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節
夜晚的時光是冗長而靜悶的。葉影坐在床上，濕濕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眼睛深鎖着床上的某一角落，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像是沉沉的在思考着什麽。
其實葉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腦海中雜亂無章的事情太多，她沒有辦法将它們理順。葉影在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世界裏生活了十二年，除卻六歲之前那短暫而模糊的記憶之外，葉影再也沒有什麽快樂的記憶，沒有童年，沒有未來，而現在這樣的日子又時刻擔驚受怕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活着。
曾經的她是為了活着，能夠有朝一日再見到祁韞，可是祁韞現在的身邊有了別人，他過得很幸福很快樂，那麽這樣的自己留在他的身邊，只會造成他的負擔，所以，讓祁韞走，讓他能夠更好地活下去，他這場比賽必須得贏，只有他贏了，只有他登上了世界的頂峰，他才不會這樣處處受制于人，他才能更自由的活，而她葉影，自打出生開始，就是帶給別人不幸，帶給別人災難的，這樣的她，如何有資格生活在光明的世界裏呢？
葉影放在床單上的手漸次攥緊成拳，将雪白的床單抓出一個大大的褶皺出來。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手，将她攥緊的拳頭握在掌心裏，只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讓葉影的整顆心也止不住的翻滾成波濤洶湧的大海。
“丫頭，該怎麽做，你才會笑呢？”
葉影看着他，不明白了。這樣一個有財有勢有貌的男人，竟會喜歡她嗎？她不懂，她有什麽好，竟會讓他對她這樣？百般體貼，百般忍讓呢？葉影的喉中突然一片哽咽，她眨了眨眼，撇過眼睛，輕吸一口氣說：“林烨，謝謝你。”
林烨輕嘆一口氣，将她擁進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突然之間很難過。他以為只要他努力了，她就會喜歡上他，可是看起來，好像并不是這樣呢，是不是祁韞在她心裏的位置，任何人也沒有辦法比上呢？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放開她啊，祁韞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的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如果今後沒有他來疼愛她的話，她又該怎麽辦呢？
“如果難過，你就哭出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開心，只要你笑了，便比什麽都好。”
葉影的心中一扯，疼痛絲絲縷縷的泛濫而出，她擡手慢慢的環抱住他的腰，輕輕的開口，聲音裏彌漫而出的憂傷是那麽的清晰明顯。
“如果，如果時間可以重新來過的話，我沒有遇到任何人，該有多好。我依舊扮演着媽媽心中的乖孩子，我依舊孤單一個人，那麽，你們誰也不會受到傷害，而我，也不會為了不惜一切代價的追尋光明，而牽累了你們。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從出生開始，就不該對那些本不屬于我的東西，而一味的去奢求呢——”
“傻丫頭，誰說的，不管你是什麽人，是窮人也好，富人也好，罪人也罷，追求光明，追求快樂的心，都是沒有錯的，雖然途中總會遇到那麽多的波折與不幸，可是，如果只是因為跌破了膝蓋，而疼的不想再向前行進的話，那麽以前你付出的那些代價，不是全都沒有意義了嗎？”林烨伸出手輕撫她漸漸幹爽的發，笑道：“不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疼愛你，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抱緊他，葉影的淚終于是滑落，洶湧着沾濕了他的衣衫。
祁韞是她的夢，是她不能舍棄的光明，所以為了祁韞，她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讓林烨難過，也無所謂。
林烨，對不起。
攥緊他的衣衫，葉影只能這樣在心裏默默的說。
三月農歷二十是葉影的生日，所以在前一天的一大早，詩琴就來到了她的班級，商量着晚上的生日宴會，要好好的豐盛一頓。祁韞、詩琴和林烨都會來幫她慶生，雖然人不多，但是葉影覺得，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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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葉影想，也許這一天就要來了，讓所有人讨厭的這一天就要來了。就在她的生日這一天，就在這一天，也許她又将恢複一個人的身份了。
葉影擡首看向詩琴燦爛的笑臉，突然之間很難過，詩琴她是這麽好的女孩子，如果這件事過後，她還會再和她這樣笑着說話嗎？詩琴，繼施藝清之後，再一次讓她感到溫暖的女孩子啊，是不是，又要像當初失去施藝清一樣，她又再一次失去她了呢？
葉影的大拇指緊緊地恰像食指，然後低下頭，沉默着，這樣明亮幹淨的詩琴，她再沒有辦法擡眼直視了。
下午的時候，葉影和林烨一起來到了祁韞的家，最後因着葉影是壽星，而祁韞又要進入最後一場比賽，向着決賽沖進的關系，出去買菜的任務就交給了林烨和詩琴，而這樣的機會對于葉影來說，确實是個好機會。
葉影看着坐在畫家邊凝神思索的祁韞，心下一動。無論何時，哪怕是最窮困狼狽的時候，祁韞的面容，祁韞的笑容都是會那麽的明朗幹淨吧，在葉影的心中祁韞就是這樣一個不會被困難打到的人，他會一直微笑，溫暖幹淨的笑容，就是葉影源源不斷的力量源泉。而這樣的人做過她最愛的人，做過她最親的家人，在葉影無窮無止的黑暗世界裏，這樣的溫暖太過于奢侈，不是她這種心髒被一天一天腐蝕的人所能夠享受到的，她身上的所有黑暗污點，是不能被這樣純潔無暇的靈魂所能沾染的，她會害苦她身邊的所有人，也許從她出生的一開始就這樣注定了的，無法更改。
“小影，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聽到祁韞的聲音，葉影恍然回神，她揪緊身上的衣裙，垂下頭，很輕聲的問了一句。
“祁韞，如果你贏得了這場比賽，你會開心嗎？”
“當然了。這是我的夢想，不是嗎？”
“那麽……”葉影擡起頭看着祁韞，裙擺被她攥出的褶皺越來越大，“如果是詩琴和比賽必須只能選一樣，你會選誰？”
祁韞奇怪地看着葉影，今天的葉影真的很奇怪呢。不過他還是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兩件事比較起來沒有什麽意思，而且，我不會拿啊琴和這樣事比較。啊琴在我的心中是無可替代的，而比賽就算輸了，只要有了契機也還是可以東山再起的。”
祁韞的這番話剛說完，葉影突然笑了，她看着祁韞道：“你和詩琴是最般配的一對，總是為對方考慮，為朋友考慮的，這樣的你們很傻，卻也很善良呢。”葉影頓了頓，又道：“祁韞的心情，我相信，詩琴也是有的，如果有一天詩琴失去了祁韞的話，如果沒有一點精神慰藉的話，我想她會崩潰的。所以，祁韞，這場比賽，你一定要贏，絕對絕對不要輸，并且，一贏得比賽之後，你們立刻離開這座小鎮，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小影，你今天到底怎麽了，今天是你過生日呢，怎麽盡說一些奇怪的話，遇到什麽事不開心嗎？”
“祁韞，一定要贏，一定要進入決賽，一定要奪的冠軍！一定要。”葉影上前幾步來到祁韞的面前，輕輕的問道：“我從周老師那裏知道了，這次比賽的內容，是人物像對不對？”
祁韞點點頭，還沒弄明白葉影要說什麽，葉影突然退後幾步站在祁韞的面前，開始動起手脫起自己衣服來，祁韞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按住她的手，怒吼道：“你幹什麽！”
葉影微微笑着看着他，“祁韞，我漂亮嗎？”祁韞沒有說話，葉影嘴角的笑容越發深了幾許，“祁韞，其實我知道的，在你們任何人男人的眼裏，我的容貌絕對稱得上是極品了，對不對？就連林烨當初接近我的目的，也只是在看了我十四歲時候的照片而已。而現在的我，比之當初，越發的成熟美麗了，是不是？”
“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打破你的風格，畫一張裸體畫，而我，是你最好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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