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刺激
王忱進組的時間在八月初,《23歲晴空萬裏》剛好趕在了這時候播出,他是沒機會看“萬辰”原裝的表演了。
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新角色的準備上面,背臺詞、找感覺,然後抓緊時間撩撥秦閱——他還想走之前打一炮呢。
可好巧不巧,秦閱公司裏的一個電視劇項目也在這個月籌備建組,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飯局,不喝醉回來已經是很給王忱面子,多半時間,都是洗個澡倒頭就睡,上一個周末甚至還臨時出了個差——導演非說要換外景地,秦閱陪着他去看了一圈,回來連夜開會合計預算,會超支,但他還是咬牙答應下來,現金流的問題,只能再從別的地方想辦法。難得有精神、早回家的那幾天,王忱看他累得眼底都是青黑,只想勸秦閱好好休息,根本舍不得再榨他。
然而兩人要分開的時間迫近,秦閱也能從王忱眼裏看到餓狼似的綠光,有一次他早晨醒來,竟看到王忱盯着睡覺他的自己在撸。秦閱于心有愧,連着兩天晚上再累也強打精神,花十分鐘手口并用伺候了王忱到爽,速戰速決再睡覺。
——是,是爽。
只要被秦閱弄着射出來,王忱在生理上都是很滿足的。
可王忱還是能感覺到情緒上的不同。
比如秦閱雖然是在滿足他,但那份着急勁兒卻藏不住。不像兩人真正做愛時,秦閱都是使勁磨他、卻不完全給他,直逼到王忱欲生欲死,又哭又求,說出一大堆不成體統卻甜得粘牙的情話來,秦閱才一邊吻他,一邊撞他,叫他徹底爽上天才鳴金收兵。而現下,秦閱用足了取悅他的技巧,專挑他敏感又喜歡的地方下手,把人一口氣弄得暢快淋漓,算上前戲在床上親一親、滾一滾的工夫,不過十分鐘就能讓王忱全交代了。
然後秦閱就會去洗手、刷牙、洗澡,回來親一親王忱的額頭,用很倦的口吻說:“睡吧,忱忱。”
再比如,就算王忱毫不羞澀,劈着腿扭着腰一個勁兒的叫,秦閱最多也只是沖着他寵溺的笑,笑得溫柔如初春的湖,風刮來也只是一層淺的波瀾,不往湖心裏去。他自己沒什麽反應,更沒什麽興致。結束時會問他“喜歡嗎”“高興嗎”,卻不再做更多。
秦閱并不想睡他,王忱猜,秦閱只是很理智的意識到,“王忱”有生理需求,而他秦閱作為“王忱”的伴侶,理應對此負責。就好像他作為公司的領導,理應要請投資人、導演喝酒一樣。秦閱大抵根本沒從情感上接受自己,只是他知道,他必須承認自己就是王忱,所以就以慣性來做那些他“應當”為王忱做的事。
發現這一點,王忱就漸漸失了再去纏秦閱的勁頭了。愛情本就該是兩廂情願的事,男人的下半身再桀骜不馴、不服管教,終歸也越不過一顆心的位置。
他知道秦閱想努力接受他,可是這樣勉強,又還有什麽意思?
王忱只能和自己說,最近秦閱太辛苦了,別逼他,再等等。
等一等,要離開北京,去外地拍戲的日子就到了。
那天王忱醒來的時候,秦閱已經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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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忱一個人在床上躺着發了會呆,才打電話給小東,讓對方過來幫他收拾行李。
他很平靜的把當初讓從公寓裏搬來的萬辰的衣服和後來新買的衣服全打包,洗漱用品和白佳潤給的護膚品全收好,這次進組又要住三個月,所以王忱還把之前從淘寶買的新床單被罩都裝了起來,甚至沒有買了卻吃完的零食,一共收了兩個28寸的大行李箱。
“都帶去劇組!”他說。
小東吓壞了,“真要帶這麽多啊哥?你上次也沒這麽多行李吧……”
王忱擺手,“那次進組太匆忙了,行李都是佳潤姐給我收的,帶的衣服一共沒五件,我都穿膩了。這次多帶幾件,好歹有得換。”
“那你也不用裝這麽多辣條吧……這個哪裏不能買?”
王忱非常堅決地捍衛辣條,一袋也不讓小東拿出來,“你不懂,秦總最讨厭這種垃圾食品,我在家吃都是悄悄的,等我走了以後他非得給我全扔了,那太浪費了,不行,我必須帶上。”
小東舉手投降,“好吧,那都帶。”
王忱這會又有點不好意思了,“你拿得了嗎?其實我自己拿也行,你就管你自己的箱子就好。”
“這才多大點重量啊哥,沒事。”小東很MAN的扛起其中一個,笑呵呵的,“你再來十箱辣條我也保管給你帶劇組去。”
王忱有點動心:“真的?”
他突然想起來茶幾下面還有兩袋沒開封的瓜子。
小東立刻變臉,“我開玩笑,哥,咱趕緊走吧,晚上的飛機,別誤了航班。”
王忱跟着他走了。
白佳潤白天還有別的工作。
她不好意思和王忱說,主要是打點蘇晴的事情,蘇晴前不久也新進了電視劇組,和王忱齊頭并進,也是女二號。估計是真人秀和拍戲兩邊壓力都很大,結果蘇晴病倒了,一查是肺炎,昨天回來北京看病,白佳潤去醫院看看她,順便也要給劇組那邊打電話,說清楚,接下來還得安排親自送蘇晴回去,順便請導演、制片主任吃飯,為耽誤進度道歉。
白佳潤怕王忱知道了不高興,但至今她都依然很舍不得放掉蘇晴這個自己一手提起來的藝人,只好唱緩兵計,先不說。
等看完了蘇晴,簽下了另一個小男孩下周末的廣告拍攝,白佳潤這才自己打車趕到機場,和王忱與小東彙合。
有十來個萬辰的粉絲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悄悄跑來送機,白佳潤到的時候,王忱正戴着鴨舌帽,在星巴克裏陪着粉絲聊天。
小東拖着兩個大箱子和自己的小箱子等在星巴克外面,一見白佳潤就趕緊解釋:“我勸辰哥了,可辰哥說反正您沒來,就先不過安檢,在外面陪她們聊會好了。”
白佳潤往裏看了眼,但見萬辰素面朝天,連個粉底都沒打,毛孔雖然不明顯,可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就挂在那張白嫩的臉上,一點都不符合他偶像青年演員的定位。白佳潤差點氣暈厥,硬擠着笑跑進去,“哎呀,小辰,咱們得趕緊走了,不然安檢來不及。”
還好王忱沒拖延,站起來說:“那你們快回去吧,下回咱們再聊。”
粉絲哀聲和他道別,白佳潤不理,一路拽着他往安檢走,走遠了才說:“你怎麽回事!出門不帶妝沒事,但怎麽能和粉絲這麽坐在一起!你的偶像包袱呢!”
“哎,行李太多,背不動包袱了。”王忱還開玩笑,說着又摸摸臉,“怎麽?不夠帥嗎?我出門照鏡子覺得今天還挺帥的。”
白佳潤直皺眉頭,“那不一樣,你這和大熒幕上可差遠了,粉絲會覺得幻滅的。就算他們見着你不覺得有什麽,拍照放到網上,路人會罵你醜的。”
王忱心想,誰這麽瞎眼,還能覺得萬辰醜?他原本算是很讨厭萬辰了,從這具身體裏醒來時,也必須要贊一聲漂亮。
不過他還是寬慰了下白佳潤,“真沒事,我和她們說了,別拍照,她們答應要維護我的形象了。”
“……”白佳潤不好再說什麽,只沉默了會,問:“你們聊什麽了?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沒,一直在說吃的,說得我好想吃鴨脖。”
“……”
一行三人過了安檢,白佳潤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她望向王忱,“秦總沒來送你嗎?”
錄個真人秀秦總都要親自送到演播廳,陪着吃過午飯,交到經紀人手裏才走。怎麽來機場,要分別的時候,反而沒出現?
王忱臉色果然變了一下,藏在碎碎叨叨的狀态下,那份失落從眼睛裏流出來,“他今天有事,公司的新項目不是要再加五百萬投資麽,他去籌錢了。”
“哦。”
這是正事,白佳潤倒很理解。只覺得王忱的不高興,是小孩子脾氣了。
像關于項目財務問題,秦閱都肯和王忱講,那已經是很看重、很信任的表現。
王忱應該開心才對。
可白佳潤不知道的是,從前王忱做導演進組,秦閱也不是每回都送人去機場的。
但因為要分開,兩人依依惜別的感情還是在。尤其在床上表現得很激烈,很“真誠”。
王忱那都是拖着殘腰逃走的,不是現在這樣,全須全尾,挺胸擡頭的走。
這話王忱不能說,只好自己憋着。
一直憋到下飛機氣都沒緩過來,時間很晚了,王忱直接找生活制片開房入住,連導演都沒去打招呼,更別說給家裏報個平安。總之,他随便洗了洗就蒙頭大睡。
導演正忙,演員進組第一晚不來寒暄他樂得清閑,并不怪罪。
唯有兩個人,卻是被王忱的行為刺激到了。
第一個,是宋荀。
王忱進酒店的時候,他也剛好放下行李,正和新助理坐在大廳裏寒暄認識。他和王忱打了個正照面,剛要招呼,王忱卻好像沒看見他似的,直接就走了。
等兩人過了一會在房間樓道裏又遇見的時候,王忱還是沒理他,等助理刷房卡推開門,王忱立刻就進去了,門關得飛快。
剛舉起手要揮的宋荀,臉霎然黑了。
他新助理是個女孩,很沒眼力見兒的問:“哥,你認識那個老師啊?”
宋荀剛要賭氣說不認識,那女孩又自己答了,“對對,那是萬辰老師吧,是我忘了,你們之前合作過,那戲不是剛在N臺播?哎,萬辰老師怎麽不理你呀?”
“……”
而第二個,就是秦閱了。
王忱進組這一天是星期二,公司高層例會在周一,中層例會在周二,秦閱一早趕着去開會,下午又出去談投資,晚上臨時被投資人請吃飯,他特地婉拒沒喝酒,只想着王忱最近一臉欲求不滿,他盡量早點回去,好好哄他。
可誰知,回了家,家裏一片漆黑。
他皺着眉頭站在玄關喊:“忱忱?”
沒人答。
開了燈,走進來,要換鞋。
打開鞋櫃才發現,王忱那一架子,空了。
秦閱一剎那驚得心慌,自己也顧不得換鞋,大步流星走進客廳來,但見沙發上的零食不見了,在茶幾上鋪了快一周的劇本散頁不見了。他沖上樓,主卧的衣帽間被恢複成原樣——王忱原本的衣服都還在,但是,他後來買的那些,買給萬辰身材的新衣服,一件也不剩了。
秦閱腦海裏霎然變得一片空白。
他懵得往後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衣櫃看。
那些被拿走的衣服留下了一條條巨大的空隙,像是一個張着大嘴的怪獸,正沖秦閱兇猛的示威。
王忱去哪了……秦閱茫然的想,還是他根本就沒回來過?之前的一切,全是他一個人瘋狂的妄想?
秦閱但覺耳底嗡鳴,震得他頭痛欲裂,恨不得蹲下來整個抱住自己。這不是第一次了,王忱走了以後,他就經常整宿整宿的頭痛難眠。有時熬得受不住,也不知道是痛得昏過去,還是困得睡過去,總之是閉上眼,失去意識,陷入美夢與噩夢交織的幻境。
他總是夢到和王忱剛相遇的那段時間,他知道王忱喜歡他,年輕的男孩笨手笨腳的讨好他。他不像那些讀書時追求他的女孩,故意發些傷春悲秋的短信來,希望他安慰。他率真的,熱烈的,渴求闖進他的生活。王忱知道他初涉公司,忙得心力交瘁,就經常給他賣苦力。有時開車送他去辦事,好讓他能在路上睡一會,有時就幫他查公司的檔案,最枯燥無聊的工作,從五年厚厚的、太平盛世的財報裏找出秦閱想要的數字,供他拿去攻讦利益相悖的對象。
秦閱故意問他,你每天來白幹活,虧不虧?
王忱先緊張,關心是不是自己弄錯了什麽事,然後才想起來要讨好,說這麽珍貴的實習機會,打着燈籠都難找,不倒貼就很值了,怎麽會虧?
夢裏的王忱那麽真,秦閱很多次都想俯首過去吻他。
可還沒貼近,那張洋溢着笑容的、燦爛的青春的臉,就化成了他倒在血泊裏,或是躺在太平間裏凍得鐵青的樣子。
然後秦閱就在後腦爆炸般的疼痛裏掙紮醒來。
狼狽地收拾自己,繼續工作,繼續生活。
那時候大家都勸他節哀順變,秦閱知道他們是真誠的。
可這樣慘痛的劇變,誰能“順”着走下來呢?
秦閱又開始頭疼了。
疼痛從後腦仁向太陽穴洶湧着蔓延,他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讓這個身體随心所欲的狼狽。
可他偏偏硬繃着,挺直腰脊的站着,不肯被劇痛打倒似的。
他等了一會,大概是在這波疼痛轉淡的時候才疾步走出衣帽間,倒在床上。
可秦閱不敢相信那是一場夢,他摸出手機,緊張地按下一段號碼。
然而,電話終端給出的回答卻是——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秦閱的心跳跟着落了一拍,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機看了一會,才遲鈍的反應過來,那是王忱原本的舊手機號,他“去世”以後,秦閱就把那手機鎖起來了,再沒拿出來過。
王忱重新回來以後,用的是另一串號碼。
他從通話記錄裏回撥過去,這一次通了,每一個“嘟”聲似乎都在耳畔格外綿長,像是拉緊的弦,慢慢從秦閱的腦仁裏刮過。
秦閱忍着痛,靜靜等待着。
只在心裏反複的求……快接,快接。
快告訴我,你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