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樓骁站在門外,學着順哥兒奶兇的樣子,也故意擰起眉頭,鬧着玩地站着與他對峙一會,然後彎腰一把把他掐起來扛到肩上,擡腳進屋去了。
順哥兒在他肩上頓時哇哇爆哭,甩着小短腿狂喊:“娘親,娘親……”
樓骁不管他亂踢哭喊,直接把他扛到炕邊,放下來橫趴在腿上,輕輕拍一下他的屁股道:“你說不準進就不準進?牙長齊了嗎?就敢耍橫?”
朝霧跟在後頭哭笑不得,伸手把順哥兒抱在懷裏,再笑着哄他兩句。
順哥兒現在個頭已經長得不小,加上朝霧身條又纖細,抱在她懷裏便顯得很笨重。
朝霧确實也抱得吃力,沒站在炕前抱着哄多久,便在土炕的另首坐下了,捏帕子給順哥兒擦眼淚,跟他說:“男子漢不能哭。”
順哥兒仍抽抽噎噎的,口齒不清地重複朝霧的話,“男幾漢不能咕……”
樓骁也聽懂了,沒忍住樂出來,對朝霧說:“挺逗……”
朝霧還沒回這話,順哥兒突然又擰眉瞪大眼睛看向樓骁,還學着那小狗咬人的樣子,伸頭往他“嗷嗚”了一口,完了說:“咬洗你!”
這樣的兇猛小奶狗有什麽威懾力?樓骁又笑出來,繼而忍了忍,把笑意壓在嘴角,看着順哥兒道:“你牙都沒長齊,我可不怕你咬我。”
順哥兒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他說話,只又坐在朝霧懷裏,踢着腿鬧起來道:“你酒(走)你酒!啊啊啊……你酒你酒啊!”
樓骁不覺得有什麽,還當好玩兒。朝霧看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于是揚起聲來,朝窗外叫了句:“春景,秋若,把哥兒帶去玩會兒吧。”
片刻後窗外傳來春景的聲音,“诶,來了。”
順哥兒并不想走,抱着朝霧的胳膊死活也不松手。但他那點力氣,哪是三個大人的對手,還是被春景強行抱到懷裏,給抱出屋去了。
春景和秋若帶他出去看小鴨子和大白鵝,等他玩得高興起來了,也就忘了屋裏的人和事了。
木屋當間裏,樓骁坐在炕上仍笑着,面龐好看,說順哥兒,“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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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起身去泡茶,泡好了回來給他倒上,面上溫柔靜好,與之前在晉王府大不一樣,問樓骁:“怎麽才來?是不是有什麽事耽擱了?都處理完了嗎?”
本來樓骁是打算好了,幫趙太後養一批殺手,聯合她殺掉李知堯,同時把朝霧救出來,然後他就辭掉頭領的職位,讓趙太後另選他人當頭領,自己陪朝霧隐居山林。
他不是個很有功名欲的人,漂泊小半生,習慣了潇灑随性的生活,并不喜歡被人束縛。
可天不遂人願,李知堯沒死,現在還把趙太後給軟禁了。
他平時與朝霧用字條保持聯系,并不會多說什麽,所以他的情況也并未全部告訴朝霧知道。如今見了面,他不打算對她做隐瞞,只道:“太後娘娘被晉王秘密軟禁了。”
這話對于朝霧來說,顯得極為突然,她稍愣片刻,看着樓骁,“什麽……太後娘娘?”
樓骁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迎上朝霧布滿疑惑的目光,放下茶杯道:“我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召集到那麽多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士,把他們組織起來進行絕密訓練,是太後娘娘在背後做了支持。”
朝霧聽明白了,也在瞬間就覺得呼吸不順暢了起來,目光頓片刻回斂,她低聲說:“也就是說,你們現在都是趙太後的人……”
樓骁點點頭,“是這樣。”
朝霧下意識把身子往回收,斂着目光,又問:“你沒能親自去城東郊外接應我,是做什麽去了?”
樓骁實話實說道:“在京城怕引起事端不能動手,太後娘娘故意安排晉王出任務,然後按照計劃,我們在他此去出任務的必經之路錢宗河上,伏擊他。”
朝霧慢慢又轉過頭,看向樓骁,“失敗了?”
樓骁又點頭,“晉王帶傷回到了京城,太後娘娘大約是心急沒忍住,帶了侍衛和身邊的花嬷嬷去了晉王府。結果除了她,其他人全部晉王殺了,她随後也被秘密軟禁了。”
朝霧看着樓骁不動,心想趙太後認識李知堯這麽多年,兩人之間還有過不淺的情誼,她竟然不了解他這個人的性格。他是不講道理的,在他非自願的情況下,怎麽會任她拿捏?
她以前能控制李知堯,只有一個原因——李知堯是自願的。
朝霧以為這一番離開京城,會徹底擺脫開這些事情。萬萬沒想到,樓骁卻又卷進去了。她知道樓骁是為了她,所以也不怪責什麽,只又問:“所以你不會留下,你還要走?”
樓骁看着朝霧的眼睛,“心兒,你再給我一些時間,等我把這件事處理結束,就回來陪你。我們一起帶順兒長大,不求富貴榮華,普普通通輕輕松松地過一輩子。”
朝霧突然伸手抓過樓骁的手,語氣裏帶着些急切道:“別管了可以麽?別管趙太後了,也別管晉王了,讓他們自己去鬥吧。說不定他們鬥着鬥着,又和好了呢?他們以前是那種關系……”
樓骁不知道是趙太後的一出計,害得朝霧被家族抛棄,失去了所有。他不知道趙太後也是朝霧的仇人,更不知道朝霧巴不得趙太後和晉王互虐互殺。
他只以為朝霧是在擔心他的安危,所以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能力之外的事,我也絕對不會去做,你放心。”
朝霧确實也擔心他的安危,希望他不要摻和這些事,是以又急忙開口,“我放心不了,你知道晉王是什麽人嗎?你們是鬥不過他的,趙太後不是他的對手,你更不是。”
樓骁眸光仍舊溫和,“我不是把你救出來了嗎?”
朝霧看着樓骁的眼睛,片刻道:“那是因為他愛上了我……”
“他選擇了相信我……”
溫和稀疏,樓骁眸底一點一點變暗,而後他斂下目光,捏了一下手心裏朝霧的手,語氣裏充滿了冷氣與殺氣道:“我一定要殺了他。”
朝霧還想争取,“就算是為了我,你不要再摻和這些事了好不好?我不喜歡趙太後,甚至和惡心厭恨晉王一樣厭恨她,你不要為她賣命了,好不好?”
樓骁忽一下掀起目光,“我沒有為她賣命,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等我報了仇,便立馬向她請辭,回來安心過日子。心兒,你相信我。”
朝霧看樓骁早定了主意,一副不殺李知堯報仇不罷休的樣子,頓時有些無力。大約他們跑江湖的人都這樣,有仇必報,有恩必還,且最講道義。
他早就已經卷進這件事裏去了,早就和趙太後成了一條船上的人。現在他們共同的目的還沒達到,不管是為了仇恨還是為了道義,他大約都不會棄趙太後于不顧。
還有他召集起來的那些人,他大約也做不到說不管就不管了。
朝霧甚至産生了沖動,想把自己被趙太後算計得失去一切這件事,說給樓骁聽。可她想了一會,不想用感情綁架樓骁,更不想讓他卷進更複雜的事情裏,又忍下了。
她不能确定,如果她說了,樓骁是會聽她的,直接棄趙太後于不顧,離開那群殺手組織,就此留下來和她避世隐居。還是會心裏更多一層仇恨,更要為她報仇。
她輕輕吸口氣,輕聲對樓骁說:“不着急的,你再好好想想。”
***
樓骁雖沒有做好此次回來就此陪朝霧隐居度日的打算,但也沒有很急着走。他留在木屋裏住下來,白天和順哥兒強行拉近關系,每每都是以順哥兒大哭收場,晚間就躺着思考人生。
朝霧也在默默地想,希望他住些日子能迷上“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感覺,能平和踏實下來,改變主意不再走。和她一樣抛開一切紛擾,不再去參與那些紛争。
樓骁在木屋裏呆了幾日後,也确實有了這樣的感覺。想着自己已經把朝霧救出來了,為什麽不珍惜餘下的半生,好好陪着她,和她一起輕松愉快地度完餘生?
沒有人知道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茫茫人海,不管是趙太後還是李知堯,想要在這裏找到他們,都不會是件容易的事。他們可以再無顧慮,就這麽活下去。
然而幾日後,他就在空中看到了特屬于他們組織的信號彈,那是召喚他的。他先時沒理,後來又在空中看到了幾枚信號。
他在心裏猶豫半日後,對朝霧說:“我還是出去一趟,即便是散了,我也得給他們一個交代。畢竟兄弟一場,一場出生入死過,我一聲不吭就這麽走了,實在是不道義。”
朝霧看着他的神色,也沒有多說什麽,只道:“那你早些回來,我在這裏等着你。你早就說過了要娶我,現在終于有機會了,到底娶還是不娶?”
樓骁笑了笑,在朝霧額頭上印一個吻,“自然要娶。”
同樣在場的春景和秋若見得這一幕,忙擡手把眼睛捂上了,一時間連耳根都紅了。
而順哥兒就更激動着急了,“啊”地喊一聲就往樓骁和朝霧面前沖,結果小短腿邁不穩步子,不過将将沖開兩步,“嘭”一下摔了個狗啃泥。
猛地這一下,把在場的四個大人都驚住了。朝霧幾個人是覺得又心疼又好笑,忙過來把趴在地上的順哥兒抱起來,一邊笑一邊哄他。
順哥兒可哭慘了,臉上又全是泥,瞬間就哭成了個大花臉,一邊哭着一邊還不忘說:“你酒!你酒!”
樓骁笑着舉手投降,“好的,我酒我酒,你好好照顧好你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