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兩傾國

第78章 給太子陪葬

一提到生孩子莊若水都要吐血了。當初是誰說正妃未進門前不宜生子的？這三年來自己喝了那麽多避孕湯藥，就是為了将長子的位置留給未來的正妃，如今竟然來怪自己沒有孩子？莊若水心裏氣憤卻不敢和皇後頂嘴，只是一味的哭求。

“別哭了，哭花了臉，太子看到會不高興的。”皇後回頭，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莊若水，“你死之後，本宮會擡舉若雲，讓她坐源兒的側妃。只要源兒繼位，你們莊家的一門富貴還是能夠保住的，到時候莊家會感謝你的。”

莊若水還是哭求皇後饒命，皇後卻不想再聽。她讓人将莊若水送回東宮，并且安排人看着，不許她逃出去。

“等太子三七的時候，連同薛家那個丫頭，一起上路。”

讓人陪葬這種事皇後不打算告訴皇帝，在太子這件事上，皇後已經對皇帝完全失望了。她準備先斬後奏，等人死了，到時候就算皇帝再發火，人也救不回來了。

莊若水幾乎已經絕望了，所以她在被押去東宮的路上大喊大叫，到最後被人堵了嘴巴才安靜下來。之前的動靜被人看到後，大多只是覺得莊若水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瘋，并沒有太多人在意。安泰殿裏的小宮女路過看見了這件事，回宮就和德妃的貼身宮女樂心當新鮮事說了。樂心聞言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她立刻禀告了德妃。

“去把雲逸公主叫來！”德妃在宮中這麽多年，深知皇後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一聽說莊若水是這個狀态，臉色就變了。

馮靜蘇也收到了這個消息，但是她也沒有想太多，莊若水這條線已經廢了，并不值得她費太多的心思。

聽說德妃讓自己過去，她小心避過侍衛、太監和宮女，悄悄潛入安泰殿。

“霜娘，您叫我。”她一見德妃的臉色難看，立刻意識到出了什麽大事，“出什麽事了？”

德妃讓樂心在門口守着，她拉着馮靜蘇道：“莊氏的事你知道嗎？”

馮靜蘇點頭，“剛剛聽說。”

“外面說莊氏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瘋，本宮覺得這個事情不簡單。雲逸，你是有本事的，今晚你最好親自去東宮向莊氏求證一下。”德妃的臉色絲毫沒有因為看到馮靜蘇而有所好轉。

馮靜蘇皺眉，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麽讓德妃如此重視。

“過兩天就是太子三七，莊氏之前沒瘋，怎麽好端端地在鳳德宮裏就瘋了？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馮靜蘇好像明白了一點，“是皇後娘娘對莊氏說了什麽？”

德妃點頭。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德妃提醒，馮靜蘇找到了思路的一頭，就能順着往下捋。皇後到底要說什麽莊若水才會這麽激動？守寡？靜修？馮靜蘇覺得莊若水要是連這個心理準備都沒有，那才是得了失心瘋。那會是什麽？和太子有關的，那就只有……“陪葬？皇後讓莊氏給太子陪葬？”

德妃一閉眼，“本朝雖然不提倡用活人陪葬，但是也并非一個都沒有。皇後對太子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太子沒了，她讓莊氏陪葬很容易理解。”

馮靜蘇此時腦子裏想的卻不是這個，莊若水和皇後是親戚，皇後若是對莊若水都能下這個狠手，那麽已經被指婚的薛艾呢？

德妃看到馮靜蘇突然凝眉，也知道她想到哪裏了。“雲逸，本宮知道你和薛家三小姐要好，所以才這麽急着叫你過來。薛家三小姐是有聖旨指婚的人，說句不好聽的，她活着是太子的人，死了是太子的鬼。如今太子死了，薛家三小姐可就是望門寡，皇後如果一定要她陪葬，也并非說不通。”

馮靜蘇一把抓住德妃的手，“霜娘，您要幫我！”她現在有些亂，這件事完全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德妃拍拍她的手，“你先別亂。”她拉着馮靜蘇坐下，“這件事如果是真的，皇後鐵了心要莊氏和薛三小姐陪葬的話，你單救薛三小姐是救不出來的。這件事還得從莊家身上下功夫，他們和皇後是親戚，若是莊家鬧起來，鬧到了前朝，皇帝不會不管的。”

馮靜蘇點頭，“我知道了。我先去東宮證實一下情況。”

“別慌，孩子，慌不解決問題。”德妃提醒。

馮靜蘇平複了一下心情，坐下喝了一口茶，“我知道，霜娘，這次真要謝謝您。”

德妃露出慈祥的笑容，“你們都好好的，就是謝我了。”

冷靜下來的馮靜蘇偷偷溜進了東宮，見到了莊若水。莊若水的嘴被堵着，人被綁在床上，哭得眼睛都腫了。看到馮靜蘇翻窗子進來，她激動得“嗚嗚”直叫。

“噓！”馮靜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莊若水立刻安靜了。

馮靜蘇走過來低聲道：“我現在拿掉你的帕子讓你說話。如果你敢喊我轉頭就走，到時候你就只能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裏，你明白嗎？”

莊若水拼命點頭。馮靜蘇拿下她嘴裏的帕子，“皇後對你說了什麽？”

莊若水道：“雲逸公主，你一定要救救我！皇後要我和薛三小姐給太子陪葬！”她也是個明白的，知道在馮靜蘇心裏，薛艾比自己有分量，所以第一句話就把這個最重要的消息說出來。

“什麽時候？”猜測被證實，馮靜蘇除了擔心還有憤怒。

“太子三七的忌日。”

馮靜蘇點點頭，“我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家人，你最好能寫一封信給我，再拿一個你家人認得的信物。”

莊若水這個時候不僅聽話，而且很冷靜，她被松綁後不吵不鬧，很快找出筆墨寫了一封信，馮靜蘇在旁邊看着，信中內容言簡意赅，字跡清秀，雖然因為心情激動有些淩亂，但是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寫完信，莊若水又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小玉佛，“這是我周歲時我娘為我請的，我從小就帶着，我娘認得。”她将玉佛放進馮靜蘇的手裏，“煩請公主救我！”說着就要下跪。

馮靜蘇一把将她攙起，“不必這樣。我能力有限，能不能救你，還要看你家人有多大本事和決心了。”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馮靜蘇将莊若水重新綁起來，塞住嘴。她回到慎和宮換了一套衣服就趕往莊家。同一時刻，玉姝帶着馮靜蘇的書信前往關家求見關雪淨。

關雪淨看到馮靜蘇的信，眉頭皺得死緊。馮靜蘇在信中說皇後要讓薛艾為太子陪葬，讓關雪淨将山中的二十名護衛全部調到相府附近，無論如何要保住薛艾性命。

陪葬？她以為這種事只有戲文裏才會出現，皇後這是瘋了嗎？

馮靜蘇趕到莊家，見到了戶部尚書莊越江，她交出了莊若水的信物和書信，說明了宮中的情況。“側妃已經被捆在東宮，嘴裏堵了帕子，就等着太子三七忌日時陪葬了，也許不用等到三七，皇後娘娘就會提前動手。莊大人，我只是看不慣這種陪葬的陋習，出來傳個話，要不要救人，還要你們決定。我先告辭了。”馮靜蘇一點都沒有耽擱，立刻回了皇宮。

由始至終，馮靜蘇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薛艾。在這件事中，薛艾完全沒有能力自救，如果薛相心疼女兒，堅決不肯，以薛相在朝中的權利，還是可以的，勝算比莊家大。可是馮靜蘇實在不敢賭薛相，而這件事也容不得半點的失誤。

夜已深，鳳千姿已經準備就寝。窗子突然打開，一陣風吹進來，關雪淨已經站在她面前。

“這麽晚來，出什麽事了？”鳳千姿連驚訝的表情都懶得做了。這家夥最近特別喜歡翻窗子，明明自己都不派丫鬟守門了，她還是喜歡翻窗子。

“皇後要讓太子側妃莊氏和小艾給太子陪葬。”将這件事告訴鳳千姿，也是馮靜蘇信裏要求的。

鳳千姿眯起鳳眸，“你不是在開玩笑？”

關雪淨吐血，自己在鳳千姿面前就是這麽個人品嗎？“表姐，這種事我哪敢胡說？人命關天的！”

鳳千姿坐在桌邊想了想，“是雲逸公主讓你來告訴我這件事的？”

“對啊，公主說表姐你聰明，一定會想出辦法救小艾的。”關雪淨湊過來，坐在鳳千姿身邊。

鳳千姿瞟了她一眼，“這種話也只有你才會相信。公主是讓我告訴父親，看來明天朝堂上要有一番熱鬧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果然熱鬧，先是戶部尚書莊越江倒地哭求皇帝救孫女一命，說出了皇後要讓莊若水和薛艾陪葬的事情。薛相一聽，立刻出班懇求皇帝解除薛艾和太子的婚約，不要讓薛艾一個未嫁之人陪葬。之後就出現幾個禮部官員說陪葬一事是陳規陋習，早就應該廢除。中書令鳳大人帶着幾個國公爺在裏面和稀泥。

皇帝莫名其妙地下了朝，到鳳德宮一問，皇後沒想告訴皇帝，但是皇帝問了，她也不敢撒謊，直接承認了。她說太子給她托夢，想側妃，想薛家三小姐，所以她才決定讓這兩人陪葬的。

“莫名其妙！”皇帝覺得皇後這是思念太子過甚神智有些不清醒了，陪葬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這件事就此作罷。太子若是覺得孤單，讓人紮幾個紙人燒給太子不就行了？皇後你這也還胡來了！而且這麽大的事，你事先都沒有問過朕，你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

皇後垂眸，“陛下息怒，臣妾知道錯了。”

皇後的認錯态度很好，皇帝的氣總算消了。多年夫妻，念在皇後剛剛喪子的份上，他也不好計較。這件事作罷就好，皇帝帶人走了。

鳳德宮裏，皇後冷笑，人死了就是死了，太子活不過來，這兩個女人也一樣活不過來了。

皇帝剛剛回到勤政殿裏，就有人來報，太子側妃莊氏懸梁自盡了。皇帝震驚的手裏的筆都掉了。他立刻明白過來，“快派人去薛家看情況！”

這次他派的都不是傳旨的太監，而是大內侍衛。

大內侍衛的行動當然快，很快就回來複命，薛艾還活着，不過聽說在自己的院子裏遇刺，要不是身邊的丫鬟會武功，薛艾就死了。

皇帝氣得手都在抖，“反了！簡直是反了！竟然敢對朕的話陽奉陰違，誰給她的膽子！”

鳳德宮裏，當皇後收到消息刺殺薛艾失手後，她恨得掃落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廢物！連個弱女子都殺不掉！”雖然沒能殺了薛艾，可是莊若水死了，太子總算不孤單。

等皇帝怒氣沖沖再度來到鳳德宮的時候，皇後已經脫去華服，卸掉釵镮，跪在正殿裏。

“臣妾知道陛下生氣，陛下有什麽樣的責罰臣妾都甘願領受。”皇後跪地叩首道。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皇帝實在想不明白，一個皇後，她難道不明白這麽做的後果嗎？這麽做除了多害一條人命，得罪了莊家和薛家，還有什麽好處呢？

“陛下，太子被殺，您不嚴懲兇手，只說國家利益。是，太子是雲國的太子，他的死能為雲國帶來三鎮的疆土，太子死得其所。沒有了太子，您還可以立下一個太子，可是那是臣妾的孩子啊！那是臣妾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是臣妾手把手教他走路，教他說話的孩子啊！您一句國家利益，臣妾連追究兇手都不能，您想過臣妾的苦嗎？陛下，太子泉下感到寂寞了，他告訴臣妾了，他真的告訴臣妾了，臣妾怎麽能不管？臣妾這個做娘的不能保護他的性命，不能為他報仇，還不能了他最後一個心願嗎？”皇後早已經淚流滿面，“陛下，為了死去的業兒，臣妾付出什麽代價都心甘情願。臣妾自知這麽做已經犯下大錯，請陛下降罪。”

皇帝一肚子怒氣在見到皇後說出這麽一番話後，不知不覺消了許多。他想起兩人少年夫妻，舉案齊眉；他想起太子出生時一家三口的溫馨甜蜜；他想起自己下旨昭告天下冊立馮業為太子時心中對這個長子的期許，如今一切都成空了。

皇後對于太子的用心，皇帝看在心裏。這麽多年的夫妻，如今看到皇後伏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酸，不是為人父母者不能體會。

“皇後，你先起來。”皇帝親手攙起了皇後，讓她坐下，“這件事你做得太偏激，朕念在你剛剛喪子，這件事不加追究。不過你如今的身體不宜再多操勞，還是留在鳳德宮中修養吧，後宮諸事繁雜，朕會讓貴妃和淑妃管理，你放心吧。”

皇帝這話就是直接奪了皇後主理後宮的大權，這既是給朝臣一個交代，也是防止皇後再下殺手。

皇後抹着眼淚，“臣妾有罪，全憑陛下安排。”

皇帝吩咐宮女好好照顧皇後，他還得去處理皇後留下來的爛攤子。

皇帝走後，皇後擦幹了眼淚，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多年夫妻，她太了解皇帝了，皇帝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對于自己這個發妻，皇帝絕對不會輕易重罰。自己犯了這種錯誤，只要以情動人，皇帝就不會對她下狠手責罰，更不會輕易廢後。至于後宮的主理權，不過就是一時的，只要自己還是皇後，這權利早晚都是自己的。

莊家人得知莊若水的死訊，全家一片哭聲。然而莊若水是以“自盡”的名義報出來的，那就沒有什麽兇手。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是皇後派人下的手，可是能去質問皇後嗎？皇帝着意對莊家多加安撫，不僅提了莊若水為太子正妃，與太子合葬，還要下旨為莊若雲和七皇子指婚。

沒想到一直倒向皇後的莊家這時候卻拒絕了和七皇子的婚事。這點皇帝也理解，畢竟莊若水是死在皇後手裏，承不承認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樣莊家人怎麽可能再賠上一個女兒？不過這樣一來，莊家就算徹底和皇後解綁了，未來會站到哪個隊伍裏還未可知。

無論如何，莊家在皇帝給了諸多賞賜，又重新啓用了莊海森和莊少旭之後，總算安撫下來。不過另一個薛家就沒這麽容易了。

薛相這個人一向是比較圓滑的。在朝政上能力卓越，也懂得揣摩上意，卻不會過分賣乖。薛相的厲害之處就在于能夠很好地把握與所有人的度。即便與皇帝，他也不會過分靠近或者遠離。皇帝明白，薛相在朝政上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是臣，不是皇帝的奴才，他始終是獨立的，不是能夠随意驅使和欺侮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我雖然離開了，但是到處都是我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