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88章 料理薛瑩

“這個一會兒再說，先把單子上的東西湊齊了。”潘氏親自上手，薛瑩才把玉環拿下來。

謝媽媽繼續對着單子，“少一對紫方暖玉镯。”

潘氏這次直接伸手，“瑩兒，你快點摘下來。”

這對紫方暖玉镯薛瑩也喜歡，尤其在這入冬時節，戴在手腕上暖暖的，格外舒服。她明白不摘不行，不情不願地摘了下來，想到這麽好的镯子要戴在薛艾的手上，她任性地舉起來就要往地上摔，被熟悉她秉性的潘氏一把抓住。

“你這是要做什麽？”潘氏這會兒也生了氣。自己這樣苦口婆心，哪一點不是為了她好？她卻還這麽認不清形勢。“你爹說了，損壞了一件首飾，就要你抄十遍《女則》！”

薛瑩捂着臉哭了起來，“爹向着三妹，娘你也向着三妹，你們都不管女兒的臉面，不管女兒的死活！”

面對薛瑩的無理取鬧，潘氏也不管了，她示意謝媽媽動作快點。

薛媽媽收拾到最後，只缺一支珍珠步搖，這次卻沒有在薛瑩身上發現。

“珍珠步搖呢？”潘氏問。

薛瑩抹着眼淚道：“我給一涵了。”

“什麽？”潘氏氣得發抖，“那是你妹妹的東西，你怎麽能随便送人啊？”

薛瑩也火了，“昨天娘還說這些是我的東西呢，今天不也要拿走？”

潘氏的手都舉起來了，看着薛瑩滿臉是淚，到底沒下得去手。

不理會哭鬧的薛瑩，潘氏帶着十六件首飾回了前院書房。薛相親自清點，“為什麽少了一件？”

潘氏陪笑道：“老爺，還有一支珍珠步搖，瑩兒送給了孫家大小姐，你看……”

薛相冷笑了一聲，“送出去的自然要不回來了，對吧？”

潘氏生怕薛相對薛瑩發火，趕緊道：“要不然老爺你罰瑩兒抄十遍《女則》，我一定會好好看着她認真抄完的。”

“不必了。”薛相讓謝媽媽将這十六件首飾給薛艾送去。

潘氏突然想起薛瑩的話，“慢着。”叫停了謝媽媽，潘氏對薛相道，“老爺，首飾都在這裏，可是怎麽能憑借着艾兒手寫的一份清單就說是艾兒的呢？會不會有些不是艾兒的，她借着這次老爺給她撐腰，便趁機将瑩兒的首飾也要了過去。”

薛相聽完擡眼看了她一眼，轉頭對謝媽媽說，“快去送。”

謝媽媽不敢耽擱，趕緊捧着首飾走了。書房裏只有夫妻二人。薛相指着潘氏，“為什麽我從前沒發現你這般糊塗且偏心。方才那話是瑩兒告訴你的對不對？你知不知道外人給的東西都是要上賬的？虧你是個當家主母。瑩兒蠢你也蠢！你們母女真是……”話到嘴邊他頓住了，畢竟是自己的家人，他不願用難聽的話來傷人，“好在艾兒一點都不像你們母女，要不然我薛家還有什麽盼頭？”這話已經是薛相斟酌了措辭說出來的，但是聽在潘氏耳中還是如五雷轟頂。

“老爺，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好瑩兒，是我沒有給老爺生個兒子……”潘氏開始哭了起來。

每次都扯兒子的事，薛相已經聽膩了，他擺擺手打斷了潘氏的哭訴，也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潘氏，你管家尚可，但是教女無方，好好的兩個女兒，一個被你寵得驕縱任性，刻薄貪婪，另一個你又不管不顧，還多年苛待，如今管家權我還給你，但是瑩兒和艾兒不許你再管，她們倆我會找人教導。”

潘氏一下子懵了。薛相這話是什麽意思，不讓她管兩個女兒，薛艾她可以不管，可是薛瑩她怎麽能不管呢？

“老爺，我知道錯了！”潘氏一下子跪倒在地，“老爺，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會管教好瑩兒，會對艾兒好的。”

面對潘氏的哭訴，薛相只是冷漠以對。他不是不能體諒潘氏，所以才縱容潘氏苛待薛艾這麽多年，如今想想他真是錯得離譜。兒子的離世，本來應該是夫妻倆的痛苦，卻讓薛艾一個孩子承擔了這麽多年。想到薛艾那般聰明識大體，卻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連提個最正常的要求都要猶豫半天，他們明明是父女啊！

意識到自己做錯的薛相決定趕緊補救，只希望還能彌補已經出現裂痕的父女關系。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求也無用。潘氏，如今的掌家權還在你手裏，如果你不想要，有人可以幫你分擔。”

這句話一出，潘氏立刻不敢多說什麽了。她終于意識到薛相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是十分生氣。掌家權是她作為正妻天然擁有的權利，除非休妻，否則大戶人家不會剝奪正妻管理後宅的權利，就好像皇帝不會褫奪皇後管理後宮的權利一樣。而一旦剝奪，就等于向外人說明正妻犯了大錯，雖然沒有休妻，但是也差不多了。

潘氏走後，薛相又叫來薛瑩，對她說了自己的決定。“瑩兒，這些年你已經被你娘寵壞了，為了教導你做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從今天去，你不許出府，也不許出唯櫻閣。每天會有夫子到你院子裏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好好跟着夫子學習就行了。”

薛瑩反應了好久才明白薛相的意思，“父親，您是要給女兒禁足嗎？”

薛相點頭，“瑩兒，我是為了你好。”

薛瑩已經被寵壞了，她體會不到薛相的苦心，她只知道薛相為了薛艾将她禁足。“父親已經不疼愛女兒了嗎？您怎麽能為了三妹就将女兒禁足，這樣傳出去女兒還怎麽見人？”她流着淚繼續道，“父親，三妹的名聲已經毀了，您為什麽還要在她身上花心思呢？難道不該促成女兒和七皇子的親事，這樣才是對薛家最好的做法嗎？”

原本薛相将薛瑩禁足就是想冷一冷和七皇子這件事，如今聽到薛瑩如此全無手足之情，只顧自己的薄情話語，他真的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你不用多言，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回院子去吧。”

薛相冷漠的話語真的刺傷了薛瑩的心，從小到大，府裏最受寵愛的就是她，就算她做錯什麽，有潘氏護着也不會受到責罰，随着年紀增長，她明白了潘氏的心結，所以她的膽子越來越大，對薛艾的欺負越來越厲害，并且從來沒有受到責罰，最多就是潘氏口頭上不痛不癢地說一句，“不要欺負你妹妹。”如今竟然因為拿了薛艾一點東西就被禁足，薛瑩接受不了。她認為這是薛相不疼愛她的表現。

薛瑩哭着走了。薛相對這個長女真是徹底失望了，做錯事不知悔改，毫無手足之情，自私自利，薛家書香門第，怎麽教出來這麽一個長女？

另一邊，謝媽媽端着托盤去平樂閣給薛艾送首飾。一進門見到鳳千姿和關雪淨在場，她就覺得不好，只是已經進了門，她只能陪着笑臉道：“三小姐，前幾天大小姐從您這借了幾件首飾，夫人讓奴婢給您送回來了。”

“謝媽媽來了，快坐。”薛艾讓夢安去清點首飾。

夢安上前看了一遍，“謝媽媽，小姐丢了十七件首飾，這怎麽只有十六件？”

謝媽媽說首飾是薛瑩借的，夢安卻說首飾是薛艾丢的，這就是活生生打臉。

謝媽媽知道薛艾一定會問，反正這件事薛相也知道，她也不慌，“三小姐，還有一支珍珠步搖被大小姐拿去送人了。”

薛艾瞪大了眼睛，“大姐拿我的東西去送人？”

鳳千姿恍然道：“難怪之前在孫大小姐的頭上看到過一支珍珠步搖，我就說怎麽和雲逸公主送你的那支這麽像，原來……”她笑了一聲，“原來就是你的。”

關雪淨也在一旁幫腔，“你們家姐妹關系都這麽好啊，姐姐可以随便拿妹妹的東西去送人，我家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謝媽媽聽着這話，即便自己只是個下人都覺得刺耳，卻也不能說什麽。

薛艾并沒有為難謝媽媽，收了首飾就讓她走了。“一個下人而已。”

“父親讓謝媽媽來送首飾就是堵我的嘴，我再如何計較，也不會和謝媽媽争辯。”薛艾看得清楚，首飾雖然不全，卻只少了一件，如果再去鬧，可就是她不懂事了。薛相是想将這件事就此壓下來。

鳳千姿拍拍她的手，“如今我才知道，你在家裏是什麽樣的處境，就算是薛相也未見得多重視你。”

關雪淨一個勁兒看着鳳千姿，不明白鳳千姿怎麽說出這麽不合适的話來。

薛艾沒有強裝堅強，委委屈屈道：“鳳姐姐說的是，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了。”

“不是還有雲逸公主嗎？”鳳千姿笑道。

“咳……”關雪淨在一旁咳嗽，覺得鳳千姿今天真是什麽話都說啊！

薛艾臉紅了，“這種小事，我不想麻煩公主。”

鳳千姿挑眉，“所以你還有後招？”

薛艾沒有否認，“鳳姐姐看着就是了。”

之後三人去看了緋雲。緋雲早已經長成了一只大狐貍，火紅的毛果然像一朵紅雲。幾人都不經常見到狐貍，所以也沒辦法對比，只是覺得緋雲長得格外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有吸入人心的力量，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

緋雲似乎認識關雪淨，一被放出來就追着關雪淨咬，關三小姐只好滿院子亂竄，逗得鳳千姿和薛艾笑個不停。最後關雪淨被逼得站到了院牆上，“緋雲，你怎麽不咬她們啊？”

緋雲前爪趴在牆上，直立着身子擡頭看着關雪淨，龇牙。

鳳千姿和關雪淨坐到午飯前離開。出門回府的路上就聽見街上議論薛家大小姐偷了三小姐首飾一事。

“這就是小艾的後招了。”鳳千姿道。

“這麽做不是敗壞了相府的名聲嗎？我看小艾很維護家族名聲的，為什麽要這麽做？”關雪淨想不通。

“外面都在傳七皇子要娶薛瑩為正妃，這件事為什麽會傳這麽久你知道嗎？”鳳千姿看着關雪淨拉着自己的手，咬咬牙竟然沒有甩開。

關雪淨心裏美，也不敢得寸進尺，“因為這門親事薛家不同意，要不然早成了。”

“你覺得薛家誰不同意呢？”鳳千姿挪了挪身子，居然靠在關雪淨的身上。出來了一上午，她有些累。

關雪淨吓得不敢動，只是直挺挺地讓她靠着，至于她問了什麽，關雪淨完全沒聽見。

“問你話呢！”鳳千姿不滿。

“啥？”關雪淨趕緊努力回憶，終于道：“是薛相。”

“我相信經過了小艾的事，薛相應該不願意再讓女兒嫁入皇家，尤其是長女薛瑩。”鳳千姿說到這裏目光中多了一絲心疼，“即便到了這種時候，比起小艾，薛相更愛的還是薛瑩。”

只可惜薛瑩不明白。外面的傳聞很快傳到了府裏，潘氏大火，不許下人們議論，可是這種事根本堵不住別人的嘴，越是堵大家私下議論得越兇。

薛瑩也聽說了，氣得砸了房間裏的東西，哭得死去活來。中間孫家人登門，将薛瑩送給孫一涵的那支珍珠步搖還了回來，這就有點歸還贓物的意思了。

十七件首飾整整齊齊還了回來，一件不少。夢安将首飾都小心擦拭過，要把薛瑩的氣息擦掉。明明是薛瑩偷拿了東西，如今卻像一個受害者一樣哭訴自己的遭遇，這到底是誰給她的臉？

薛艾已經重新帶上了紫方暖玉镯和玉環。這傳言短期之內不會下去，除非有大人物将傳言壓下去，到時候她就能從大人物是誰來判斷哪方勢力出手了。她做的一切，還是要攪動這京城的局勢，為馮靜蘇創造機會。

如今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料理薛瑩了。

夜裏，天上月朗星稀。唯櫻閣裏，薛瑩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突然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借着窗外的月色，她看到房間裏坐着一個人，她剛要喊，就聽那人道：“是我，大姐不用怕。”竟然是薛艾的聲音。

“三妹，你怎麽會在我的房間裏？”薛瑩警惕地坐起身。

“來給大姐指條明路。”薛艾的聲音十分軟糯，誰聽了都想相信她說的話。

薛瑩冷笑道：“你會來幫我？你巴不得我不好吧？我才不會信你。”

薛艾一笑，“大姐你信不信我都沒關系，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不願意的事，難道我還能逼你去做？”

薛瑩看着她不說話。

“大姐如今的名聲如何呢？”她笑得甜甜的。“我成了望門寡，說到底也不是我的過錯，總還有人同情的。可是大姐你偷了妹妹的東西，這就是德行有虧，試問哪個高門大戶會願意娶你這樣的小偷呢？”

薛瑩怒道：“是你傳出去的！”

“噓！”薛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捉賊捉贓，大姐這麽說可是要有證據的。”

薛瑩現在就聽不得“偷”啊，“賊”啊這樣的字眼，聞言就要下床來打薛艾，誰知道剛要下床就被站在床邊的玉妍推回到床上。她這才發現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

“你……反了！”她剛要喊，已經被玉妍眼疾手快地點了啞穴，再也發不出聲了。

“大姐你不要激動，我要想傷害你，你有幾條命都沒了。我今天來确實要給你指條明路，你放心，聽不聽都在你，我不會逼你的。”薛艾頓了頓，“大姐你如今的局面，如果留在府裏，就是日日禁足，外面的傳言已經傳得滿天飛，用不了多久你的名聲就全都毀了。如今只有一個辦法能夠救你，就是促成你和七皇子的親事，到時候聖旨一下，誰還敢議論你這個未來的七皇子妃，也許還是太子正妃，中宮皇後呢？”

薛瑩雖然說不了話，但是從她安靜下來的動作表示她确實聽進去了。

“兩條路，你自己選，妹妹我絕不勉強你。”她朝玉妍點點頭，玉妍解開了薛瑩的啞穴。

“你說得容易，我也想，可是如何促成？”薛瑩顯然已經作出了選擇。

薛艾攤手，“這是大姐你要考慮的事情。我可以讓玉妍帶你出府，至于後面怎麽做，大姐，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拜托你動動腦子好不好？”

薛瑩沒有把時間浪費在動腦子上，她用來收拾自己的家當。薛艾和玉妍看着薛瑩拿出自己的銀票，銀子，首飾等等值錢的東西打了一個大包袱，試了試，薛瑩根本拿不動，只好精簡了一些，多帶了很多銀錢和小巧值錢的首飾，打了一個小包袱。她将包袱抱在懷裏，看看薛艾，又看看玉妍，“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