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知道狛枝對他做的事情後,說不埋怨是假的,但是要說自己對他是怨恨——那也不對。狛枝沒有強迫他什麽,他自始至終都清楚知道,而且比起身體上的疼痛,那人說的話更令人心寒。
日向一直覺得狛枝的聲音很好聽,輕輕緩緩的,氣音深重,讓人有種他就在你耳邊說話的錯覺,聽後酥酥麻麻、沉醉不已。因此從這張嘴裏吐出惡毒的話時,日向格外難受,何況這種惡意還是針對自己的。
或許狛枝是口是心非,又或許是他當時腦子錯亂了,可是覆水難收,日向知道自己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我要去見他。」日向下了決心,也不再問神座他和狛枝的「賭約」是什麽了,「有些事情,我要親自問他。」
「你真奇怪。」神座也不惱,他手指一彈,兩人便回到了空曠暗沉的小房間裏,他指了指門口道:「随你怎麽做都行,我不幹涉。」
日向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輕聲說了句「謝謝」,便頭也不回地向出口奔去,他一路跑,一路踏着上空抖落的星屑,在忽明忽暗的通道裏,滿滿都是就讀于希望之峰時候的混亂記憶。
神座在一點一點把世界崩塌的真相呈現在日向面前。
「在被那個女人煽動,進入這裏之前,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
神座的聲音混雜其中,日向埋頭狂奔,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如果喚回你的意識後,告訴你‘希望育成計劃’的真相,你會做出什麽事情?」他一直在等一個不太無聊的結果,然後在這種若有若無的期盼中,日向創醒了過來。
「我什麽也不想做!」日向被這些煩人的畫面逼得痛苦不堪,大叫道,「我只是個沒有才能的普通人,我能做什麽!?」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記憶回流的速度卻更快,逼得他只想逃,逃開一切觸及到的現實,逃到不會有人指責他的地方。
他的聲音嘶啞,喉嚨也火燒一般的疼,在他跑得脫力,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弓下身急促喘息時,才發現有水珠在滴滴答答往下落。視線很模糊,日向判斷不出這是哪裏來的水珠,他眼睛被水霧遮擋着,眼前的一切都不清晰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答案。」
原本以為已經離開的地方重新出現在周圍,他依舊在那個昏暗不堪的牢籠裏,插翅難飛。
神座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來,「噠、噠」的腳步聲十分刺耳,他用手指在日向臉上輕輕拂了一下,沾到了晶瑩的液體,放進嘴裏舔了舔,皺眉道:「又鹹又苦。」
日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擡頭惡狠狠地盯着他,神座本應該是他最憧憬的對象,盈滿希望和才能的存在,事到如今卻變成了他望而生畏的鬼神。在他面前,所有人都像蝼蟻一般,毫無反抗的能力。
日向擦了擦眼淚:「你不是說了會讓我出去?」
神座看着他,語氣有了點遲疑:「我只是在驗收成果,現在你可以走了。」
日向目光茫然,怎麽走?
像是看出了日向的難處,神座腿一擡,側身在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腳,吃痛的同時,日向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好痛……”他捂着肚子蜷成一團,雖然肉體上并沒有實質受傷,可是刺激大腦的劇痛一點沒少,直到過了十分鐘都還沒有緩過來,他忍不住咒罵道:“那個混蛋!”
等他痛感消散,能夠行動自如時,才感覺到腹中空空如也,而房間裏又沒有食物。驚奇屋裏是有食物的,但是存放食物的地方有狛枝,日向掙紮再三,深吸口氣——
可是才一拉開門,就被撲了個正着,狛枝緊緊抓着他兩邊臂膀,淺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盯得他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狛、狛枝……”他忍不住顫抖起來,被抓住的地方火燒一樣,那人緊緊盯着自己,絲毫也沒有松懈的意思。
“日向……君?”狛枝靠得很近,日向微微側開頭,努力忽略他身上傳來的無形壓迫感,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狛枝像如今一般對他步步緊逼。
“……是我。”
手臂上的力道松了些,卻沒有放開。
“你回來了?”
“……”
日向低着頭不說話,他還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狛枝,可是對方明顯是松了口氣,瞬間就放開了他的胳膊,轉而緊緊抱住他,力道大得驚人,像是整個人都要被揉進去一般。
“太好了。”狛枝的聲音輕輕緩緩,氣音深重,讓人有種他就在你耳邊說話的錯覺。
日向恍恍惚惚,不由自主地擡了擡手,回抱住了這個令人又愛又恨的男人,這個溫柔的狛枝太容易使人卸下心防了……
“狛枝。”日向閉上眼睛,深深吸氣,“我回來了。”
即使對狛枝的惡言深惡痛絕,他還是沒辦法甩開這個男人的手。
從地道下鑽出來的搜救小隊顯得狼狽不堪,終裏從小在這種環境裏摸滾打爬,反而是三人中最體面的一個,她不屑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對兩位男士的表現頗為嫌棄。
“啧!”田中皺着眉,顯得不太高興,他招呼暗黑四天王四處轉轉收集情報去了,自己也打量着這個古怪的空間,“一看就是魔物的栖息地,我的子民們就是被抓到了這裏嗎?”
二大問道:“你說的子民是日向和狛枝?”
終裏摸了摸後腦:“還能有誰啊……這家夥還是不會說人話,我們分頭找?”
十神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我問過了,兔美的資料裏沒有這裏的地圖,等會你們分成兩組,二大和終裏一組,田中一個人一組,兵分兩路探查一下,如果發現目标人物,先确認他們的安全。對了,二大,把你脖子上那個垃圾給丢掉。」
“垃圾?”二大把兔美從脖子上揪下來,“真的不動了啊,我以為她說笑的。”
「都說了是垃圾,別浪費時間了,随手扔到一邊去就行。」十神道。
“好吧。”二大聳聳肩,随意挑了個方向把兔美扔了出去。
坐在七海腿上的兔美神色驚疑不定,吱都不敢吱一聲。
七海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兔美長長的耳朵,回想着一個月前發現失憶的日向時的事情,那時候的「日向」和平時的日向差別很大,雖然馬上就被狛枝給帶走了,但七海印象很深。
那個時候的「日向」,面部是僵硬的,用人們常說的詞語來形容就是面癱,絕對不是平日裏表情生動靈活的日向君。這其中的關竅,則與77期生的過去有關。可是這該怎麽開口啊……在這個治療才進行到一半,還一直止步不前的當下?
七海揪着兔美的耳朵,深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