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醋
泛着水銀色澤的月光透過窗戶幽幽灑照在她們的床榻上,疏月支着胳膊肘,半側着身,從上面凝視着瀾月那張精致秀美的臉龐。
她散了發,晚上剛剛洗過頭,尚帶着濕氣的長發柔軟地垂下來,發梢拂在瀾月雪白的脖頸上。
兩縷青絲交纏在小碎花床被上,瀾月有些不太自在地将手從被子底下伸出,拂走了她的青絲。
疏月才察覺到自己散下的頭發戳到她了,她擡手,将頭發往後撩去,攏在後頸。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疏月這個動作很撩人。
“姐姐呢,這是我先問的。”
瀾月回過神來,眸底透着一抹倔強。
“我如今二十有四,早已過了宜嫁娶的年紀,已經打定主意不娶……不嫁人了。”疏月沒有動,依舊保持着俯視她的姿勢。
瀾月“唔”了一聲,說道:“我也不嫁人。以後我們在家裏,也可以相互幫襯。”
這話正中疏月下懷。
疏月伸出小拇指,眨了眨眼,“拉勾。”
瀾月有些遲疑,然後釋懷,嘴角露出一抹柔軟的笑容,“好。”
她伸出自己秀氣的小拇指,勾住了疏月的,拉了三下,“一百年不許變。”
拉完勾,疏月才重新躺下,安心睡去。
疏月忽然覺得在婚姻大事上她不再是孤軍奮戰了,面對母親也有底氣多了。
淩夫人不知道這對姐妹私底下已經盟約過了,依舊在積極幫她們張羅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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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媒婆近日上門的次數多了起來,時不時地稍帶些她們家鄉的土特産,态度一改前些時候的傲慢,殷切得仿佛淩家還是當年那個淩府。
淩夫人本就沒有與她交惡的打算,俗話說得罪了誰也別得罪媒婆,她也就順臺階而下,漸漸地跟張媒婆有說有笑起來。
一場秋雨一場涼。随着京都城裏幾場綿綿秋雨落完,枝頭花朵衰敗,初冬的寒冽初露端倪。
疏月在衙門辦差,也開始熟門熟路起來。這日顧長裏忽然送來幾只熟雞蛋給她。
“這是什麽?”
顧長裏的神情如喪考妣,“我阿姐查出有身孕了,按照習俗,要給親友擔幾籃雞蛋,我也就意思意思一下。”
“這是喜事啊。”疏月把這幾枚還熱乎的雞蛋放在了布兜裏,不解地看着面前神情蕭索的顧長裏。
顧長裏動了動嘴唇,剛要說些什麽,京市尹一臉喜色地過來,手裏兜着串好的銅錢,跟自己屬下說道:“我要當父親了,這是喜錢。”
衆人紛紛接了,照例說些恭喜的話,衙門裏受長官的好心情影響,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不斷。
疏月也得了一串喜錢,這銅錢上還用紅泥蘸了點狀,添添喜氣。
聽說京市尹一家很久沒有小孩子了,現在雖然是妾室有孕,府裏上下卻隆重對待,禮遇不少一分。
京市尹老來得子,自然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攏嘴。
交了差,顧長裏徑直奔到小酒館借酒消愁。
還把疏月也給拉了過去。
疏月惦記着買糕點給瀾月,有些心不在焉,顧長裏卻不放心,捧着酒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疏月聽了一些,然後有些震驚,原來岚姨娘不是顧長裏的親姐姐,他們是從鄉下逃難到京都城裏的,岚姨娘原是他鄰居家的姐姐。
逃難路上,孤男寡女,漸漸就生了情愫,顧長裏原本是要娶岚的,結果他生了一場大病,快死了,他們又沒錢請大夫,更沒錢買藥材。
岚走投無路,最後委身給了京市尹,等顧長裏從鬼門關走回來,他的人生已經大變樣,心愛的戀人為了他竟成了別人家的寵妾。
顧長裏恨不得再去死一回。
岚跪在他跟前,“你這條命是我換回來的,你就這樣去死,對得起我嗎?!”
顧長裏忍着蝕心的痛,活下來了。
後來岚還央求自己夫君給他安排了這門差事,顧長裏已經活得行屍走肉般,被動地接受了這一切。
也是個可憐人。
疏月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無言安慰。
顧長裏趴在桌子上,醉眼蒙眬,“疏月,你說人生怎麽這麽難呢!我這條命是她給的,死都不能死。”
疏月默默地聽他說話,不置一詞。
街頭頗冷,疏月徒步回去,一雙手已經冷得不行。
等她回到宅院,看到坐在院子裏跟瀾月談笑的左蒼玉,她的心冷得像掉入了冰窖裏。
瀾月擡眸,見她回來了,連忙起身,“姐姐,你回來了。”
疏月立在門口,冷着一張臉,盯着左蒼玉,“他怎麽在這裏?”
淩夫人這時從屋子裏走出來,呵斥了疏月一句,“這是家裏的客人,疏月,不要無禮。”
左蒼玉淡淡地笑,說道:“天氣冷了,我給你們送些衣物和棉被來。”
淩夫人轉而看向他,面龐已經浮現笑意,“難得左侯爺有心,您再坐一會兒,我的茶快泡好了。”
“麻煩伯母了。我就略坐坐。令嫒這刺繡不錯,真是賞心悅目。”左蒼玉彬彬有禮,十足的晚輩樣子。
淩夫人越看越中意。
疏月沉默着,走到了瀾月身旁。
淩夫人又不放心地看向她,“疏月,左侯爺是你們父親的忘年之交,以前也跟我們淩府有過來往。”
哪裏來的忘年之交,不過是那時候假意假心地往府裏跑了幾趟。
疏月伸手,直接握緊了瀾月的手指,瀾月有些詫異地看着她,覺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像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一樣。
“天色也不晚了,左侯爺,你府裏嬌妻恐怕還等着你。”疏月淡淡地說道。
淩夫人的臉色忽然有些不好。她當然知道左蒼玉前不久剛娶了崔家的女兒。
左蒼玉依舊安之若素地坐在瀾月的繡架旁邊,“我想嘗嘗你們淩府的手藝再回去。”
淩夫人這才欣慰地笑了笑,給瀾月遞了個眼色。
瀾月的手被疏月攥着,被衣袖遮着看不出來。
左蒼玉看着這兩個女人并肩而立,慢慢的也看出了些端倪,眸色變得幽深起來。
竟然當着他和她們母親的面,這兩個女人就調起情來了。
瀾月倒沒有覺得難為情,她只是覺得不妥,于是她輕輕扯了扯疏月的袖子,輕聲喚她:“姐姐……”
她的聲音軟綿溫柔,疏月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忽然一用力,拉着她就往廚房走去了,“瀾月,我們一起去準備飯菜!”
“好……”
瀾月就這樣被她姐姐拉着去了廚房。
淩夫人對着左蒼玉勉強笑了笑,“她們姐妹感情好,左侯爺您稍等,飯菜很快就好的。”
左蒼玉表情淡淡的,“不急。”他放在袖子底下的手卻蜷縮了起來。
疏月緊緊攥着瀾月的手指,把她拉到廚房裏。
瀾月低喃道:“姐姐,你弄疼我的手了。”
她這才稍稍松開些力道,卻依舊抓着。
“不是跟你說了,少跟左蒼玉那些人打交道,他那個叫郗琅的朋友如此不堪,他本人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剛娶了妻,就天天不回府,只在外面浪蕩。這樣的男人,不是好東西。”
瀾月就靜靜聽着她訓話,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沒有對我怎麽樣,他今天來這裏也不是沖着我來的,是為我們母親而來,也算是故交,姐姐為何反應如此激烈?”瀾月順了順疏月的脾氣,像在安撫一只生氣的大貍貓。
疏月抿着唇,卻笑不出來,她知道左蒼玉的心思,這太令她膈應了。
“總之,以後少跟他打交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瀾月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她小題大做了。
疏月就待在廚房沒有出去了,她幫瀾月生了火,坐在爐竈後面添柴。
火光映着她心事重重的臉龐,瀾月看了看,然後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她溫暖的臉頰,“姐姐,別想太多了,我不會被男人勾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