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93章 使團離京

反觀飛葉津書院，夫子們就是一個個活寶，教徒弟都是天馬行空，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掌院根本不管，她自己就是最能折騰的一個。還有個整天被掌院追着打，然後又追着打自己徒弟的江封憫。

律堂兩個管事，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夫子的花漪紅，整天揮舞着自己的魂靈紗到處找犯了院規的學生抽打。還有那個看起來特別二，但是問起話來邏輯清晰得一塌糊塗的岳盈汐。

有這麽兩個不大正常的夫子掌管書院的紀律，那還能好得了？但是很神奇的，書院裏确實沒人敢挑事。偶爾有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到最後都是被各位夫子虐到哭着求饒的。

在飛葉津書院學習，無論是否入室弟子，膽量是第一個要過的關卡。

想想看，一個常年不露面，只能在和江封憫打架時出現的掌院，一個看着就覺得傻，笑起來更傻，但是笑着笑着就能讓你哭的江封憫，一個整天穿着白衣在天上飄着的溫無影，一個相比起救人命更願意毒死人的血蠶，還有藝堂那些看着氣質出塵，掌握着琴棋書畫的神仙夫子，教起徒弟來立刻神仙變魔鬼，笑着要人命。就連最最文弱的書院大管家盛辭，從來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一年有半年不出門，可算是最最溫柔的人了，可是只要有人惹得她皺眉，那一準被所有夫子們針對，是最最不能碰的角色。

千方百計考進飛葉津書院的金枝玉葉們，到了這裏才知道這是個多麽魔鬼的地方。在這裏哭是沒用的，夫子們都有惡趣味，最喜歡看奶娃娃們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每天不弄哭幾個那都不過瘾。

被這麽一群看似正常，實則瘋癫的夫子們教出來的普通學生，基本還能保持一個相對健康的身心下山，不至于和正常人有太大的差距。如果一定要說有，就是心性更加堅韌，志向更加遠大，學問更高，武功更好，更加不愛哭而已。但是學了十年的入室弟子可就完全不同了。

這些看起來更加優秀的弟子，已經完全被書院的良好氛圍同化，每個人心底都多了一個小惡魔。就連看起來最正常的易迦辰絮，那也是會拿一個國家當賭注的人，尋常公主誰會這樣？誰敢這樣？誰能這樣？

一群無法無天的夫子教出來一群無法無天的弟子。在辰絮，景含幽，馮靜蘇，關雪淨等人的心中，這天下就沒有她們不敢闖的禍，不敢幹的事。是女子又如何？男人能做的事她們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她們也能做。

秋桐書院和飛葉津書院比起來，基本就是江如薇和馮靜蘇相比，江如薇四平八穩，看起來更加全面，馮靜蘇有強有弱，只是強的有些過分而已。

江如薇是秋桐書院最優秀的弟子，她特意來雲國挑戰馮靜蘇，就是因為馮靜蘇是江封憫的徒弟。

江如薇，以及江如薇背後所代表的淩國，就是要讓馮靜蘇，以及馮靜蘇背後所代表的飛葉津書院知道，即使不入飛葉津，淩國的貴女們依舊能成長得十分出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如薇确實很出色，她在琴棋書武這四方面表現出來的均衡能力是在場衆人都難以達到的。但是論單方面能力，她恰恰輸給了四個人。

“蠢啊！”鳳千姿突然搖頭。

關雪淨看着她，求知的大眼睛在等這句話的注解。

“寧陽公主直接展示才藝不就好了？她是淩國公主，皇後娘娘還會不給她這個機會？四樣才藝拿出來，足以震懾全場。可她偏偏要比試，這下連輸四場。”鳳千姿搖搖頭，一臉嫌棄，“好好的一盤棋，竟然下得這麽爛？這是學才藝把腦子都學傻了嗎？”

鳳千姿嘴毒的時候是真的毒，偏偏她能一下子就說中關鍵點，真正的見血封喉。

關雪淨捂着嘴不敢笑得太大聲，整個人都在一抖一抖的，鳳千姿撞了她一下，“皇後娘娘看你呢。”

關雪淨努力鎮定，憋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怎麽看怎麽別扭。

皇後賞賜了馮靜蘇一對金鑲玉的鎖片，這種東西倒不是多名貴，只是成對的确實罕見。對于連輸四場的江如薇，皇後也好言安慰了幾句，反正是自己國家勝了，對于失敗者，皇後還是很大度的，依舊賞賜了禮物，而且比之前四人的禮物都貴重。

江如薇不服氣，卻也不敢在這裏造次。得罪雲國她不怕，問題是得罪了雲國她也讨不到好，不過她将方才這四人全都記住了，也許有朝一日，她會再來挑戰。

宴會因為這個插曲拖了很長時間，插曲結束，皇後看看天色不早，就讓官員女眷們盡早離去了。看了這麽大個熱鬧，大家都心滿意足。自家女兒沒有出風頭的夫人們都在私下督促女兒苦練才藝，這樣才能在這種時候露臉，為家族争光。而出了風頭的四個人，所面臨的待遇也不相同。

馮靜蘇這邊就是鄙視，江如薇為什麽找上自己，她很清楚。就是因為她是江封憫的徒弟，江如薇要打敗的只是江封憫的徒弟而已。就這種稀松水平也敢挑戰自己，可見淩國人對于江封憫的武功存在着多大的誤解。

關雪淨散席後很自然地就跟着鳳千姿上了鳳家的馬車。安國公夫人侯氏怒道：“這丫頭，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麽了？生她還不如生只小貓小狗呢，好歹知道跟着我。”

大兒媳李氏，二兒媳周氏都笑着勸，“娘，小妹雖然貪玩，可也為了雲國争回了臉面，您該高興才是。”

侯氏當然知道女兒的好，她也就是發發牢騷。自己的女兒什麽樣她還能不知道嗎？不過嘴上卻說：“你們就知道縱着她，看看她整天跟個野小子似的，一天天都不着家，真是……”

兩個兒媳趕緊将侯氏扶上馬車，關家兩個庶女關雪冰和關雪淩也上了後面的馬車。關雪淨突然跳上侯氏的馬車，倒是把馬車裏的三人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有個小姐樣子？跳上跳下的，我是生了只猴子嗎？”侯氏氣得伸手打她。

李氏和周氏趕緊攔着婆婆，護着小姑。

關雪淨知道她娘就是這樣的火爆性子，笑嘻嘻挨過來，“娘，你又打我！”

“什麽叫又打你？你不聽話就要打！怎麽舍得回來了？不去找千姿了？”侯氏終于放下手，說得再兇，還是心疼女兒的，将她拉過來坐到自己身邊。

關雪淨是被鳳千姿趕回來的。鳳千姿可不是個糊塗人，關雪淨想來找她什麽時候都可以，這種時候還是回家好。

“那對玉镯你該送給你的兩個嫂子，傻子。”鳳千姿朝她使了個眼色，也不多說，放下車簾就走了。

關雪淨還沒想明白，回頭看見自家馬車都要走了，她趕緊蹦上去，這會兒想起鳳千姿的話，她從懷裏取出那對羊脂白玉手镯，“娘，這是皇後娘娘賞的，我想送給兩位嫂嫂。”

侯氏心裏安慰，自家這個傻閨女終于會辦事了。坦白講，關家是武将世家，所以後宅裏的關系相對簡單，比一般喜歡繞彎子的人家要好處得多。

關家手握兵權，清楚自己已經是皇帝的忌諱，所以在選擇兒媳的時候，都選了門第很低的人家，更多看重的是家風和女孩的人品。

所謂“高嫁女，低聘媳。”關家此舉不僅讓皇帝安心，也讓自家的後宅十分和睦。

李氏和周氏都是小門小戶出身，在關家十分懂事，不挑事不胡鬧，孝順公婆，體貼丈夫，善待小姑，妯娌間處得也很好。侯氏對兩個兒媳很滿意，也當自己女兒那樣疼。如今看到關雪淨願意将手镯給兩個兒媳，她趕緊讓李氏和周氏收下。

李氏和周氏都有些猶豫，這可是關雪淨自己掙來的。但侯氏發了話，她們也只好收下。“多謝小妹。”

關雪淨笑眯眯，“兩位嫂嫂平日裏對我這麽好，是我要道謝才是。”

侯氏道：“都是一家人，謝什麽謝？你嫂子待你好是應該的。你有好東西給你嫂子也是應該的。”

相比于關家的一家和樂，薛家這邊就顯得有些尴尬了。潘氏看了一眼薛艾，“今天你雖然出了風頭，可你是未亡人的身份，今天下場實在不該。”

薛艾聞言擡起頭，十分木讷地看了潘氏一眼，“是。”她真的已經懶得和潘氏去争辯什麽，她應承下來不是因為她承認了潘氏的話，而是要結束這場對話。

潘氏本來還有話要說，結果就被薛艾這樣突兀地截斷了。她煩躁地轉頭，看着薛瑩手腕上的翡翠玉镯，這是今天宴會開始之前皇後賞賜的。

“這玉镯水頭很足，不愧是宮裏賞賜的。”潘氏滿意道。

薛瑩撇撇嘴，“确實是好看，只是翡翠玉镯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哪裏有三妹手上那對暖玉镯來得稀奇？”

這話就是更想要薛艾手上的紫方暖玉镯。若是在平時，潘氏真的會讓兩人将玉镯對換，可是發生了之前首飾的事，潘氏現在已經不敢惦記薛艾的東西了。聞言她只好勸道：“你将來是要嫁給七皇子做正妃的，什麽好東西沒有，何必急在一時呢？”這話也許是她無心，可是她在勸慰薛瑩的同時，無疑在紮薛艾的心。

薛艾懶得看面前母女情深的戲碼，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

鳳千姿趕走了關雪淨，和母親狄氏一同回了家。馬車上，狄氏看着鳳千姿，“你這樣趕走雪淨，當心她生你的氣。”

鳳千姿哼了一聲，“她才不會生氣。”

狄氏可是看着這兩個孩子長大的。關雪淨從小就愛跑來鳳家找鳳千姿玩，當時她想着鳳千姿沒有姐妹，有這麽一個表姐妹喜歡來玩是件好事，哪曾想鳳千姿煩關雪淨煩得不行，而關雪淨黏鳳千姿又黏得不行。這兩個孩子啊，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是前生的冤家，今生的良配，可是是兩個女孩子。

“之前王家來人要為五皇子提親，你爹拒絕了。今天我看王貴妃的樣子，大概還沒有死心。”狄氏嘆了口氣，“咱們家名聲大，是非也多。千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雪淨會武功，你若是要出門，要麽和她一起，要麽帶上萬機。你二哥的事就是咱們家的教訓，知道嗎？”

鳳千姿也注意到宴會上王貴妃的目光，是讓她很不舒服的那種。她點頭，“母親，女兒記下了。”

宴會之後就是準備少陽公主江憶薇和三皇子馮波的婚禮。主要由宗正寺和禮部負責。淩國使團在待了幾天，完成全部交接事宜後啓程離開。

江如薇來的時候意氣風發，走的時候真有點受到打擊了。她不是沒想過輸，但是沒想過能連輸四場。而且在她最看重的武功上，她輸得連再戰一次的意義都沒有了。差距過于明顯，明顯到她都不知道自己差在哪裏，只是感覺哪裏都差。

為了表示重視，馮靜蘇親自率領守備軍負責護送淩國使團出城。在十裏長亭，江如薇突然下了馬車，要求和馮靜蘇單獨談談。兩人進了長亭，馮靜蘇等着江如薇開口。

“雲逸公主，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你，但是我想聽你一句真話，你的武功是不是飛葉津書院弟子裏最厲害的？”

馮靜蘇挑眉，“真的要聽實話？”

江如薇十分倔強地點頭。

馮靜蘇很認真地算了算，伸出五根手指。“全力比拼武功的話，我應該能排進前五。”

江如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馮靜蘇能排第一的話，她心裏還會好過一點，原本只是前五嗎？

看到江如薇咬着薄唇不說話，馮靜蘇都有點可憐這位寧陽公主了，這是被打擊傻了嗎？

“你也不用這麽沮喪。你的武功其實很好，在我們書院非入室弟子中應該能排進頂尖那等裏，值得驕傲了。”

江如薇的嘴唇都快要出血了，馮靜蘇這是在安慰她嗎？當她是傻子嗎？非入室弟子中？飛葉津書院的入室弟子将近二十人吧？這說明她連前二十都排不進，可她已經是秋桐書院的第一了。

“我謝謝你的安慰！”江如薇瞪了馮靜蘇一眼，轉身出了長亭上馬車，隊伍啓程，再不願多停留一刻。

馮靜蘇出了長亭，玉姝過來問：“公主，您怎麽把寧陽公主氣走的啊？”

“我沒有啊。”馮靜蘇還挺無辜，“我在安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