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一年後。
對一般人而言,時光荏苒,仿佛在行走間就能悄悄流逝,但是對長孫嫣然來說,卻是片刻難熬。
自從傅夏借由小燕捎來消息後,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任何訊息,這段時間,她不僅失去自由,就連原先說要替她解決全盛圖這件事的父親從邊關回府後,也是一拖再拖,雖然她知道父親是擔心皇帝若知道他知情不報會受到追究,才遲遲不敢派人尋找,但她還是充滿了想念他、想得知他的消息的思緒。
她也曾請小燕找将軍府外的朋友替她走一趟城外,傳遞訊息的人回城後卻說,傅夏的家已經人去樓空,就連附近的住戶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盡管如此,她依然相信傅夏與她的盟約,因為她知道,他是一位頂天立地、一諾千金的男子漢,
今日,長孫嫣然坐在房內靠窗的椅子上,手裏拿著書,卻是遙望房外的假山流水,心思不曉得飄到哪裏。
“小姐,你快來大廳呀!”小燕從外頭跑進來,大聲嚷嚷。
長孫嫣然回過神來,轉頭望着雙頰泛紅的小燕。
“小姐,你怎麽還坐在這裏?”眼看小姐不為所動,小燕急得上前,顧不得禮節,抓着她的手,就想将她拉出房間。
“小燕,你怎麽了?大廳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長孫嫣然瞧小燕如此慌忙,于是順勢站起身,跟着她走向大廳。
“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來了。”小燕微笑,得意洋洋的宣布。
長孫嫣然詫異的停下步伐,雙眸圓睜,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小燕,你說什麽?你說夏哥哥來家裏了?”
是她聽錯了嗎?還是她日夜的期盼總算成真了?
“是呀!小姐,你沒聽錯,是傅公子來找小姐了,傅公子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他依約來找小姐了。”小燕淚眼迷蒙,小姐怎樣的愛着傅夏,她最清楚了。
自從小姐被迫回家後,小燕看得出來,雖然她總是笑臉迎人,但是心缺了一大角,遺落在簡陋卻溫暖的城外傅家,而這一年來,突然失去愛人的消息,小姐日日生活在憂心忡忡中,夜夜期盼的就是他的出現。
而今,傅夏真的依約前來,怎麽能不教小姐欣喜若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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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見他!”長孫嫣然拔腿狂奔。
她穿過重重回廊,越過池塘上的拱橋,當繡鞋踩在進入大廳的第一個石階上時,早已迷蒙的雙眼映入一抹身着黑色長袍的高大昂然身影。
是她的夏哥哥呀!
一樣的簡單黑袍,一樣的随興紮起長發,一樣的将粗糙的大掌擺在後腰上,不需要上前确認,她便心知肚明,背對着她的男人就是心中思念的男子。
長孫嫣然的雙腳不住的輕顫,那是屬于相思多時再度相見的萬分雀躍下,隐隐傳來的慌張與緊張。
美麗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距離自己不過二十步之遙的傅夏,她感覺兩人上一次分手似乎才是昨天的事情,卻又如上輩子般遙遠的過去,就在她百感交集之際,看見父親用手指着門外,而傅夏緩緩的轉身。
那屬于傅夏如刀刻的明顯五官依舊,在他深邃的眼眸看見不遠處的白皙俏顏時,薄唇輕輕的揚起,是專屬他的溫柔淺笑。
“嫣然。”他的嗓音低啞,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傳進她的耳裏。
就像緊繃許久的弦猛然崩斷,長孫嫣然蓄積多時的思念、累積滿溢的懷念,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一滴滴燙熱的淚珠,以及奔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他的激動行徑。
“夏哥哥,我總算是把你盼到了。”她的小臉埋在他寬闊的胸懷,抽抽噎噎的說。
“對不住,是我讓你久等了。”傅夏顧不得大廳裏還坐着另外三名男子與長孫将軍,還有幾名奴仆,伸出手輕撫着她的後腦勺,言語之間盡是柔情蜜意。
“我說,你們兩個可以等等再敘舊嗎?現下把我們晾在這裏,實在尴尬。”坐在上位的金浚忍不住開口,身為登基不久的皇帝唯一的親叔叔,他的身份地位極為崇高,因此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晾在旁邊當家具。
“真對不住。”從狂烈的激情中清醒,傅夏一臉尴尬的放開長孫嫣然,不過大掌依舊牢牢的抓着她的白皙手腕。
“情人許久不見,激狂是一定的,皇爺,您就別不解風情的打擾人家。”
坐在一旁的宰相上官胤也開口說話。
“是呀!您真是殺風景。”城裏數一數二的稻禾香餐館老板梁尚維也出聲。
“怎麽大家都不支持我?那你們繼續,我們在旁邊觀賞,其實也不錯。”
金浚做個請的姿勢,打算繼續看好戲。
傅夏瞧長孫嫣然的臉紅得像蘋果,趕緊不好意思的說:“皇爺,您別嘲笑我們。”
“好了,我想還是先辦正事,接下來才有時間讓他們倆好好的聚聚。”上官胤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随即看向長孫将軍,拱手說道:“長孫将軍,今日上官胤是以傅夏好友的身份來到這裏,為的就是替好友當媒人。”
“宰相言重了。”瞧自己的上司朝他拱手,長孫将軍急忙站起身,客氣的說。
“将軍,今日我也是來替好友傅夏提親,另外,梁公子此行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金浚勾起嘴角,輕聲開口。
“這……”長孫将軍攢起眉頭,老臉滿是不知所措。
“倘若将軍是因為十八王爺曾到府上求親,而擔心您遲遲未回複王爺就将小姐嫁于他人一事,那麽請您放心。”上官胤接着說下去,“我想您也明白,皇爺的身份地位比十八王爺崇高,只要皇爺替令嫒做主,相信他不敢多說什麽,況且,将千金嫁給傅夏才是您最好的選擇呀!”
“請将軍答應将小姐下嫁于我。”傅夏拱手,朝長孫将軍深深一鞠躬,然後直起身子,“雖然傅某生長在窮困家庭,母親曾兩次抛棄傅某,也曾讓傅某深陷囹圄,但是傅某愛小姐的心日月可鑒,雖然傅某目前只是小小的提刑官,無法給小姐過萬貫家財的生活,但是絕對有能力讓小姐衣食無缺。”
“提刑官?”長孫嫣然詫異不已,仰首望向他,“夏哥哥,你何時成了提刑官?”
她記得提刑官是負責刑獄與訴訟的官職,除了監察地方官吏之外,還得督察和審核所管轄的州縣官府審理、上報的案件,并負責審問州縣官府的囚犯,而且還有權限接受人民的陳情、調查是否有冤獄事件的發生。
“關于這一點,我等會兒再告訴你。”傅夏朝她微微一笑,再目光如炬的望向長孫将軍,“将軍,因為傅某長年在監獄裏工作,看過許多深受冤獄所苦的犯人,于是決心要替這些人平反,找到正義,雖然這份工作并非位高權重,但是傅某覺得意義不凡,也知道小姐的身份崇高,一定能匹配更好的夫婿,不過傅某深愛小姐,而且傅某有無比的抱負,期望将軍能将小姐嫁于我。”
“我向來欣賞有抱負的年輕人。”長孫将軍一臉嚴厲,雙眼綻放出欣賞的光芒,“錢財與權力不是一切,繁華到頭總是空,唯有有意義的生活與無止盡的愛才能讓人到老不會後悔走這一遭。”
“是呀!将軍,我也十分贊同你說的話,傅夏從前差點被流放邊疆,受過的苦痛讓他能了解遭到冤獄迫害的犯人心情,這工作對他來說意義深長,像他這種不靠家人的幫助,也不受祖先的庇蔭,獨自走到現在的男人,我相信絕對是保護令嫒的最佳人選。”金浚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嘴角的笑意說明了他對他有多麽佩服。
長孫将軍沈吟了一會兒,看着眼前的傅夏目光炯炯有神,沒有因為一年前他派人從他的住處強迫帶走女兒而心生怨恨,再看看他身旁的好友們,不只是位高權重的皇爺,還有權傾一時的宰相,和城裏數一數二的餐館主事者,他想,傅夏一定是有過人之處,才能得到這幫人的友情,于是作下決定。
他伸出手,拍了拍傅夏的肩頭,“我明白了,我的女兒就拜托你了。”
“謝謝将軍,傅某一定會愛護小姐,直到死去。”傅夏刻意壓抑激昂的情緒,只有嘴角微微揚起。
“我相信你會的。”長孫将軍微笑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女兒一年前被迫帶回家後便郁郁寡歡,之後才從小燕的口中得知女兒有了愛人,一直到今天,他終于知道女兒的眼光果然好,愛上了這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對了,這是已經過世的大小姐一直想要找的東西,如今我将它交給長孫将軍。”傅夏從懷裏取出一張深土色的皮革。
“這是?”長孫将軍接過皮革,一臉疑惑的攤開,用深綠色線條描繪的地圖出現在眼前。
“全盛圖。”
“全盛圖?可是我見過全盛圖,不是刻在三十年前轟動一時的海盜全角的背部嗎?怎麽現在會變成這樣?”看着明顯是皮革制成的藏寶圖,長孫将軍完全無法與當年有幸在全角背部看見的刺青聯想在一起。
“當年我師父傅紮工将全角背部的圖割下來,藏在懷裏,輾轉來到城外定居,然後将皮泡在藥水裏,便成了這樣。”傅夏解釋。
長孫将軍低頭看着手上的藏寶圖,心小千回百轉。
“請将軍放心,您未上報全盛圖這件事,皇上也已知曉,皇上明白将軍為國效力總是不留餘力,而且您也只是因為一時好奇了,擅自抄下圖樣,并無采取尋寶行動,再因護送全角途中,他自刎身亡,當時已經受到責罰,因而只要您派人前去找尋寶藏,然後帶回京師充實國庫,便得以換取赦免機會,過幾日皇上就會下诏書給您,所以您可以放下多年來心底的擔憂。”傅夏正色的說。
“将軍,從這點看來,我可以保證傅夏絕對會是個好女婿。”金浚出聲插話,“其實傅夏是冒着殺頭的危險呈報皇上有關全盛圖一事,因為他擔任提刑官短短三個月,便替百姓解決四百五十一件冤獄訴訟,如此卓越的功績獲得皇上召見,皇上想賞賜寶物給他時,他卻說出際隐匿全盛圖三十年一事,并乞求将賞賜換成赦免你的罪,我想,這樣的女婿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
“是嗎?好女婿,真的謝謝你替我着想。”長孫将軍的內心滿是悸動。
總算是結束擔憂了!聽見傅夏說皇上肯讓他将功抵罪、他心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對于準女婿的貼心,也讓他放心女兒的将來一定會圓滿幸福。
三十年來他從未将手抄圖交給其他人看過,畢竟知曉全盛圖的人,除了已死去的全角與失蹤的傅紮工外,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了,雖然三年前他再度尋得居住在城外的傅紮工,但是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他也不想再舊事重提,因此沒有前去要傅紮工噤口。
知情不報是欺君大罪,偷繪圖樣的罪責也是不輕,因此這個秘密一藏就是三十年,直到那夜。
當時他一時疏忽,在酒酣耳熱之際,誇耀似的将手抄圖拿出來,給小女兒和大女兒夫婦觀賞,還大聲說着全盛圖的由來,以及傅紮工的近況,沒想到幾日後手抄圖不翼而飛,留下的是女婿一張寫滿對尋寶躍躍欲試的信件,還說他會盡快回家共享天倫。
然而身子骨原本就不好的大女兒嫈然因為思念丈夫,更顯消瘦,就在丈夫離家的一年後,終于撒手人寰。
在女婿離開家的這段時間,長孫将軍接受過簍然不下千百次的請托,要他派人尋找丈夫的下落,但唯一的手抄圖被女婿拿走,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尋女婿,而大女兒也曾請他到城外找傅紮工要圖,但心思缜密的他深怕原本平靜的日子會因采訪傅紮工而再起風波,為了家人的平安度日,他自私的決定舍棄女婿,只求保全家人。
就在派出的手下多方探尋未果,大女兒等不到丈夫歸來便抑郁而亡,小女兒想替姐姐完成遺願,帶着小燕留下一封書信離開家,這一切仿佛才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所有的曲折都是由這張圖引起的,所有的懷念、貪念、憤恨也是因此而起,這時,長孫将軍感覺汨眼迷蒙,源源不絕的悔恨溢滿心胸。
若是當年他沒有好奇的偷偷抄下圖樣,是不是現在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雙柔白的小手輕輕的放在全盛圖上,長孫将軍擡起頭,只見女兒流露出堅定無比的眼神。
“請爹将圖交給我,我要親自幫姐姐完成遺願。”
“這……”
“爹,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姐夫帶回來的。”長孫嫣然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麽,父親是害怕剩下的女兒也會和大女婿一樣一去不回。
“請将軍放心,傅某會竭盡所能的保護小姐,就算喪失性命,也會讓小姐平安歸來。”傅夏的手放在長孫嫣然柔白的手背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拜托了……”長孫将軍眼前所及,是小女兒的堅持面容與準女婿的堅定眼神,內心澎湃洶湧,“當年嫈然苦苦哀求我去找傅紮工,請他将全盛圖交給我,讓我好去找尋女婿的下落,但自私如我,害怕當年偷抄全描圖的罪責會被發現,因此一直不敢去找尋傅紮工,還以為嫈然久了就會忘懷丈夫的失蹤,最後再愛上別的男子,但……”
“爹,您別自責,您害怕之前的過錯會被拿來多加着墨也是為了保護這個家,姐姐一定懂的。”長孫嫣然輕輕的笑了,眼淚卻滑落臉頰。
是呀!姐姐會懂的,父親終究是父親呀!
她明白父親是為了保護這個家,選擇逃避女婿偷了手抄圖的事實,讓姐姐誤會他為了躲避罪責而遲遲不敢去找尋傅紮工,但父親絕對料想不到,姐姐最後竟會等不到丈夫歸來,才讓她驚覺姐姐的愛是如此深長,也有了勇氣留下書信,到城外找尋傅紮工。
女兒貼心的安慰,總是讓長孫将軍揚起微笑,放下心中愧疚的大石。
***
今夜,梁尚維在稻禾香設宴,不只恭賀傅夏當上提邢官,也預先祝賀傅夏與長孫嫣然有情人終成眷屬。
宴會結束,在長孫将軍的堅持下,傅夏再度回到将軍府,陪他把酒言歡。
“嫣然,睡了嗎?”刻意壓低的噪音在靜谧的夜裏響起。
坐在窗邊的長孫嫣然聽到屬于他的聲音,顧不得自己穿戴是否整齊,急忙起身,打開房門。
“夏哥哥,你怎麽來了?我爹不是拉着你談天嗎?”瞧見他略顯淩亂的黑發與衣襟透露出危險氣息,她不禁羞紅了臉。
一年不見,她對他的思念日日夜夜盤踞心頭,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而今他就站在眼前,怎麽不令她心跳加速,雙頰殷紅?
“将軍睡了,而我明日要工作,也該睡了,卻又睡不着。”傅夏輕撫着她粉嫩的小臉,看着她将一頭烏黑長發披洩在身後的慵懶模樣,心旌動搖,下腹傳來一陣火熱。
“夏哥哥,你怎麽睡不着?”長孫嫣然的臉頰貼上他的大掌,感受他粗糙的掌心刮着細嫩的肌膚。
“因為想你。”他猛地搜住粉嫩唇花瓣,吮吻着她。
等到嘴巴恢複自由,她仰望着他,綻放甜膩的笑容,“我也想你,想得每夜都會哭着醒來,夏哥哥,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請小燕托人傳口信給你,那人回報說那裏早已人去樓空,我既震驚又錯愕,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怎麽會不要你?嫣然,我一直是要你的。”傅夏勾起一邊嘴角,輕聲的說:“你也一定不知道,當管家将你帶走時,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但是當小燕露出手腕上的蝴蝶刺青時,我欣喜若狂,差點流下眼淚。”
“我沒有不要夏哥哥,因為當時管家在那裏揭穿了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的實話,我看你的眼神是如此漠然,不禁感到害怕,恍惚中,我竟然毫無主見的跟着管家離去,為此,我總是自責不已。”長孫嫣然想起那日,眼眶不自覺的泛紅。
她不該離開他,當時只要靜下心想一想、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中無比的沈痛與悲傷。
“嫣然,別自責,那時我也應該勇敢的拉住你的手,要你為我留下來,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咱們說好,誰也不準再提、好嗎?”傅夏不忍看她為他流淚。
“嗯。”她用力的點頭,接着揚起笑靥,“夏哥哥,你可以告訴我,為何會當上提刑官嗎?”
今日在大廳上人多口雜,他與她都還沒有找到機會好好的聊一聊,急壞了向來心急的長孫嫣然。
“那要從我以前講起,可能得花些時間,我可以入內嗎?”
“當然,夏哥哥,請進。”
傅夏帶着她走入房內,他在靠近窗邊的藤椅上坐下,并将嬌小的她放置在自己的雙腿中間,下颚靠着她的頭頂,恣意的吸取她身上芬芳的氣息。
“我從小沒有爹,娘在我五歲時抛下我,是我師父傅紮工收留了我,那時我的年紀還小,雖然對母親的做法十分不諒解,但還是希冀哪日能重回母親的懷抱,我十五歲那年,時常跟着師父到牢裏替罪犯刺青,當時我是師父的助手。一天,我在城裏遇見了我娘,盡管她滿臉淤青,目光渙散,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就在我開口要喊她時,人群中沖出一名拿着刀的男子,他要抓我娘,我一時沖動,上前搶下男子手上的刀,一轉身,卻将刀刺入男子的腹中……”
傅夏永遠都無法忘懷,當刀子刺入人體時,那柔嫩的觸感令他隐隐作嘔,而當時才十五歲的他看着成年男子捂着不斷滲出血液的肚子,跪倒在地上,慌張得不知所措,一雙求救的眼眸不斷的張望,但是看見的都是冷淡且置身事外的眼眸,這包括了他的母親。
當時他喊了聲娘,還跪爬着朝她前進,但是他娘将他當成蟲子般猛力揮開,高聲大喊殺人的兇手就是他,還要其他人快快救救她的愛人。
接下來的牢獄生活,傅夏不想回想,僅上過一次衙門,高高在上的縣老爺不聽他的解釋,而他娘也指證歷歷,說他是殺人兇手,就算愛人沒有大礙,她也不想輕易的放過他這個兒子。
最後是傅紮工全力奔走,靠着長年替罪犯刺青的好交情,才換得傅夏免于流放邊疆,卻要以打一百大板與替監獄工作十年交換。
“夏哥哥。”長孫嫣然哽咽,心痛得無法遏止。
“哭什麽?”傅夏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珠,撇了撇嘴角,“你離開我之後,我仔細的想了很久,從前我看了太多明明清白卻被迫背上罪刑的人,當時的我只能以不斷的雕刻佛像與打坐來替那些人祈福,不過實在太消極了,于是我搬到多年好友上官胤的家中潛心學習,最終拿下能入朝為官的資格,并自薦成為提刑官,為的就是不要再有人像我當年一樣!什麽話都還來不及說,便被冠上罪名。”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她這才明了,原來他日日打坐與雕刻佛像,都是為了祈福。
她的男人就是這般頂天立地,他的辛苦為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了天下苦難的人們。
長孫嫣然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小臉貼上剛硬的胸膛,柔聲的說:“夏哥哥,雖然你已經不在意過往,但我的心還是好疼,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用我最大的力量讓你幸福。”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傅夏低下頭,吻着她的頭頂,恣意的吸取屬于她的芬芳,“我的好嫣然,你會不會萌生想要安慰我的沖動?”
“當然會。”她擡起頭,深情的望着他。
傅夏一定不知道,聽他說完他的遭遇後,她心痛得無法自持,好想替他做什麽,借以撫慰自己的心靈。
“那,”他的大掌順着她的背部緩緩向下移功,嘴巴貼近她的耳旁,嗳昧的說:“我現在心裏好難受,想起沒人疼愛的過去,忍不住就會潸然淚下,極需嫣然妹妹的深情相擁。”
灼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耳朵,長孫嫣然害臊的雙頰通紅,咬着下唇,好一會才羞怯的開口,“如果夏哥哥能因為我而感到快樂,那麽我絕對會全力相助。”
她說的話充滿挑逗意味,傅夏愛極了,拉她起身,逼近她與他相對站立,下一刻,低頭吻上她的雙唇,舌頭探入檀口中。
大掌解開她的織花腰帶,接着扯下礙事的衣物,就連最私密的肚兜與亵褲都被他摧毀,讓他一飽眼福。
她也不甘示弱,小手扯着他的衣領,讓黑色便袍散開,露出古銅色的剛硬胸膛。
當四片唇緩緩的分開後,她主動吻上他的胸。
“夏哥哥,這樣舒服嗎?”她十分得意。
“我的嫣然真厲害。”傅夏的大腿頂開她的雙腿,用大腿外側摩擦着粉嫩。
突如其來的快意竄過她的腦袋,感覺有一股熱浪直朝自己襲來。
“夏哥哥,嫣然要站不住腳了。”她的雙手環抱他的頸子,嬌喊着。
鋪天蓋地而來的快意幾乎要淹沒她,只感覺到自己的下腹滾燙著名為欲望的岩漿,不中用的雙腿發軟,就快要撐不住了。
他露出寵溺的微笑,高大的身軀頂着她嬌小的身軀往前走,然後讓她坐在窗臺上。
很快的,他褪去身上的衣物,在月光照射下,精壯的身形散發光芒,他仿佛天上的神只。
長孫嫣然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撫摸健壯的胸膛,接着任由他将自己攔腰抱起,背對着他,手掌貼在窗臺上,粉臀高高的翹起,她的肌膚光滑,身材曲線玲珑有致,讓傅夏向來自诏的堅毅理智完全喪失,像個毛頭小子,急切的将自己埋入她體內。
他們異口同聲,感覺到無比的快意由交合處竄出,電流一般刺激着腦袋,讓人極欲發狂,傅夏開始擺動健腰,攻勢仿佛沒有停止的時候,迫切的撷取她所有的美好。
她毫無招架之力,只好跟随着他的逗弄不斷的擺動臀部,同時無法克制的逸出嬌吟,最後小手撐不住了,只能整個人趴在窗臺上,任由他予取予求。
夜還很漫長,兩顆相貼的心深刻的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迷蒙中,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映入她的眼底,剎那間,她露出絕美的笑容,因為總算是得到了此生唯一的愛侶。
在他猛烈的索求下,她感覺一道熱浪倏地将她淹沒,接着四肢一癱,到達欲望的高峰。
傅夏的攻勢瘋狂且熱切,不斷的将自己埋入她的體內,更深的探入,直到再也壓制不住狂烈的欲求,才将滿腔的愛戀灑入心愛女子的體內深處。
尾 聲
站在雲端上頭的感覺竟是如此暢快,長孫嫣然低頭,看見腳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而朦胧白霧稍微遮住她的視線,讓她無法揭開眼前遼闊山谷的神秘面紗。
“這裏真的好美。”她紅着雙頰,笑望着傅夏。
“嗯。”他朝愛妻揚起嘴角,想起兩個月前簡單卻莊嚴的婚禮,他的心充滿了喜悅。
“對了,夏哥哥,你确定全角把寶藏藏在這裏?”長孫嫣然攢起眉頭,左看右看,都不覺得有什麽地方可以藏金銀財寶。
“圖上的确是畫這裏。”傅夏拿出全盛圖,仔細的研究,然後似乎想到什麽,從肩上的包袱裏取出一條長繩。
“這是要做什麽?”她不解。
“我想寶藏就藏在這裏頭。”他将繩子一頭綁妥在離崖邊不遠的樹幹上,一頭則是牢牢的綁在自己的腰上。
“裏頭?”這裏哪裏有裏頭?
“我說的裏頭,是指我們站的這片土地下的裏面。”他确定身上的繩子已經綁妥,走到崖邊,笑望着她,“我下去探探,等會兒就上來。”
“太危險了,夏哥哥,你別去。”長孫嫣然急得都快流淚了。
雖然她在姐姐的牌位前發誓,一定要找到姐夫,但是要心愛的丈夫冒險,她說什麽也不願意。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傅夏安撫道,雙腳緩緩的向下移動,順着山壁行走,最後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消半盞茶的時間,他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手中多了一塊染土的玉佩。
“你對這塊玉佩有印象嗎?”
“這……”長孫嫣然瞠大雙眼,看着他掌心上的玉佩,不自覺的蹙起柳眉,“這是姐姐與姐夫的定情物。”
她無法忘懷,姐姐非常愛姐夫,到死前都緊緊握着與姐夫成對的玉佩,就連死後還帶着信物入殓。
“所以這是姐夫的東西?”
“嗯。”她用力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譜,看來姐夫尚在人間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沿着山壁向下不到一尺,有一個小平臺,山壁上有一道用鐵門封住的山洞,而我就是在平臺上的一堆白骨裏取出這塊玉佩,我想姐夫也綁了繩索到平臺上,但繩子斷裂了,姐夫進退維谷,直到死去。”
長孫嫣然接過玉佩,情緒太過激動,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我去請仆人和皇上派來押送寶藏的士兵過來,幫忙把姐夫的骨骸帶回家。”傅夏輕輕撫摸愛妻的頭頂,貼心的讓她獨自一人整理情緒。
站在懸崖邊,冷得仿佛會滲入骨髓的強風拍打着她,一望無際的綿延山峰仿佛回蕩着姐姐輕聲的道謝。
她終于完成姐姐的遺願了。
長孫嫣然面容慘淡,看着待在不遠處的五名家仆與傅夏合力将姐夫的骨骸運上來,而皇家士兵們則企圖撬開鐵門,心底不禁千回百轉。
傅夏穿着一貫的黑色簡便長袍,輕手輕腳的将白骨放進布包裏,連士兵們成功的撬開鐵門,走進山洞,将一箱又一箱裝有金銀財寶的老舊木箱運上來時,他連看一眼都沒有,目光裏只有姐夫早巳散開的骨骸,深怕自己會不小心遺漏,讓她看了感到無比驕傲。
他們成婚的隔日,她才從梁尚維的口中得知,傅夏每雕刻一尊神像,所賺得的銀子買下一棟位在龍門大街的宅邸都綽綽有餘,但他依舊家徒四壁,是因為他總是留下能生活的最低限度金額後,将所有的錢拿去幫助因為牢獄而讓家庭陷入困境的人們。
反觀姐夫,拿到全盛圖的手抄圖,不顧姐姐的苦心勸告,堅持出門尋寶,最終落得這般下場,令她不勝唏噓。
“怎麽了?”傅夏拍了拍手上的泥上,站在她的身旁,輕聲詢問。
“沒什麽。”長孫嫣然搖搖頭,接着踮起腳尖,不顧其他人的目光,輕輕的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吻,“夏哥哥,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丈夫,我愛你,一輩子都愛你。”
她甜膩的嗓音回蕩在山谷間,而他知道這些話将會永遠的回蕩在他的心頭。
被愛人需要着,讓愛人驕傲,這樣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從前被母親抛棄的傅夏,一顆心糾結着、激昂着,感覺喉頭卡着一股灼熱的氣流,想要緊緊的擁住她,仿佛不将她納入懷中與他成為一體絕不罷休,卻雲淡風清的微微一笑,彎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我也愛你,我親愛的嫣然。”
是呀!他明白自己的力量不夠改變什麽,但是只要有長孫嫣然的陪伴,他曾經經歷的滄桑過往、未來的曲折,都不足以摧毀他,因為有她,他的人生早已圓滿,心頭住着的那位被母親抛棄在街頭的小男孩早已遠去,留在心底的是有她愛着的傅夏。
大手一揮,他将手中的全盛圖手抄圖丢進山谷裏,薄唇貼上她的紅唇,恣意的吸取她身上所有的芳香。
衣袂翻飛着,他的衣襟淩亂,卻在此刻露出胸膛,上面有一個手法拙劣的蝴蝶刺青,那是嫣然停留在他心口上的一抹愛戀。
後記 菲比
好久不見啦!距離上次的作品,至今好像超過半年,真是有點懶惰,就連不久前見面的朋友也忍不住開口問我,為什麽這麽久都沒出書?
嘿嘿,原因實在太傷人了,恕我別再回想。
之前發生過一件糗事,不過說之前也是一年前了,當時我還告訴自己,一定要将這件事跟各位分享。
話說非常愛喝飲料的我在炎炎夏日總是手不離涼涼的紅茶,有一日心血來潮,我一臉神秘的和從英國回臺灣過暑假的妹妹說:“你猜,我等一下要喝什麽?給個提示,我要喝C開頭的。”(我指的是咖啡)
我妹馬上回話,“我知道,是西圭架。”(西瓜汁的臺語)
聽到她這麽回答,我差點暈倒,我說的是英文,她居然以為英文差的我講的是臺語,哇哩咧,真是太侮辱我啦!好歹我曾經一個人從臺灣搭飛機到英國,途中還過境曼谷,全程都是靠着我的破爛英文。
算了,這個話題就到這裏結束,來談談《全盛圖》吧!
話說這個故事的由來是,某日我騎摩托車從家裏一肘往補習班,途中突然想到,如果把藏寶圖刺在背後,一定很酷、接下來女主角這樣這樣,男主角就那樣那樣,結果故事便無中生有了。
我有一個壞習慣,只要想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