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要釣魚
送走了淩國使團,馮靜蘇可以輕松一陣子了,她當然順路就去了相府。
薛艾今天沒有出門,馮靜蘇有事,她也想要休息一下,天氣太冷,她的身體有些受不住。
“你今天沒出門是對的,外面起風了。”馮靜蘇進來就說。
薛艾穿着粉色小襖,看着嬌嫩又喜慶。她放下手中的筆,過來抱住馮靜蘇,“蘇姐姐!”
“又寫什麽呢?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馮靜蘇也無奈,薛艾太能幹了。
薛艾拉着她到火盆邊上烤火,“我在想陛下為什麽還不立太子。”
馮靜蘇笑,“你是不是着急想看薛瑩的悲慘下場?”
薛艾撅嘴,“我才沒有那麽壞!”
“真的不想?”說實話,馮靜蘇都想看,一手将薛瑩推到如今境地的薛艾會不想?
薛艾扭了半天,“一點點啦!”狐貍可沒有那麽多好心,只是狐貍弱小,需要借力打力而已。
“那你分析出什麽來了?”兩人烤夠了火,都躺在床上。馮靜蘇特別喜歡躺在床上聽薛艾說事情,感覺又舒服又養眼。
“嗯……”薛艾想了想,“陛下是不是不打算立嫡了?”皇帝如今只剩下唯一的嫡子七皇子,然而七皇子卻是最小的一個,這種情況就比較危險了,前面還有五個哥哥虎視眈眈,就算立了七皇子為太子,他能順利即位嗎?太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很難說,我最近和父皇聊天,他似乎并沒有立太子的打算。”自古冊立儲君,無非就是立嫡立長。如果皇帝不打算立七皇子為太子,那麽二皇子的機會就很大了。
“蘇姐姐,目前二皇子和七皇子在争太子位,可是其他皇子難道就甘心退出嗎?”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權勢動人,何況是這種至尊之位?只是她沒有辦法獲得更多的皇子們的動向,無從判斷。
“三哥不止要娶淩國公主,還有關家大小姐,雖說關家未必會因為一個庶女和三哥捆綁,總歸是多了一層保障,而有了這層保障,三哥的心思也許就大了。”馮靜蘇慢悠悠地說,“若說立長,三哥也不是沒有機會,只要二哥死了,他就是長子了。”這種事,誰都說不準,太子能死,二皇子當然也能死。
薛艾聽着,并不接話。
“四哥生母獲罪被禁冷宮,估計是沒什麽希望了。現在也沒人願意輔佐他,他若是聰明,現在就明哲保身,無論誰上位,總是有他的榮華富貴在的。至于五哥,除非二哥死了,否則他不可能有機會。和二哥捆綁得這麽緊,我覺得他的前路還不如四哥好走。”馮靜蘇半點都不看好五皇子。
“這麽說起來,如果二皇子出事,有機會的可不止是三皇子,還有五皇子。”薛艾很善于理清條理。
馮靜蘇伸手摸着她的頭,“所以說二哥很危險了。我若是他,現在就花重金遍請江湖高手保護自己。”
薛艾笑,她知道馮靜蘇是在開玩笑,當然,這也可能不是一個玩笑。“六皇子呢?”
“六哥現在是情況最不明朗的一個。陳充儀曾經想拉攏我,看起來也不是個安分的。不過我聽說陳充儀最近因為四姐可能去和親的事情願意用六哥當條件,只要誰能保住四姐不去和親,她就會讓六哥娶誰家女兒做正妃,她這樣做可就是斷了六哥要争皇位的心了。”
宮裏的事,從來沒有秘密。馮靜蘇在宮裏的眼線有限,更多的消息都是德妃告訴她的。德妃在後宮這麽多年,究竟布了多少眼線除了德妃沒人知道。甚至德妃這麽一個無欲無求的人,為什麽要秘密布下這麽多眼線都沒人知道。
薛艾聽了這番話若有所思,直到唇上一熱,她才猛然回神。
“你溜號了,該罰。”馮靜蘇親着她的唇角,直到她開始熱情地回應。
兩人糾纏了一會兒,終于氣喘籲籲地分開了。望着彼此緋紅的臉頰,相視一笑,連空氣都是甜蜜的。
“剛才在想什麽?”馮靜蘇還不打算放過薛艾,将人拉近自己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親着薛艾的耳朵,親得薛艾耳朵紅紅的。
“在想我二姐。”薛艾聽到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說薛芷有可能嫁給皇子,但是具體是幾皇子,她不清楚,如今想來,以薛芷的身份,若想做正妃,大概就是嫁給六皇子了。可是這樣一來薛芷或者汪姨娘就要幫溫淳公主避免和親,怎麽避免呢?父親會幫忙嗎?大概率是不會的。薛瑩一事已經傷了父親的心,他不管薛瑩不是原諒了薛瑩,而是放棄了薛瑩。那麽一個同樣犯過大錯的薛芷,父親應該不會出手。那麽薛芷還有什麽能力幫溫淳公主?
薛艾是最擅長從一點點蛛絲馬跡中分析得到有用的信息,然後再将完全沒有關系的信息連接起來,得出有價值的線索的。她躺在馮靜蘇懷裏,腦子卻轉得飛快。
突然,她擡起頭,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想說什麽?”馮靜蘇親了她的額頭。小狐貍漂亮的大眼睛這麽看着自己,仿佛在勾引人一般。
“我二姐會不會要對你不利?”薛艾說得很小聲。她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斷,但是這是她分析連線出來的結果,她從小就是這麽分析事情的,很少出錯。
她也不用馮靜蘇問,就将自己分析的過程說給馮靜蘇聽。如何能避免溫淳公主去和親?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皇帝要在溫淳公主和馮靜蘇之間二選一,如果不讓溫淳公主去和親,那麽就要确保馮靜蘇去和親。如何确保呢?誰都看得出來皇帝更重視馮靜蘇一些,那就只能讓皇帝放棄馮靜蘇,薛艾可是剛剛玩了這麽一手把戲,成功讓薛相放棄了嫡長女薛瑩。
馮靜蘇相信她的判斷,倒也不慌,“小艾,你覺得你二姐會怎麽對我不利?”
薛艾想了半天,馮靜蘇也不急,抱着她讓她好好想。
“我。”薛艾突然道。
“啊?”馮靜蘇沒聽懂。
“二姐和你根本接觸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家裏人都知道你我要好,二姐大概會在這方面用心思。”薛艾想完搖搖頭,“蘇姐姐,這些都是我猜想的,只要其中有一個地方猜錯,到最後就錯得離譜了。也許……也許會鬧出一個大笑話。”她實在怕誤導馮靜蘇。
“小艾,如果不是我的事,是你自己的事,”馮靜蘇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笑道,“這本來就是你的事。這樣,如果沒有我,你相信自己的判斷嗎?”
“我相信。”只要不涉及到馮靜蘇,她就很自信。“可是……”她對手指,“蘇姐姐相信我嗎?”
“我相信。”這可是自家千金不換的好狐貍,不信她信誰?
既然都願意相信,那麽兩人就開始分析薛芷大概會采取什麽行動。目前薛芷還不知道馮靜蘇整天偷溜進平樂閣,所以只會在馮靜蘇公開前來相府或者薛艾跟着馮靜蘇出去的時候做文章,這就給她們提供了釣魚的機會。
商量好了,馮靜蘇起身回宮。剛剛走到芷瓊宮附近,她又看到那個神出鬼沒的黑影,一閃就不見了。不過這次她的身法更快,一直跟着她的玉姝只覺得身邊人一晃,人就不見了。玉姝趕緊追上,眼前黑影不見了,連馮靜蘇都不見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馮靜蘇出現了。“公主。”
馮靜蘇指了指旁邊的芷瓊宮,“人是從這裏出來的。”這次她的反應夠快,也許她也在期待能夠遇到那個黑影,所以黑影一出現,她就追了過去,終于發現黑影是在芷瓊宮消失的。
玉姝擡頭看了看隐在黑暗之中的芷瓊宮,這裏是簡賢妃的寝宮,卻也和冷宮差不多了。簡賢妃十幾年卧病,皇帝不曾探望,君恩斷絕,還有什麽人會在意這裏?唯有一個永寧公主,日日在簡賢妃床前盡孝,不離不棄。
這裏仿佛是被人們遺忘的角落,就連積雪都多了一些。
“這裏會有什麽人是武林高手呢?”玉姝突然哆嗦了一下,都說冷宮裏會遇見鬼,這裏常年沒有外人來,會不會也有鬼啊?
“要查了才知道。”
從這天起,馮靜蘇在宮裏的眼線,還有德妃布下的眼線都會注意着芷瓊宮,果然沒過多久好幾個眼線都在夜裏看到過芷瓊宮裏出入的黑影。
“霜娘,賢妃到底得了什麽病啊,病了這麽多年也不見好轉?還有父皇為什麽都不去芷瓊宮看看賢妃娘娘呢?”這種宮闱中的陳年舊事,問德妃肯定沒錯。
德妃擡頭望着窗外的樹上積雪,似乎在回憶。“賢妃啊,她是荥國的和親公主,當年入宮就封了妃,很是風光了一陣子呢。陛下那時也寵她,夜夜留宿芷瓊宮,直鬧到大臣們都要上書的程度。原本賢妃身子還好,生下永寧之後養得也好。大約在永寧六歲的時候,賢妃又懷了身孕,這次誰都說是個男孩兒,就連我宮裏的老嬷嬷也說賢妃肚子尖尖的,肯定是個男孩兒。後來賢妃懷孕到八個月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生了病,孩子倒是生下來了,确實是個男孩兒,可惜生下來就沒氣了。當時陛下大怒,下旨嚴查,後來就查出魯充容送給簡賢妃的帕子被人用紅花浸泡過。魯充容雖然堅持說自己不知情,可帕子畢竟是她送的,這是抵賴不得的。陛下念在她不知情的份上,将她打入了冷宮。而賢妃自那時開始就卧病在床,再沒有走出過芷瓊宮。”
說起這些陳年往事,德妃忍不住唏噓,“賢妃是和親公主,嫁入我國後又那般受寵,一夕之間什麽都沒有了,她便關起宮門自己過日子,從此除了芷瓊宮的宮人外,旁人再沒有踏足過芷瓊宮,包括陛下。”
馮靜蘇皺眉,“父皇真的就再不見賢妃娘娘了?”
德妃搖頭,“陛下不是寡恩之人。雲逸,你聽過漢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嗎?”
馮靜蘇當然聽過,武帝時,李夫人以美貌有寵于武帝,後來生病後容貌憔悴,致死都不見武帝一面。這就是以色侍人者的悲哀。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大概簡賢妃和皇帝的愛情太過美好,所以她只想将這份美好保留下去。
“這麽說簡賢妃是個像李夫人那樣的美人了?”在她的印象中完全沒有對于簡賢妃的印象。
德妃笑了,“在這後宮裏,誰不是美人呢?賢妃最讓陛下放不下的不是她的美貌,是她不染凡塵的嬌嫩。你見過花房裏最嬌嫩的花朵吧,碰都不敢碰,連看着都要小心翼翼的那種花。”
馮靜蘇明白了,賢妃出身皇室,嫁入皇室,一生順遂,所以格外嬌嫩,卻也格外脆弱。只是明白了賢妃的事,對于找出黑影的身份還是沒有什麽幫助。
“會不會是荥國偷偷派人過來保護賢妃娘娘和二姐的?”馮靜蘇瞎猜。
“要保護早就該派人來保護,而不是在十多年後的現在。其實荥國已經好多年沒有派人來了,大概連賢妃如今的情況都不清楚。和親公主大概就是這樣的命運,時間久了,就會被忘記了。”德妃說話多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看馮靜蘇還在想,她問,“你怎麽這麽介意那個黑影,也許就是負責芷瓊宮附近安全的大內侍衛呢?”
馮靜蘇湊過來,“大內侍衛沒有那麽好的武功。”
“比你如何?”德妃其實完全不懂武功,只能這樣用人來衡量。
馮靜蘇搖搖頭,“沒交手不知道。但是就算比我差也不會差上太多。”她想了想,“至少是雪淨那個水平的。”
德妃感興趣地挑眉,她知道關雪淨和馮靜蘇都是飛葉津書院出身,那麽武功應該差不多,而這個黑影能和關雪淨一個水平,這麽說來武功已經非常高了。
鳳家二少爺鳳百聞前段時間外出歸來在街口撿到了一個凍暈過去的姑娘,讓人擡回府裏救治。大夫給姑娘開了藥,狄氏又讓丫鬟給姑娘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過了半天,姑娘終于醒了,只是人很虛弱,還需要靜養。
姑娘說自己叫珍娘,爹娘都死了,她被騙子拐來要賣到青樓去,她趁騙子不注意跑了,在京城裏舉目無親,最後就被凍僵在路上。
狄氏就是個孤女,被鳳大人救了才成就了這樣一段美滿姻緣,聽到珍娘的悲慘身世,她感同身受,就讓珍娘先留在鳳家養病,等病好了再做打算,珍娘千恩萬謝。
這本是件小事,鳳千姿根本就沒在意。不過最近鳳萬機和她閑聊的時候提了一嘴,說二哥抱怨珍娘總是給他做一些貼身衣物送過來,這種東西怎麽能随便送人?二哥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可珍娘就是不聽,每次被拒絕後就哭,弄得二哥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居然有這種事?”鳳千姿覺得有趣。
珍娘早已經養好了病,只是狄氏沒有讓她走,她也沒有提離開的事。今天她剛剛繡了一條汗巾,來到鳳百聞的院子裏,出人意料的是,鳳百聞的院子門口竟然沒人把守,這時正是吃午飯的時間,珍娘猜想守門的下人大概偷懶吃飯去了吧。她進了院子,推門進了鳳百聞的屋子。
“少爺的屋子也是你能闖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珍娘一跳,她仔細看,發現桌邊坐着的正是鳳家大小姐鳳千姿。
“大小姐,原來是您,我還以為自己聽差了,二少爺的房間裏怎麽會有女人的聲音。”珍娘陪着笑道。
鳳千姿眯了眯漂亮的鳳眸,她之前怎麽沒覺得這個珍娘如此伶牙俐齒?看這話說的,是在說她一個姑娘家不該進男人的卧房。
“我二哥的房間裏自然不該有女人的聲音,那你為什麽敢闖進來?”
珍娘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大小姐,我給二少爺繡了一條汗巾,想着直接交給二少爺怕人說閑話,便想偷偷放進二少爺的屋子裏,這樣既能表達我的恩情之情,也不會敗壞二少爺的名聲。”
鳳千姿讓珍娘将汗巾拿過來,她看了一眼放到桌上,“珍娘,聽你說話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那你就該知道,汗巾這種東西不是你能送的,要送只能是我未來的二嫂送。”她将汗巾丢給白方,“拿去燒了,免得惹出閑話。”
珍娘擡頭,“大小姐,我知道錯了。是我糊塗,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