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上姜青風駕車離開民宿，準備前往林場，卻在距離民宿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看到正在散步的花豔豔。
他原以為她還在睡，沒想到她早已起床了。
她穿着休閑褲裝跟布鞋，看樣子應該是早起做運動，順便吸收芬多精。
他讓車速慢下來，放下車窗。“嗨。”
花豔豔一見是姜青風，連頭都懶得回，繼續往前走。
姜青風苦笑。“還在生氣?小心太常生氣會長皺紋喔。”
一聽到對于女人而言除了胖之外的第二個地雷字眼，花豔豔惱怒的停下步伐，轉過頭怒瞪姜青風。
在她還沒有開口之前，姜青風趕緊搶先說：“你的臉上沒有半條皺紋，相信我，我只是說很常生氣的人容易有皺紋，所以你就別生氣了。”
本來想罵人卻被搶了話，花豔豔還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向你道歉，昨晚我實在太過分了。”他自知理虧。
聽到他道歉，花豔豔的臉色微微好轉。
她外表看起來很高傲，但其實心腸軟到不行，人家都主動道歉了可是，她已經打算再也不理他了。
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不過原諒歸原諒，她跟他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既然你都道歉了，那我就原諒你，就這樣，掰掰。”他去工作，她散她的步，井水不犯河水。
瞧她真的打算從此跟他保持距離，姜青風的心頭突然湧起莫名的失望。
他将車子緩緩往前開，跟在她身邊并提出邀約，“你要不要到我工作的地方看看，雖然那裏是荒廢的林場，但我的幾位好友把現場整理得還不錯，附近有小溪流，你可以去那裏泡泡腳，享受徜徉在大自然裏的自在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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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豔豔聽了，有些心動。
姜青風見她開始考慮，又繼續游說。說實在的，他其實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那麽想讨花豔豔開心。
“你在那裏也比較不無聊，若你不想理我也行，你放心，我的朋友們都很熱情，熱情到你根本沒空跟我講話。”
被姜青風的話打動，花豔豔停下步伐，但仍然嘴硬。“我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待在民宿裏很無聊……”
“當然。”姜青風的嘴角輕微上揚，接受她為自己找的理由。
他幫她開車門，等她一上車就往林場出發。
***
姜青風沒有說謊。
這裏的确很熱鬧，他的原住民朋友也非常熱情。
看到向來獨來獨往的姜青風竟然帶了個漂亮女人前來，大家的好奇心紛紛湧現。
“是女朋友喔，水啦。”
“不是。”姜青風搖頭否認。
“吼，別假了……”
“就真的不是。”
“小姐，他一直不承認你是他女朋友，你都不生氣喔?”
花豔豔搖搖頭。“不會，因為我真的不是。”
“那、那你是誰啊?”
“她是老唐跟央央的新客人。”
“喔……”大夥恍然大悟。
花豔豔覺得姜青風的原住民朋友都非常可愛，個性熱情直率，講話的腔調也很好玩。
等姜青風介紹大家跟她認識後，她才知道巴奈德、卡望跟蘇姆他們都是原住民當中小有名氣的藝術家，花豔豔覺得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他們正在策劃兩個月後要在全省舉行的漂流木創作巡回展，姜青風是過來幫他們的。
他們工作時都帶着老婆跟孩子，老婆幫忙煮午餐或是做些手工藝品，小孩子則在旁邊玩成一團。
花豔豔本來想要幫忙媽媽們準備午餐，但她們笑着說不必，花豔豔想了想，自己幫忙的話肯定是幫倒忙，還是算了。
于是她被歸類到小朋友那一派，由她帶領一群不足六歲的小朋友在溪旁玩耍……
溪流就在林場附近，清澈得可将溪底一覽無遺。小朋友在溪裏抓魚，玩得好高興，花豔豔則抱着一個才剛滿兩歲的小女生坐在岸邊，她将褲管卷起，把腳泡在溪水裏。
陽光從樹梢間迤灑而下，在地面、溪流裏形成點點的水鑽光影，美極了，花豔豔笑着看小朋友嬉戲，徐徐清風拂動一旁的小草，也拂動她的長發……
從姜青風所在的地方看去，正好可以瞧見她抱着小孩坐在溪旁的大石上，她笑着，原本就美麗的臉龐因為有着純真的笑容而更吸引他的目光。
“姨，玩玩，我也要玩玩……”在花豔豔懷裏的小女孩好興奮，胖胖的小腿跟小手一直揮舞着，想要脫離她的懷抱下水去。
“不行啦，你還小，很危險的。”
“姨，沒關系啦，讓我妹坐在溪水較淺的地方就好，她坐得很穩的，會自己玩水玩得很高興。”
小女孩的姊姊走過來，一把抱起在花豔豔懷中扭來扭去的小女孩，将她直接放到溪水裏。
花豔豔覺得神奇極了，小女孩還真的坐得很穩當，也自己玩水玩得很開心。
對凡事都小心翼翼，怕出差錯而緊張過頭的都市人來說，絕對不可能放任一個兩歲的小女孩在溪裏玩水。
相比之下，原住民的生活真的是跟大自然融為一體，看他們在這種環境下是多麽自在悠哉啊。
花豔豔好羨慕他們。
“姨，你也下來玩嘛。”兩個小男孩過來拉花豔豔，要她跟他們在溪裏打水仗。
花豔豔豁出去了，頓時像個小女生般，在溪裏和其他小孩互相潑水、尖叫、玩耍着。
姜青風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自花豔豔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裏拉回來，但沒多久又被她清脆開朗的笑聲吸引過去……
今天他的工作進度很明顯受到了影響。
見花豔豔卷高褲管，一會兒要閃躲小朋友的攻擊，一會兒又想使壞潑水，那俏皮的模樣和豐富的臉部表情讓他不自覺勾起嘴角。
他走到一旁取了自己随身攜帶的素描本，刷刷刷地勾勒起眼前所見的美景。
她的表現又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沒想到她跟小朋友處得這麽好，來自都市的她雖然外表冶豔，卻一點嬌貴氣息也沒有，不僅抱着小朋友就往大石頭上一坐，在小朋友邀她一同玩樂時，她也玩得比誰都還要瘋狂。
姜青風欲罷不能的迅速畫了好幾頁，有的僅是線條而已，卻讓他感受到無窮的靈感湧上心頭。
下一季的主打商品，他已經大致有了概念。
真不敢相信，花豔豔竟成為他的缪思女神……
玩夠了，大家一同回到岸上，小朋友的媽媽們很有經驗，都有幫他們帶替換的衣物。
姜青風看花豔豔身上的T恤都濕了，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遺，連忙脫下身上的短袖襯衫遞給她。“找個隐密的地方換上吧，免得着涼。”
本想說不要麻煩他，因為兩人間的疙瘩還沒完全消除，可是花豔豔不敢想象自己若穿着濕T恤在這陰涼的林間待上一兩個小時會變成怎樣，只好接受他的好意。
“謝謝。”她接過他的襯衫，真心的道謝。
“快去換吧。”姜青風還她一個真誠的笑。
兩人之間的嫌隙，因為這個笑容而完全化解。
花豔豔找了個隐密的地方換上襯衫，可他的襯衫穿在她身上過大，她只好在腰間打了個結。
換好衣服後，她被正在準備午餐的媽媽們吸引，她們所準備的食物跟平地人差異很大，讓她感到很新鮮。
姜青風看着花豔豔頻頻露出好奇的神情，覺得她驚呼的模樣還真可愛，不自覺露出了微笑。
這些都全被巴奈德給看進眼底。“風，你今天很不專心喔。”
被抓到明顯分心的姜青風趕緊收斂目光，輕咳了咳，故作鎮定。
“哪有。”不認賬。
“還說沒有，你瞧瞧，預定早上完成的進度你根本做不到一半。”
姜青風錯愕的看着于上的作品，完全沒發現到今天早上自己竟然分心到這種程度。
這全都是因為……某人。
姜青風的耳朵紅了起來，滿不好意思的。
巴奈德大笑，拍拍他的肩。“沒關系、沒關系，美麗的女人總是會讓男人心不在焉，因為心早就随美女而去了。”
“別亂說話，我沒有。”姜青風頂多認為花豔豔是他的缪思女神，至于心動……不，他不認為自己有。
只是愛情這回事向來是旁觀者清，不是嗎?
“我腳踩在我們祖靈的大地上，才不敢亂說話。”巴奈德竊笑不己，姜青風向來給人的形象都是酷酷的，沒想到一碰到愛情也會腦袋不輪轉。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走吧，吃午飯去了，下午你可得認真點，把進度補回來。”
姜青風睐了他一眼。“就跟你說我沒有……”
巴奈德不想聽他的辯解，大笑的走開。
有沒有不是嘴巴說出口就算，要問心啊。
***
“我今天……很開心，謝謝你。”兩個人回到民宿後，在樓梯口，花豔豔跟姜青風道謝。
“別跟我客氣。”
“呃，好。”花豔豔想起今天早上還對他很火大的事，瞬間感到有些尴尬。
兩個人上了二樓，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但好像同時想到了什麽，一起轉身問對方--
“你……”
“你……”
又同時住了口，相視而笑。
“你先說。”
“那個……晚餐……”花豔豔不好意思講得太白。
“我正好也要說這個，你餓了嗎?我待會就下樓去煮晚餐。”
“喔，不、不。”花豔豔猛搖頭。“怎麽好意思讓你負責我的三餐。”頓了半晌，她輕聲說了句，“我是有個建議……”
“什麽建議?”
“我想今天你也累了，若不介意的話，我有儲備糧食……”
“儲備糧食?”姜青風不解。
“就是泡面啦。”她在前一日去市區時，就已經為自己準備了“後路”。
姜青風雙眼一亮，他已許久不曾吃泡面了，偶爾回味一下也不錯。“泡面、啤酒、月光，好像是不賴的組合。”
花豔豔贊成的猛點頭。
“OK，那就這麽決定了。”
浪漫的月光下，泡面香氣四溢……
姜青風在泡面裏加了蛋、青菜跟瘦肉，簡單的配料讓泡面等級大大升級，好吃加倍。
為了公平起見，他們把用餐地點移到了陽臺的正中央，再從房間裏搬來小茶幾跟椅子，一邊吃泡面一邊賞月。
花豔豔呼嚕嚕的吃着泡面，沒在注意形象。
“如果去年有人告訴我，說我會跑到臺東去，在月光下悠哉的吃着泡面，那我肯定會說他瘋了，截至我辭職前，我每天都忙到半夜，周末偶爾也得加班，是有在吃泡面啦，畢竟每次半夜懶得出去買吃的時候，就是吃泡面配計算機裏的數據，哪像現在這麽悠哉，有這樣美好的夜色佐餐，而泡面裏頭還有蛋、青菜跟肉絲啊……”花豔豔贊嘆的夾起肉絲送入嘴裏，嚼得津津有味，一臉滿足。
她唱作俱佳的舉動讓姜青風笑了，“你應該對自己好一點。”他說。
“有，我在辭掉工作的那一天就發誓，以後會對自己好一點。”所以她不再需要男人，她只需要她自己。
男人只會讓她傷心難過，自己一個人就不會。
“我決定要自在的時候就自在，像現在一樣，要認真玩的時候就很認真玩，沒有人可以阻撓我。”
姜青風笑着對她點點頭，豎起大拇指。“這樣就對了。”
他們吃完了泡面，舉啤酒對飲。
“真是暢快，”花豔豔說。“如果這時候能來點音樂，浪漫的音樂……”
“浪漫的音樂?有的。”姜青風從口袋裏掏出智能型于機，搜尋了一下。
“容我推薦我最近很喜歡的樂團，MATZKA，他們的音樂元素融合了雷鬼、爵士、民謠、Rap跟原住民風格，他們有一首歌我覺得挺浪漫的，來，我放給你聽……”
按下Play鍵，令人心曠神怡的音樂緩緩從手機中流海而出--
生在不起眼的角落
我看着人來人往的慢動作
你就背對坐在我這方向三點鐘
我點了一杯飲料給你它的名字叫做Takila Boom
我猜想你可能是在等待你的那個誰
男朋友 女朋友 還是剛認識的朋友
突然間 你甩甩頭 露出半個側臉瞬間讓我好難過
(你長得像我Uncle)
遠看是一朵花 近看唉喲喂呀我的媽
如果現在我身上有一把AK 我真的很想送你回老家
遠看是一朵花 我近看Oh My God
咱們還是保持原樣吧 你等你那個誰
我還是乖乖看我的報紙吧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我原本以為今天心情還不錯
Baby Sorry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因為你長得像我Uncle
歌名：一朵花，詞：Matzka
“哈哈哈……”花豔豔聽完以後，捧腹大笑。“這歌真的提棒的，可是一點都不浪漫啊!”
“是啊，不浪漫沒關系，開心就好。”
“沒錯、沒錯，開心就好。”花豔豔頗為贊同。
今夜，從尋找月光民宿往外看去，夜色依舊很美，住在裏頭的兩名房客已經握手言和，而且……
很開心，非常的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