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就等放值以後再說。”蕭婉對齊遠悄悄說完, 轉身就飛快地走了。
韓溫沒再多言, 冷着臉也離開。
陸學馬上摟住齊遠的肩膀, 幾乎是押着他回自己的房間說話。
“怎麽回事?”陸學聲音不高, 但語氣裏威脅意味十足。
“什麽怎麽回事?”齊遠嫌棄地撥開陸學押在他肩膀上的手, 用手撣了撣肩膀, 就要離開。
陸學斜眸打了個眼色, 随從立刻出門順手把門關上。陸學身體傾斜地靠在門上, 大有不讓齊遠離開的意思。
“得罪我對你沒好處。”陸學緊盯着齊遠。
齊遠瞥一眼陸學,嗤笑:“怕你不成?”
“好!你走!”陸學幹脆讓開路,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
齊遠伸手欲開門,猶豫了下,還是收了回去, 折返到陸學身邊坐下來。
“你我不可內讧, 不然誰都鬥不贏韓溫。”齊遠端正坐直, 目視前方, 向來笑容朗朗的面容此刻只有冰冷肅穆。
“那你就離公主遠點。”
“怎不說是你無能?”齊遠突然轉眸,嚴厲地瞥向陸學。
陸學臉色頓時難堪。
“權宜行事罷了, 事成之後,我會把她讓給你。”齊遠說罷,就起身整理衣袍,端莊踱步出門。
陸學半垂眼眸,默了半晌,突然用拳頭狠狠砸在桌上。
Advertisement
……
蕭婉百無聊賴地坐在桌邊,吃到第三塊點心的時候, 鄭銘跑來回話,告知她陸學和齊遠二人正在房內密談。
蕭婉把剩下的點心都塞進嘴裏,把手擦幹淨,就拿起佩刀,帶人去董良策住處附近盤查。再看看是否還有機會找到目擊證人,見過有神秘女子去過董良策家。
蕭婉就靠在董良策宅院後頭,手裏捧着一包點心,靠在牆邊邊吃邊等。
鄭銘帶人再次去附近鄰居那裏詢問,得出的結果跟之前一樣,沒有人目擊到有女子出入董家宅院。
傍晚黃昏時,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冒起了白煙,偶爾有行人往來的後街在這時候徹底冷清下來,只有幾個孩子跑來玩耍。
蕭婉把孩子們都招來,蹲下身來詢問他們是不是經常在這裏玩兒。
幾個孩子紛紛點。
“那你們前兩日有沒有見過有女子進這間宅子?”
孩子們都有點怕生,連忙搖頭。
蕭婉把手裏的點心分他們吃,讓他們再好好想一想,如果能想到的話還有好吃的給他們。
孩子們還是搖頭。
“沒有女子,那有沒有樣貌清秀的小厮呢?”蕭婉再問。
“好像有一個,前天!大概就這時候來過。”
“啊,我也想來了,拎着一籃子菜,那之前幾天也有一次。”
蕭婉沒想到真有線索被她問出來了,連忙追問:“那她長什麽樣?比如多高,鼻子、眼睛、嘴巴如何,臉上有沒有痣?”
“嘴邊有一顆痣!”
“大眼睛!”
“不是,丹鳳眼!”
孩子們說法不一,彼此争執起來。
蕭婉琢磨這女子既然是女扮男裝從宅子後門進,行事肯定謹慎,那她走路一定很快,避諱見人,孩子看不清她的五官倒也正常。
蕭婉不求得到清晰的五官描述,只問這些孩子,是否确定她嘴邊有黑痣。這麽明顯的特點,應該不至于記模糊。
有三名孩子一致肯定地點頭,表示他們都見過有黑痣,在左側嘴角下方,半個米粒大。
“真乖。”蕭婉拍拍他們的頭,命鄭銘去多買些點心來,給孩子們分了。
錦環就詢問蕭婉下一步的安排。
“查清楚近半月董良策去過的所有地方,那女子既然是有心接近她,應該會在他經常出現的地方偶遇他。”蕭婉問錦環,“你覺得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女人,且願讓她随意出入自己家裏,給自己做飯,需要多久?”
錦環:“這可分人了,有的男人十分挑剔,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都不行,如韓學士。有的則色迷心竅,只要女人稍微有點姿色,一個眼神便樂颠颠來了,随你怎麽使喚。”
“但董良策這兩種都不是。”蕭婉琢磨道,“他為人憨厚,心地善良,不會随便玩弄女人的感情。大概剛好遇到一個合他心意的女人,才會被誘得上鈎了。”
需要排查的地方實在太多,只讓鄭銘他們去大海撈針地盤問,得到結果的希望很渺茫。蕭婉讓錦環調一批女官出來喬裝打扮,去打探消息。女人更容易注意到女人,女人紮進女人堆裏打探消息也更容易,這樣反而還不易打草驚蛇。
錦環一一應承之後,提醒蕭婉:“天要黑了。”
蕭婉沒反應過來,“怎麽?”
“公主莫不是忘了白天的時候跟齊禦史的約定?”
蕭婉才想起來,她是約了齊遠放值之後說話。
“啊對,快走快走。”
蕭婉飛奔回京府去找齊遠,卻被告知齊遠已經在一炷香之前走了。
“齊禦史走之前問過韓捕快去了哪兒,得知韓捕快下午就離開了再沒回來,便也走了。”小吏回道。
蕭婉無奈地嘆口氣,喪氣地轉身往回走沒多久,就遇見了韓溫。
“齊禦史早走了。”韓溫低眸看着蕭婉,淡淡道。
“嗯,知道了。”蕭婉應承後就跟韓溫道別,她也該回宮了。
韓溫靜默着聽蕭婉離去的腳步聲,忽然發話。
“公主不妨把話說清楚。”
蕭婉轉身看韓溫,發現韓溫依舊背着自己,根本沒有回頭看她。
“說清楚什麽?”蕭婉不解得望着韓溫的背影,覺得他這樣背對自己很沒禮貌。
韓溫這時轉過身來,直視蕭婉,面部線條冷硬異常。他沒有直接回答蕭婉的問題,但兩廂四目相對的剎那,某些東西越加清晰明了。
蕭婉才明白過來韓溫所指。
看來韓溫真的對她有意。
蕭婉腦子嗡的一下,像是有一塊石頭砸在頭頂。一直以來,蕭婉都懷疑董良策和韓溫聯合謀反,把他當敵人來對付,所以在察覺韓溫可能誤會自己所表達的意思之後,蕭婉也懶得解釋清楚,都給無視掉了。現在董良策謀反的嫌疑洗清了,她曾經針對韓溫的舉動好像就顯得有點不厚道了。雖然她确實沒有引誘韓溫喜歡自己的意思,但現在鬧成這局面,她也有責任。
好在他沒把話說得特別清楚,自己現在暗示一下對方,顧全對方的臉面,應該不至于傷害他太深。畢竟大家一共相處也沒多久,除了近幾日她和韓溫關系稍微緩和了幾日外,再往前那段時間明明都是兩看相厭,所以韓溫對她再有感情,最多只是有點好感罷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蕭婉對韓溫點了下頭,就轉身匆匆離去了。
七月初三,黃昏日落,天色大黑。
京府小吏在掌燈之時,遇見一奇怪的事,韓府尹孤身一人矗立在院中央,長達兩炷香之久,一動不動,仿若雕塑,也仿若鬼魅。在微弱燈影下,觀其背影,竟頗讓人覺得悲傷寂寥。
次日,早朝後。
蕭紹觀韓溫面色不好,特意将他留下來關懷,賜參茶與他。
“樞密院事多雜亂,令人費心,董将軍的死對你又是一個打擊。”蕭紹嘆口氣,囑咐韓溫定要保重好身體。
韓溫應承。
“對了,公主在京府可給你添亂沒有?這孩子是有些讨厭你,但還不至于不顧大局。偶有難管教的時候,你倒不必客氣,盡管說她,告訴朕。”
蕭紹提起蕭婉,就忍不住笑了,卻見韓溫的臉色愈加不好。
碗中茶湯晃動,指尖漸漸泛白。
“沒有。”聲音低沉至極。
蕭紹哈哈笑起來,“你不跟她計較是你大度。我聽說自你年少起,便不堪女兒們的騷擾,早些成家吧,便得清淨了。”
“是。”韓溫依舊簡短地應承,他腦中現在已經想不到別的話了。
蕭紹笑着目送韓溫離開,一口就喝盡了碗中的茶,又命人取一壺酒來。
此後三日,韓溫一直沒有出現在京府。只命楚天留守負責傳話,有大事就會派人去樞密院找他回禀。
秦讴這兩日倒是天天按時來當值,按時放值,不像以前來的随性,但每次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基本上一整天都不冒頭。聽伺候他的小吏說,秦讴基本上就坐在屋子裏一整天不吭聲。
蕭婉琢磨應該是親母的‘捧殺’之舉給秦讴的刺激太大,令秦讴至今都無法接受。
蕭婉依舊專注查案,但也沒有忽視陸學和齊遠那邊。時不時就有侍衛跟她悄悄回禀,齊遠和陸學又偷偷見面了。這倆人有些意思,每次見面都會兩個人單獨密談。
看來四姓中有人聯合了。
蕭婉擺弄手裏的珠釵,這是一根銀簪,釵頭上嵌着玉玺和珍珠。此釵為齊遠昨日贈與她的東西,說是特意跟工匠學習三日,就為親手做了此物給她。釵的做工瞧着的确粗糙了些,像是出自初學者之手。
“齊禦史真有心。”錦環曉得自家公主心悅齊遠,就順着她的心思誇一句。
“齊家人都心思缜密,善于觀察。師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蕭婉忽然提到神武侯齊修傑,“齊遠自小就跟着他叔祖父學習,時間比我要長。師父常說,我二人若一起破案,便是他也比不過了。齊遠比我聰明敏銳,心思缜密,我比齊遠觀察力好,更有耐性。”
錦環點點頭,有點明白公主為何會喜歡齊遠了。因神武侯的緣故,公主對齊家人一直特別有好感,更何況齊遠是跟公主性子類似的人。許是公主以前年少羞于表達,如今便不一樣了。
“婢子聽說兩個聰明人在一起,都不多說話,彼此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是,但聰明人總會反被聰明誤。”蕭婉突然擡高手臂,狠狠把手裏的朱釵丢到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噠噠ing 2個;小影子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