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指定計劃
所有的禮物中,薛艾最喜歡的竟然是鳳千姿送的一對嵌寶蝴蝶簪。小巧精致的簪頭,低調卻漂亮,上面的翡翠珠子顆顆晶瑩,流光溢彩。
“沒想到這次連雲逸公主都輸了呢。”夢安看到薛艾被這麽多人記挂着,也替她高興。
薛艾朝夢安扮了一個鬼臉,将蝴蝶簪插在發間,對着鏡子照了又照。
皇後最近病了,無緣無故就會心悸盜汗,一夜一夜睡不着覺,總是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太醫對此的解釋是憂思過度,大概是因為太子在外遇襲,皇後擔心所致。如今太子回京,皇後的病情果然好了許多。
太子回宮後一方面跟進安王的事,另一方面就是找莊若水算賬。莊若水矢口否認自己勾結安王追殺薛艾一事,太子下令将她禁足東宮,不得外出。
這一番鬧下來,就算皇後在鳳德宮裏養病不理事,也不得不叫來太子好好說一說了。
“你和若水是少年夫妻,這又是鬧什麽?”皇後的精神依舊不太好,不過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母後,莊氏竟然勾結藩王,追殺薛三小姐,這件事要是讓父皇知道……”太子頓了一下,“算了,父皇肯定已經知道了。她為了争風吃醋那點事,就能做得這麽離譜。母後您是清楚的,京城官員勾結藩王都是大罪,皇子勾結藩王更是大忌。這女人只為了那點嫉妒心就不顧輕重胡來,兒臣沒有休了她已經很給莊家面子了。”太子越說越氣。都是皇家的兒媳了,怎麽還能這麽小肚雞腸的?人都說“家有賢妻,不遭橫事”,這樣的女人只能壞事,要來何用?
聽太子說完,皇後也覺得這次莊若水實在做得太離譜了。不過莊家是她的外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親娘的面子上,莊若水都不能休。
“太子,這件事若水做得确實不對,不過她一個女人也不懂這些,等本宮身子好了,自會叫她過來訓誡一番,你是要做皇帝的人,這點容人的氣量還是要有的。如今你沒有正妃,如果再将側妃休了,誰照顧你?誰料理東宮?”
太子聞言,态度就開始有些含糊,“也……不是沒人,薛家三小姐就挺好的。”
皇後終于明白太子這次這麽動怒的原因,感情是惦記上了薛艾。“太子,本宮之前就跟你說過,正妃沒進門之前,你不能再多添側妃。別說皇家,就是外面的尋常百姓,誰家不是先娶正妻,再納妾室?你的正妃是歷國公主,這是為了兩國的友好關系,歷國和親的事一直在拖,你父皇才破例讓你先娶了一個側妃,如今你不能再娶,否則歷國會怎麽想?你這不是在打人家公主的臉嗎?”
這個道理皇後很早之前就和太子說過,太子也明白,婚姻不過就是政治的另外一種手段。反正未來他是皇帝,想要哪個女人不行?也不用急在這幾年。太子也一直做得很好,直到看到薛艾漂亮靈動的樣子,他發現了薛艾的好,再看莊若水就處處都是毛病了。
“母後,兒臣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兒臣才想休了莊氏,娶薛三小姐,這樣東宮還是只有一個側妃嘛。”
皇後恨鐵不成鋼地怒道:“你當歷國人是傻子,還是當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她這一激動就感覺頭昏眼花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太子趕緊扶她躺下,“母後,是兒臣不好,讓您煩心了。兒臣不會休了莊氏,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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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躺在床上,多少還有一點欣慰,這個兒子縱有千般萬般不好,總還是孝順的。至于其他,少不得自己這個親娘就要替他多謀劃謀劃了。
夜裏薛艾在燈下無聊地擺着棋子,門突然開了,馮靜蘇走了進來,見薛艾擡頭時沒有一點驚訝,馮靜蘇笑道:“在等我?”
薛艾點頭。“歷國和易國的戰事全面爆發,蘇姐姐你雖然不忍,但是這種機會千載難逢,你不會錯過的。”
“為什麽呢?”馮靜蘇過來坐在椅子上,順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兩人明明只相差兩歲,可是薛艾在她面前就像個孩子一樣。
“我知道你擔心頤敏公主,可是擔心是救不了她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在幫頤敏公主。”薛艾丢下手中的棋子,現在馮靜蘇的唇上親了一下。
馮靜蘇有些郁悶的發現,在兩人獨處的時候,薛艾竟然比自己主動。她突然有了一種危機感,薛艾現在是小,很多床笫之間的事都不懂,要是懂了呢?兩人到底誰吃誰還真說不定。
“然後呢?”馮靜蘇也不回答是不是,就只是讓薛艾繼續往下說。
薛艾見她不置可否,就知道自己應該是猜對了。“如果我是蘇姐姐的話,我會把握住這次機會,任何一場戰争都不可能只是兩個國家的事,雲國有機會,蘇姐姐更有機會。”
馮靜蘇看着她,說出這番話的要是薛相馮靜蘇一點都不吃驚,可這是薛艾,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而且薛相也不可能教過她這些,那她是怎麽想到的呢?
“你怎麽會想到這些?”
薛艾抿唇,似乎這個問題比前面的問題難回答多了。“也沒怎麽想,就是腦子裏有了啊。”這些幾乎都是她下意識就想到的。
馮靜蘇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所以說你爹是丞相,将來你也該做丞相的。”
薛艾立刻抓住了捏着自己鼻子的手,“君無戲言啊!”
喲呵!這就給做實了!馮靜蘇點頭,“行,他日我若為君,你必為相!”
多年之後帝相在回憶起這件事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薛艾的相位原來就是被捏鼻子捏出來的。
躺在床上,馮靜蘇擁着懷裏的薛艾,給她說了自己的計劃。她的計劃确實因為歷國和易國的戰事有了根本性的變化。
“我不看好易國,以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開戰之後,易國根本支撐不了三個月就會全線崩潰。”這是馮靜蘇的預估。
“三個月都支撐不下來?”這有點颠覆薛艾的認知。她印象中的易國富庶美麗,君主仁愛,百姓平和,是個理想中的國家。
“易國就是一朵最漂亮最嬌嫩的花朵,歷國就是夾着冰雹的寒風。”花朵确實漂亮,但是也确實脆弱,根本抵不過寒風的侵襲。
薛艾點點頭,美麗的東西總是讓人想毀滅的,這就是美麗的罪過。
馮靜蘇繼續道:“易國滅國之後,按照慣例,所有皇族都會被押送到歷國國都晶岚城,然後或賜死,或發配,或圈禁,如果不出意外,這些人中必然會有大師姐在。”
薛艾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蘇姐姐,頤敏公主真的不會逃回飛葉津?”她覺得如果易國滅亡,馮靜蘇逃走總比留下來當階下囚要強。
馮靜蘇苦笑了一下,“大師姐當然能逃走,她的武功在我之上,逃回飛葉津根本不是難事。可是她不會逃的。”也不用薛艾問為什麽,她直接說出了原因,“易國那麽多皇族,大師姐應該不會抛下他們不管的,她會留下來盡力保住這些人的命。我說過,她那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心軟,還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從前在書院的時候,若是大家一起犯錯,她一定會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有時候本來沒她什麽事,結果變成她是被掌院罰得最重的一個。”她拍拍薛艾的後背,“否則我為什麽和她要好?我可不是個愛結交的人。不僅是我,在整個書院的弟子中,她都是很有威信的,甚至她的話比很多夫子的話都有用。”說這些話的時候,馮靜蘇也想到了,掌院根本就是按照下任掌院的标準培養的易迦辰絮,不過這樣她就不明白了,既然掌院有意将書院交給辰絮,為什麽還讓她下山回國呢?
馮靜蘇可不信掌院看不出歷國和易國開戰在即,這樣放辰絮走,戰争的事情哪有準?萬一辰絮有個閃失,難道掌院還能用景含幽當未來掌院?一想到會有這個可能,馮靜蘇都要嘔死了。
“這麽看來,頤敏公主豈不是很危險?”薛艾都有些緊張了。
“危險肯定是有,不過我覺得只要景含幽還在歷國,應該不會讓大師姐出事。”馮靜蘇皺眉,她已經隐約可以猜出辰絮會怎麽做了。
辰絮是鎮國公主,景含幽也不差多少,手中握有四萬人馬護衛京城。照理說景含幽想要保住辰絮的性命應該問題不大,只是景含幽念的真是同門之情嗎?
早在書院的時候,景含幽就只和辰絮好,和其他師姐妹幾乎不接觸。馮靜蘇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景含幽對辰絮多了別的心思,可惜辰絮永遠是那麽光風霁月,對此根本不放在心上。
景含幽喜歡辰絮是無疑了,那麽辰絮到底喜歡不喜歡景含幽呢?以馮靜蘇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是喜歡的。不過這種喜歡不像景含幽那麽明顯。辰絮是書院首徒,書院內外好多事都要她來處理,她經常忙得幾天不見人影。就算她是喜歡景含幽的,大概也只是被她放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她沒有表現出來,或者說,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馮靜蘇會意識到,是因為她看多了自己師父江封憫和掌院的互動,別看江封憫總是去招惹掌院,可那就是明白無疑的愛,別看掌院總是要打死江封憫,還經常追得江封憫四處逃命,但是書院裏誰都知道掌院有個綽號“一招秒”,要不是真的喜歡江封憫,掌院一招就能打得人灰飛煙滅。追?追就意味着不想打死,追就是愛。
馮靜蘇晃了晃腦子,心說自己在書院這些年究竟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人,學到的都是些什麽知識啊?怎麽全都是這些情情愛愛的畫面?想到情愛,她抱緊了身邊的薛艾,還是自家小狐貍最乖,哪有她們那麽多破事?
在馮靜蘇回憶的這段時間裏,薛艾也在思考。她在腦子裏腦補了一場獲勝國公主和亡國公主生死虐戀的大戲,腦補得她自己都要被感動了。
“好在還有柔嘉公主在。”她的臉在馮靜蘇鎖骨上蹭了蹭,“蘇姐姐,你的計劃關鍵在于歷國和太子的這門和親吧?”
看看,自家小狐貍多好,多聰明。馮靜蘇忍不住低頭親了她一口,“你真聰明。”
薛艾又高興又害羞,将頭埋進馮靜蘇的胸前。
“歷國吞并了易國之後國土國力都會大增,這就構成了對周邊國家的威脅,也包括我國。所以父皇會加快這次聯姻,而辰絮應該并不想看到這場聯姻。”馮靜蘇邊說邊在計算着後續可能的發展。
“如何破壞?殺了歷國公主?”薛艾問。
馮靜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低頭問:“如果太子親自去歷國迎親呢?”
沉默,這次兩人都沉默了。薛艾擡起頭,眸子裏雖有震驚,但是更多的卻是了然。
在這一刻,薛艾明白了馮靜蘇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如果太子去歷國,辰絮會優先殺掉太子。畢竟殺掉公主,這仇恨是歷國和辰絮的,歷國還可以派別的公主和雲國和親。但是如果辰絮殺掉太子,這仇恨就是雲國和歷國的,那就徹底斷了這場聯姻。
這是馮靜蘇計劃最大的改變點。當然,這一切還都只是她的猜測,也許事實會截然不同。但是馮靜蘇對辰絮有信心,她賭只要讓辰絮進了宮,辰絮一定會這麽做。這是多年師姐妹的默契,也是掌院教導的最佳做法,她現在只希望景含幽不要想到這麽多。
“如果是這樣,你的所有部署是不是都要加快了?”薛艾倒是沒有馮靜蘇想得那麽多,她的思維比較清晰簡單,就是如何能夠幫助馮靜蘇利用這個機會奪取皇位。
馮靜蘇點頭。
“需要我做什麽?”薛艾問。她固然沉溺在如今的幸福中,卻不會因為這幸福而放慢了前進的腳步。
面對薛艾的貼心,有些話馮靜蘇都不忍心說了。她摸着薛艾的頭,“小艾,如果太子死了,你知道對你意味着什麽嗎?”
薛艾将頭靠在她的肩上,“知道,我就成了望門寡。”
訂婚未過門而丈夫已死,就是望門寡。這樣的女子一般都會被扣上“命硬”、“克夫”、“不詳”的帽子,一輩子婚姻艱難,縱然能夠再次嫁人,也會飽受争議。所以望門寡的女子,雖然還是未嫁之身,但是并不會比守寡的女子好過多少,甚至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