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年二十九主要是準備除夕要用的菜品, 在農村忙碌的都是女人, 小孩和男人們倒沒什麽可忙的。在外公家周晗算是客, 自然也不會要她幹什麽活, 沈彌章就不一樣了,她雖然是個廚房殺手, 洗菜什麽的還是沒有問題,吃過早飯就忙活開了。
還沒等沈彌章消停下來, 小江又過來了, 跟沈父說了沒幾句, 十分殷勤幫着家裏做些體力活,俨然把自己當成了沈家孫女婿。沈彌章低頭翻了個白眼, 專心洗着眼前的菜, 只當他是空氣。
可惜好景不長,沈父沒一會兒就開了口:“小江啊,你別忙了, 彌章也別忙了,這些事有你媽媽她們, 你們兩個年輕人去彌章房間說說話, 有空調暖和。”
沈彌章手上動作不停, 淡淡道:“爸,我是小輩,應該幫忙的。”
沈老夫人心疼孫女,連忙道:“沒事沒事,要你忙什麽?平時工作夠忙了, 放假還不好好休息休息?讓她們去,你去歇着。”
奶奶都發話了,沈彌章沒有辦法,只好不情不願洗了手回了自己房間。小江也跟了進來,她沒法兒,只好開着房門讓他在坐下,拿出手機快速在三個人的小群裏發了:救急。
總算進了沈彌章的房間,小江四處打量了一下,看着挺整潔,對沈彌章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可沈彌章就不高興了,她在市裏的家都不太願意讓父親和繼母過去,就是幾個補課學生也是沒有場地才不得不在自家客廳,算起來看過她卧室的就只有王渝和周晗。小江那樣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讓她十分不快,連平時禮貌性的微笑都收了起來,聽着小江滔滔不絕說着,偶爾敷衍應幾聲。
周晗看到消息,想着肯定是小江又去煩沈老師了,長那麽醜還好意思整天在人家面前晃悠,真不要臉。她哼了一聲,背着包又往沈家去。
一回生二回熟,周晗很快到了沈彌章房間前,房門開着,小江正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周晗只覺得那唾沫都要飛到沈老師臉上去了,連忙敲了幾下門,乖巧道:“沈老師,你有空嗎?我有些問題。”
沈彌章聽見她的聲音,宛如見到救星一般眼睛都亮了,笑吟吟沖她招招手,道:“有,你過來。”
小江面色僵了僵,任誰這樣三番兩次被打斷好事都會不高興,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諷刺:“周晗真好學,你們寒假作業這麽多?昨晚上一晚上都沒問完?有什麽問題我看看?我好歹也是985畢業呢。”
985了不起啊,你就是清華北大畢業我也嫌棄你。周晗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微微一笑,道:“好呀,江先生你知道康德的三大批判是什麽嗎?”
小江愣住,面色十分尴尬。康德是誰?三大批判又是什麽?這和數學有什麽關系?
“這不是數學吧......”
“不是啊,”周晗無辜看向沈彌章,問:“沈老師,我剛剛有說要問你數學嗎?”
沈彌章強忍着笑,裝作一本正經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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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覺得自己面子挂不住,有些惱怒道:“不是,彌章是數學老師,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們沈老師是教數學,又不是只會數學,她就知道啊。”
沈彌章看周晗那一臉無辜的模樣,跟原來在球場上給對面砸出血後的表情如出一轍,費了好大力氣才繃住,道:“嗯,康德是德國作家和古典哲學創始人,他的三大批判是《純粹理性批判》、《實踐理性批判》和《批判力批判》。”
周晗一臉“你看吧我們沈老師就是厲害”的表情,問:“康德用《實踐理性批判》中的‘這個世界上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心靈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江先生你對這句話怎麽看?”
小江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周晗總算放過了他轉問沈彌章,小江聽她們倆叽裏呱啦說了一堆,只覺得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可是串起來就跟外國話一樣不知所雲。他聽不明白,自然插不上話,好不容易康德的話題過去了,周晗又笑呵呵問他:“那江先生你知道柏拉圖的洞穴寓言嗎?”
“......”柏拉圖他倒是聽過,可是洞穴寓言是什麽東西?柏拉圖還寫寓言故事?
小江在心裏将周晗罵了好一通,一個高中生不好好準備高考整天看這些有的沒的,考不上大學有你哭的!他恨恨起身,道:“我回家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等會兒再來,你們聊。”
兩人目送着他走遠,沈彌章這才讓周晗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捂着嘴笑彎了腰。
周晗看她笑,眉眼間也帶上了笑意,問:“有這麽好笑嗎?”
沈彌章緩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還有眼淚挂在眼角,道:“上次籃球賽我就想說了,應該給你一個奧斯卡小金人。”
“不敢不敢,彼此彼此,不過他還真沒用,連這個都不知道。”周晗這時候還不忘補刀,對小江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一般工科生最多就聽過他們的名字,哪會知道什麽三大批判和洞穴寓言。”沈彌章笑拍了拍床邊示意她坐下,問:“你怎麽知道我知道這些?萬一不知道不是很打臉?”
“你這學期辦公桌上三大批判輪流擺過一遍了,洞穴寓言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再說了就算你不知道我也能圓過去,學了三年這點功夫都沒有,那我不是白上大學了。”
周晗驕傲揚了揚頭,頗有幾分小孩子做了好事求表揚的姿态。沈彌章笑揉了揉她的頭,誇道:“瞧把你厲害的,要不站起來叉會兒腰?”
“......我哪有那麽浮誇!”周晗瞪了她一眼,義正言辭:“沈老師,注意你的态度,我只比你小三歲!不要把我當小孩兒好嗎!”
見她這樣“炸毛”,沈彌章心情愈發好,又揉着她的頭發笑道:“三歲都夠一個代溝了,來叫姐姐。”
周晗默默挪開了一些距離躲開她的手,已然快到了床腳,哼唧道:“哼,我超兇的。”
兩人鬧騰了一會兒,怕小江再過來,周晗沒有走,兩個人靜靜待着,周晗在書桌前碼字沈彌章躺在床上看書,很是和諧。
過了一會兒,沈彌章見周晗在揉太陽穴,問:“怎麽了?頭疼?”
“沒事,我在空調房裏待久了會有點頭暈,等會兒出去晃悠一下。”
沈彌章想了想,鬼使神差問:“要不把空調關了你到床上來?我這有塊小板子可以放電腦。”
周晗偏頭看着沈彌章真誠的面容與柔軟的大床,也不知怎麽就點了點頭。
沈彌章翻出了自己的睡衣讓周晗換上,兩個毛茸茸兔子并排坐着,說不出的可愛。
換上了沈老師的睡衣再坐在她旁邊,周晗莫名有些靜不下心來碼字,對着電腦呆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集中了注意力。
也不知道是沈彌章的床太舒服了還是周晗太困,沈彌章聽見耳邊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許久都沒有再繼續,還以為她又卡文了,偏頭一瞧卻見她閉着眼睡的正香。
沈彌章輕輕将電腦放到床腳,往上拉了拉被子。
王渝上午的飛機飛回了家,正想給一直在南方沒見過大雪的基友看看什麽叫做東北的雪,在群裏發了視頻過去,只有沈彌章接通,這倒算了,一看屏幕硬是吓了王渝一大跳:“哎呦卧槽?你們倆什麽操作!這一會兒就同床共枕了?!周顧盼那睡衣怎麽回事!”
沈彌章帶着耳機,輕聲道:“我的,你有意見?”
“禽獸!我都沒穿過你的睡衣!”
“你又不可愛。”
“啥???你再說一遍?她就可愛了?!”
沈老師想着先前周晗弱聲弱氣的那句“我超兇的”,莞爾答:“對啊,她可愛。”
王渝聞言,興奮地連家人打過來的雪球都顧不上躲,問:“呦呦呦!沈彌章老師,您這是要對我基友下手了?”
“瞎說什麽呢,別腐眼看人姬。”
“怎麽着啊,我基友人很好的,配得上你這個禽獸啊。”
沈彌章看了一眼周晗,确認她沒有醒的跡象,垂下眼臉答:“我不會再找女朋友了。”
“哎?什麽情況!一個李清嘉你不至于這麽念念不忘吧!”王渝氣得要罵人:“你他喵的想幹啥!”
沈彌章搖了搖頭,輕聲嘆息:“不是她的問題,是我自己,我不想吵醒她,下次再說,先挂了。”
王渝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沈彌章那邊就挂斷了,惹得她罵了一句,決定過完年回去要找那個禽獸好好聊聊。
周晗是個好人,當朋友很好,當戀人或許也會很好,可沈彌章從未考慮過後一種可能性。從決定和李清嘉分手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對她而言,最大的問題是自己。
她自己都沒法勇敢的話,在這樣一個世道,又怎麽能再拖一個值得好好疼愛的女孩子下水?如果她愛一個人,怎麽能舍得讓她承擔那麽多的壓力呢?
愛情是勇敢者的游戲,沈彌章自覺,她這樣一個懦弱的人,不配擁有。
她偏頭看着周晗安詳的睡顏,想起昨天那個擁抱的溫度,輕揚了揚嘴角。
像她這樣善良可愛的人,值得人全心全意的對待,值得最美好的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宵節快樂!記得吃湯圓哦!謝謝你們的鼓勵,我會加油噠!文是一定不會坑的,畢竟費了這麽多心思,如果最後不寫完感覺對不起文裏的角色也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我自己和幫我看文的基友們吶~麽麽噠!
話說我原來看洞穴寓言的時候是大晚上,莫名其妙覺得細思恐極......還有“缸中之腦”什麽的......emmm我一到晚上就容易瞎想,膽子反正非常小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