬謝沒停過,一頓飯吃得累極。傅成蹊吃了上次的教訓,滴酒不沾,雖然菜肴美味,卻也覺得無趣得很,只琢磨着晚上如何捉拿羽衣人。
就在一周前,傅成蹊在莫掌門手抄編制的《莫氏搜妖錄》中讀到關于羽衣人的記載,羽衣人,鳥翼蛇形,以金玉羽毛為衣裳,能機巧變化,易行改服,晝伏夜出,性本淫,善化俊美面貌迷惑輕年男女,而使人類誕下其後代,最獵奇的一點,是能使男子懷孕。
從書上的形容來看,那盧小公子定是被羽衣人化作的美貌男子迷惑了,與其翻雲覆雨,遂至身懷六甲。哎,這羽衣人一族的傳宗接代方式真是……一言難盡。
最駭人的是,若是男子懷上羽衣人的後代,因為無法生育,羽衣人就等十月懷胎孕期足了,用利爪剖開其肚子取出腹中嬰孩,或嬰孩自行剖開母體爬出,被剖腹者大多一命嗚呼,死狀極其凄慘駭人。
傅成蹊唏噓,這盧小公子是盧家唯一的香火,若是以這種方式去了,盧老爺盧夫人怕是也活不下去了,當真可悲可嘆,能救便救罷。
飯罷,盧老爺與他二人喝了幾口茶,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道:“雪這樣大,天色又暗,馬車怕是走不了了,二位先生今夜就暫且住下罷?”
傅成蹊與顧筠都沒有推辭,盧老爺便痛痛快快地命人收拾了兩間僻靜的廂房,換上新被鋪上厚褥,燃了檀香生了暖爐,才讓他二人進屋,十分周到。
顧筠笑:“果真又讓師兄你猜找了。”
傅成蹊也笑:“盧老爺是個厚道人,這樣的天氣自然要留人,總之今夜我們怎樣都走不了的。”
走不了最好,就等着三更天,一睹那羽衣人真容。
龍魂香有占領之意,就和狗射尿占地盤一個道理,今兒傅成蹊神不知鬼不覺,在盧小公子的房裏用靈力化了一小塊兒龍魂香,就等于向衆魑魅魍魉宣誓,這個人兒如今是屬于我的了,你們最好別窺探。
這種行徑,相當于向那羽衣人下了戰書,搶了你老婆孩子,你來不來?
顧筠微微蹙眉猶豫道:“只是,我道術不精,貿然與那羽衣人交手,并沒有十足把握。”顧筠性格溫雅,從不把話說絕,傅成蹊當然知道,顧筠精于醫術卻不善打鬥,而他這副身子的正主莫小公子,不招惹魑魅魍魉都不錯了,更別提打鬥。
當然,他有備而來,出門見主顧,怎麽能不帶好防身物件呢?
傅成蹊咧着嘴從懷裏掏出一大疊符咒道:“別擔心,有這些符咒,別說一個羽衣人,就算來十個,也綽綽有餘了。”
顧筠雙目一亮,笑道:“師兄果然周全。”
根據書中記載,那羽衣人雖有令男子懷孕的奇異能力,本身戰鬥力卻很弱,比山精好不了多少,所以只能化美貌唬人,膽子也忒小,一吓就跑。
入了夜,有仆人端來熱水與簇新的衣裳,傅成蹊沐浴更衣完畢,便盤在床上打坐入定,将前幾日記下的心法融會貫通,疏通經脈靈氣。
夜深,紛紛揚揚的雪絮轉為細細的雪沫兒,過了戌時,雪漸漸停了,月出,青白的光落在雪地上。
他們的廂房在西北,盧小少爺的廂房在東南,中間隔了一個院子,即使豎起耳朵,那邊有什麽動靜怕是也聽不到的。傅成蹊看已過了亥時,想着時間差不多了,披上外袍正欲起身準備,忽而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來人正是顧筠,他将一張畫有人偶的符咒交給傅成蹊道:“這是小師弟畫的人偶符,比我畫的要強許多,大師兄留着以防萬一。”
原來是白簡行的傑作,難怪畫得這般難看,啧啧。
傅成蹊也不推脫,欣然接過,人偶符可以為攜帶者抵擋一次致命傷害,畢竟,莫小公子是個千年吊車尾。
兩人使用隐符斂去氣息,踏雪而去,輕飄飄的從西廂蕩到東廂。
這隐符也是莫掌門獨家研制的符咒之一,并非神奇到能讓使用者隐去身形,只是有助于斂去氣息削弱存在感,讓使用者的行為變得更神不知鬼不覺一些罷了。如果使用者心神慌亂或身體有恙,也會影響其效果。
盧小少爺屋中的燈火還點着,幽幽的光映在雪地上。傅成蹊透過窗紙,仍是那個清瘦卻筆直的側影,手中握着小狼毫,點了點墨,若有所思。
傅成蹊與顧筠兩人貓在窗下,一刻鐘過去,沒什麽動靜,兩刻鐘,仍沒什麽動靜,半個時辰,依舊無波無瀾。
雖然雪停了,月光清冷,夜寒入骨。兩人又不敢有太大動作,靜靜的腿腳都凍麻了,傅成蹊瞟了一眼滿臉通紅的顧筠,不知他是凍壞了,還是第一次這般俯在他人窗下羞紅的,想着平日裏那樣溫文爾雅謙謙有禮的人兒,如今和自己做賊似的貓在別人窗下,凍得手腳麻木失了知覺,傅成蹊心裏也不是滋味。
又過了一刻鐘,屋中的燭火閃了閃,滅了,傅成蹊心中暗暗激動,來了。
兩人同時屏住呼吸,正在傅成蹊猜測那羽衣人究竟是躍窗還是掀瓦入屋時,聽得一陣極柔和的敲門聲,伸頭一看,不知何時,一名身披水羽裘的男子已站在盧小少爺的門前,月色下雪光中,神明俊朗,儀态雍容,輕輕叩門。傅成蹊心下詫異,這羽衣人果然輕盈了得,從天而至,竟沒讓他二人察覺分毫。
兩人以牆做隔,又有隐符加持,羽衣人應該沒發現他們的蹤跡。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咯吱一聲,推門,盧泊卿與那人道:“可算來了。”語氣一改白日裏的波瀾不驚,輕快非常,歡喜之情滿溢。
那羽衣人所化的男子低低一笑,道:“這麽晚不睡,泊卿可是想我了?”
盧泊卿嗤嗤一笑:“倒不怎麽想,本想算完今兒的賬目就睡,你卻來了。”
羽衣人又笑,輕佻道:“又嘴硬,我的泊卿淫心這般重,怎會不想我罷?”
話畢,便傳來一陣低低的嬌喘聲,傅成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羽衣人朝哪摸,此刻兩人在做什麽,畫面簡直太生動了……乖乖,我也就罷了,可顧筠他這般冰清玉潔的人,不知會不會——
微微側臉,就看到顧筠一張紅透了的臉,五官僵硬嘴角微微抽搐,傅成蹊心中十分不忍,竟像對待小孩子一般,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他的耳朵。
誰知顧筠被他冰涼的手一觸,微微睜大眼睛望着他,臉紅得更透了,傅成蹊才意識到,捂耳朵這個動作太輕佻了,畢竟,這副身體是個斷袖啊!
真是做慣了兄長一時沒忍住……
像被燙着一般,傅成蹊迅速抽回雙手,面上讪讪的,暗暗祈禱此事就這樣翻篇罷……
作者有話要說: 白傲嬌會記得你捂筠美人耳朵這件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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