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練了一下午的箭,玉奴練的兩手發抖,手臂抽筋,“師兄,你倒是指點我一下呀,你看我這動作,标準嗎?”玉奴昂首挺胸,右腿屈膝向前,左腿拉直向後伸,滿弓對準天空,強穩住身體,做了個後羿射日的動作。
“不錯。”話語和着淡淡的琴聲傳來,熊熊蒼白如玉的指尖撩撥着琴弦,絲絲金光反射出來,琴聲叮咚,時有時無,比起争強好勝的李幼薇,熊熊的琴音悠遠飄渺,沉穩大氣,倒是好聽一些。
“師兄,你倒是把黑帶從眼睛上拿下來看我一眼啊!”玉奴洩氣地扔了弓箭躺在地上,雖是寒冬臘月,練功房內也沒有生地龍,但玉奴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反而出了一身汗,練了一上午,她的準頭極差,每次都是信心滿滿地射出一箭,結果嘛……十發能中一發就很不錯了,她能不受打擊嗎?再加上熊熊打着教導她的名號卻毫無作為,只一個勁的下命令,“射箭五百次”,“在射一千次”,“我不叫停不準停”……真的讓人很火大啊。
“起來,再練一千次。”熊熊往玉奴的方向看去,好像真能看見似的。
玉奴早見怪不怪,翻了個白眼,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熊熊旁邊搖他的胳膊,“師兄,您睜開眼睛看一看,外面都日上中天了,我們是不是先吃個午飯?呵呵。”
熊熊薄唇微張,氣定神閑,感知萬事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破綻,“這麽快,已經正午了嗎?”
“是呀,是呀,師兄我扶您去用膳。”玉奴擡着熊熊的胳膊硬把他拽起來,當然,前提是在熊熊默認的情況下。
兩人在熊熊房中用了午飯,因為熊熊的夥食豐富,自從熊熊蒙了眼之後,脾氣也溫和了許多,再也不那麽咄咄逼人了,要說熊熊以前一把出鞘的寶劍,劍刃寒光奪目,攝人心魄,現在則是一把入鞘的寶劍,精致華美的劍鞘只給人一種溫潤,又不可觸摸的尊貴感。
但玉奴是個異類,他不僅敢于觸摸這種尊貴,而且任何尊貴優雅的東西,經她染指,都變得不那麽名副其實了。
例如:李幼薇。
吃過午飯後,玉奴和熊熊正準備外出逛街,李幼薇就在四個侍婢的陪同下過來了,那些侍婢見着玉奴立刻擺成正方形的陣法将李幼薇圍在中間,看玉奴時,眼睛裏滿是仇恨和警惕。
玉奴暗嘆一聲,還記得初見李幼薇時的場景,只一個聘婷優雅的背影就讓她高山仰止,而如今,啧啧,縮在侍婢的保護下還惴惴不安。
李幼薇仍心有餘悸,這回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過來,她臉色不太好,近看還能發現她臉上抹了一層白粉,兩頰塗了胭脂,妝容比以往要濃上很多,玉奴再走近一些就被李幼薇前面的兩個侍婢攔住了。
玉奴停下來,笑着沖李幼薇打招呼:“長樂表姐,你身體可好些了?今天早上真是吓死我了,以後表姐定要注意身體,萬不可再為了練琴技嘔心瀝血,傷了根本。”
李幼薇聽玉奴說得如此冠冕彈簧,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但真實的情況說出來她更丢人,所以,也只能違心地順着玉奴的話說:“表妹說的極是,這一病我也想通了,何苦總是苛待自己,像表妹一般雖然不學無術,但整天無憂無慮不也很好,我要是有表妹的胸懷就好了。”
李幼薇這是明着損玉奴不學無術還不思進取,玉奴也裝聽不出來,欣然贊同她的話,“既然長樂表姐羨慕我,就多與我一起,我別的不行,最會玩樂,保證叫表姐你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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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歡喜……李幼薇憑着多年的修身養性才沒兇态畢露,只嘴角抽搐似的笑了一下,道:“當然,我這回來找玉奴表妹和玄棕表弟就是要與你們一起上街的,昨日我已答應姨母幫表妹你選頭飾與脂粉,今日應當盡一份心力。”
玉奴沒想李幼薇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仍要跟着上街,像她這種有嚴重潔癖的,她就不怕再惡心到自己嗎?
還沒來得及多想,後面坐着的熊熊卻先答應了,“如此,師妹,快謝過長樂表姐。”
玉奴不高興,她不想跟李幼薇一起,難道憑她前世二十六年的審美還選不出合适的頭飾脂粉?但看熊熊好像有計較的樣子,只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向李幼薇行禮道謝:“長樂表姐,你真是我的好表姐!這裏先謝過了。”
不得不說,衡城富甲一方,如人間天堂,亭臺樓閣精致奇巧,奪目的琉璃瓦與天光交相輝映,路人皆是绫羅綢緞,面帶喜氣,就連路邊賣雞蛋的大嬸都是頭戴金釵,身着牡丹暗紋的錦衣羅群,街道兩邊的商鋪鱗次栉比,裏面的商品更是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奇珍異寶數不勝數,一圈轉下來,連李幼薇都詫異不已,以前她随兄長去過京城,卻失望而歸,堂堂天子腳下,其富饒程度竟然比不上父親治理的江南水鄉。而如今見識到了衡城,才知山外有山。
熊熊早已司空見慣,蒙着眼睛反而樂得清靜。
只是李幼薇……玉奴滿臉黑線地看着她的四個侍婢皆是身上堆滿貨物,沒想到在古代也能碰到購物狂。
那位表姐,你确定是來幫我選珠花頭飾,胭脂水粉的?
終于,李幼薇又淘完一家綢緞鋪,三人轉入下一家,是一個名叫“玉人歌”的胭脂店,老板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見李幼薇的四個侍婢身前貨物堆得小山一般高,連路都看不見了,立時笑成了一只招財貓,眯着兩個月牙般得小眼睛招呼李幼薇三人入內。
玉奴正想客套一番,叫李幼薇幫自己挑選一些“彩妝”,一來,轉了一圈後,她發現她對這個時代的商品還真不是很了解,二來,她想看看李幼薇是否真的那麽目下無塵,見不得別人不規整,還是故意幫她選一些檔次高卻與她風格不搭調的東西。
不想,李幼薇卻一反常态,即使見到令她眼前一亮的物品也沒了要買的意思,反而湊到熊熊身邊與他說話,店裏有專門供客人休息喝茶的地方,熊熊便在那裏坐着,玉奴心下好奇,李幼薇在這胭脂店與熊熊有什麽要談的?正要蹭過去偷聽,那兩人卻已經說完了,熊熊在衆目睽睽之下,将蒙在眼上的黑帶解下,引來一陣唏噓,如此美男竟然有裝瞎的癖好,實在天理難容!
玉奴正好奇,熊熊已然微笑着朝這邊走來,“你不是要與我一起買花露油嗎?我們去那邊挑選吧!”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拉着玉奴的手到一排全是細勁瓶子的貨架旁。
玉奴半天都沒緩過神來,剛才熊熊臉上聖潔的光、溫柔的笑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耶稣附身了?
熊熊袖子在身前一揮,向旁邊的掌櫃問道:“請問,這些花露油裏那個是最好的?”
老板笑容微僵,只一瞬,又立刻滿面笑意地說:“爺,那邊的花露油最好,咱們去那邊看吧。”一面說着,一面引熊熊和玉奴去了另一排貨架,只見那個貨架上擺滿了大小不一,材質各異的罐子。
玉奴了然,這才是花露油的架子,剛才熊熊是找錯了地方,這掌櫃倒是個會說話的,不點破,只說好話。
熊熊大概也是看出來了,尴尬地輕咳一聲,伸手拿了一個白瓷罐,掀開蓋子來聞,頓時,一股濃重的沉香桂的香氣撲鼻而來,玉奴鼻子太靈敏,離得不近都打了個噴嚏。
熊熊連忙蓋好罐子放下,從袖中掏出手絹給玉奴擦臉。
玉奴剛才打噴嚏時噴出了一條鼻涕,顧不得那麽多,接過手絹就捂在鼻子上。
熊熊皺着眉頭說:“掌櫃,可有味道清幽淡雅些的?”
卻見掌櫃不知何時,早就一手兩個罐子準備着了,“這是西域運來的玫瑰露,氣味芳香溫和,遇暖而化,香味持久,久用可使秀發烏黑,面色紅潤,是女性梳頭養發不可多得的佳品;這是突厥運來的檀香露,可安神醒腦,最适合對氣味敏感的一切女性。”說罷,看了玉奴一眼,又繼續介紹說:“這是茉莉露,今年的新鮮茉莉壓榨,千斤茉莉取一斤油,其珍貴程度自不必多說;這是東海的牛果油,天然水果釀制,萬裏水路官路運來……”
“停,全包起來!”熊熊一手扶着額頭,似是不耐煩再聽。
掌櫃眉開眼笑,招來小二包好,自己則兩只手,八個指縫裏夾滿胭脂水粉跑到熊熊身邊推銷,“爺,您看,這是萬堂春用一百八十種花瓣精心研磨,又經九十九道工序配制而的細粉胭脂,名曰:‘伊人俏’,可謂逢年過節,饋贈伊人的首選珍品,姑娘們可以沒有金銀珠玉,可以沒水袖羅裙,但不能沒有一盒伊人俏……”
“停!全包好!”熊熊面色更加不耐。
掌櫃卻笑意更甚,立時雙手往袖中一收,再一出,指縫間又是換了八樣商品,熊熊冷冷地看着他大餅子一樣的笑臉,兩指從其指縫中抽出一個長頸琉璃瓶,低聲道:“再說話,就砸了你的店。”
掌櫃不敢胡來,立時笑嘻嘻地将貨物收入袖中,退下了。
玉奴看得一愣一愣的,九衡山真是人傑地靈。
熊熊終于得了清靜,神色舒緩了一些,探究地拔開琉璃瓶的塞子,立刻有股極淡卻又揮之不去的幽香溢出,好像那香味在極力壓制自己一般,玉奴前世用慣奢侈品都不得不承認沒見識過這樣的好東西,熊熊從琉璃瓶中倒出一滴晶瑩的液體在手心,然後在玉奴驚愕的目光下摸在了玉奴的頭發上,“我聞着這花油的味道比其他都好,以後你就用這個梳頭吧。”邊說邊又倒了幾滴摸在玉奴的頭發上,細長的手指輕輕撫平玉奴肆意舒展的毛發,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怕稍一用力就能撫掉玉奴的頭皮。
玉奴一擡頭,就看見熊熊如聖父般嘴角噬着恬淡的笑容,夕陽的光輝在他臉上鍍了一層金黃,玉奴不禁後退一步,低下頭來,“師兄,這瓶不是花露油,不是用來摸頭發的。”這熊孩子到底什麽毛病,怎麽就認準了細勁瓶子裏的液體是摸頭發的呢?
玉奴無奈地躲開熊熊的手,別開腦袋,側頭之時,恍然看見旁邊的貨架旁李幼薇在與一個男子有說有笑,那男子的側臉怎麽看怎麽像張遠山,男子似乎也察覺到了玉奴的目光,轉過頭來正好與玉奴的目光對上,四道目光交織糾纏,玉奴有一瞬間的暈眩,心跳也驟然加快,那男子不是張遠山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不讓男主死掉,一直更到男主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